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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好孩子

  秋老元帥默然半晌,突然仰天長嘆。

  當前那種看似有力難使,實則有心無力、無能為力的挫敗感覺,幾乎讓這位廝殺一生的無敵統帥瞬時崩潰!

  現在,的確是不能做的!

  若是當真將這件事直接掀出來,恐怕玉唐帝國即時就會四分五裂!

  云揚說得縱使隱晦,但老于世故的老元帥又豈能聽不出來個中玄虛?

  能夠在皇宮這種地方毒害皇帝好幾年還沒有人發現,這代表著什么?意味著什么?

  果然是細思極恐,不寒而栗!

  老元帥沉默地坐在一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端的恨天無眼,恨地無環。

  良久良久之后,皇帝陛下悠悠醒來,睜開眼睛第一時間的本能反應就是抬起手想要去揉自己的眉心,但,隨即就猛地停下,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突然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云揚,流露出驚喜至極的感覺:“云揚,你這按摩手法當真了得,朕沒有那么難受了…而且,剛才睡得好舒服,感覺,腦筋都是一下子清醒了許多,這大抵是朕最近一段時日以來,睡得最為酣暢的一覺。”

  云揚笑了笑,道:“若是陛下喜歡,小侄可以隨時為陛下調理身體,義不容辭。”

  “哈哈…”皇帝陛下爽朗的笑起來,點頭道:“只怕是真的少不了麻煩你了。”

  老元帥在一邊面沉如水,道:“云揚,現在這邊沒有你的事情了,老夫著人送你出宮,老夫尚有要事要和陛下商量。”

  云揚知道,接下來老元帥要與皇帝陛下談的事情乃是動搖國本的大事,自己坐在這里,顯然是不適合的,而且,這其中也包含了老元帥保全自己的一份心意,當下順勢站起身來:“那小侄就告辭了,拜別陛下。”

  皇帝陛下欣賞的眼神看著云揚,道:“也好,以后沒有事情,就常到宮里來坐坐,朕有時候,也寂寞得緊。”

  “是。”云揚答應一聲,退到門口的時候,終于還是忍不住心頭的激蕩,問道:“敢問陛下,陛下身后的這個畫像,可是陛下年輕時候的畫像么?真是帥極了。”

  皇帝陛下猛地閉上了眼睛,只感覺一陣錐心的刺痛從心中突然升起,原本呈現出紅潤的臉色居然一下子蒼白起來。

  秋劍寒大怒道:“大膽!陛下書房里的東西,也是你能隨便問的?”一邊怒,一邊給云揚使眼色。

  皇帝陛下閉著眼睛擺擺手,沉聲道:“無妨、無妨。”

  “畫像上之人…乃是朕的…”皇帝陛下聲音嘶啞,卻并沒有繼續說下去,低沉道:“你去吧…”

  云揚忍住心中激動,低頭道:“陛下保重。”

  往后退去。

  一直到云揚出了皇宮,皇帝陛下還是楞楞的站著,就只有感覺到一陣陣的心中絞痛。

  剛才,云揚臨走的時候,說的那一聲陛下保重,讓皇帝陛下心頭激浪翻滾。

  他能夠聽出來這句話里面的真心實意。

  但就是這份真摯,卻讓皇帝陛下立即想起了自己的大兒子,土尊,在他出最后一次任務的時候,跪在自己面前說:父皇,您多保重。那句話的時候的那份深厚感情與依戀。

  “這孩子光長人樣子了,頭腦簡單得很,實在是有些不大懂事。”秋老元帥咳嗽一聲說道:“回去我好好教訓…”

  皇帝陛下揮手,止住了老元帥的話,認真的說道:“老秋…這,是一個好孩子。”

  他喉頭涌動了一下,沉聲地,一字字道:“好孩子!”

  好孩子。

  這三個字的評價,乃是他一直想要對身為土尊的自己的兒子說,卻一直到自己的兒子身死,都沒有來得及說出口。

  但他現在,終于將這三個字說出口來了。

  而這一刻皇帝陛下心中的酸澀傷心,卻幾乎已經形成了一片海洋。

  朕的孩子,是一等一的好孩子!

  畫像上的人,乃是朕的…

  皇帝陛下雖然沒說完,但是云揚完全明白!他只感覺自己頭頂響起了一道晴天霹靂。看著皇帝陛下的目光,也親切了起來。

  這…這是老大的父親!

  所以他才在告辭的時候,情不自禁的說了一聲:陛下保重。

  一直到走在出皇宮的路上,云揚還感覺自己乃是暈乎乎的。

  云揚剛剛出了皇宮,就看到一個人站在自己面前,散亂的心神,剎那間猛然凝聚。

  “云少有禮了。”

  面前之人,竟然是自己曾經見過一面,太子府韓無非!

  云揚瞄了對方一眼,皺皺眉,淡淡道:“我記得你叫什么名字,韓無非,太子府幕僚,是吧?找我有什么事?”

  韓無非彬彬有禮的回答道:“在下此行正是奉了太子之命,有請云公子前去一敘。”

  云揚道:“我與太子殿下素未蒙面,他找我做什么?”

  韓無非聞言顯出幾分不耐,道:“太子殿下找云公子,自然有事情商量的。”

  他對云揚印象本來就不好,此刻聽到這家伙太子相邀居然還嘰嘰歪歪,頓時就氣不打一處來。

  云揚目光一寒,冷然道:“天外云候一脈素來不涉黨爭,云某人本人更是閑人一個,紈绔一名,太子殿下找我能有什么事情商量,不過徒勞,更是無益,見與不見又有什么意義!”

  云揚此際卻是表明立場,擺明自己不愿介入皇子奪嫡之亂,而天外云候一脈確實地位超然,幾乎凌駕所有王公尊爵之上,若依常理而論,韓無非此際便該就此放棄、轉身離開。

  韓無非淡淡道:“云公子此言差矣,太子殿下是君,我輩是臣,太子殿下召見,做臣下的哪有不遵奉的道理,還請云公子速速成行,莫要自誤!”

  此舉卻是顯見了韓無非欲令云揚往見太子的意愿甚堅,更已隱隱透露其將不惜手段不計代價逼迫云揚成行!

  云揚眼看著韓無非的咄咄逼迫,忽而流露出一個詭譎至極的笑容。

  韓無非頓時一陣迷惑,這家伙為什么這么笑?

  他在笑什么?!

  接著,他就聽見云揚突兀地叫了起來。

  “這算什么道理?我不去你就要殺了我?我不都說了天外云候一脈不涉黨爭嗎?”云揚驚愕的叫著,圓圓的眼睛憤怒萬分的盯著韓無非:“你這算是威脅嗎?太子殿下就是讓你這么威脅我的嗎?我不去就要殺了我?!天下間哪有這種道理!”

  此處可是在皇宮門口附近,閑雜人等固然沒有,但來往的高官大臣卻著實不少,守衛宮門的侍衛,明里暗里更是數以百多計。

  云揚如此響亮的聲音,瞬間就傳到了這些人的耳朵里。

  剎那間,所有人都是震驚萬狀地轉回頭來,簡直不能相信自己耳朵的聽聞。

  黨爭?太子逼迫天外云侯一脈?

  韓無非勃然大怒,卻是急疾地壓低了聲音,暴躁的說道:“云揚!你胡說八道什么?還不快閉嘴?”

  云揚聲音更大了:“為什么要我閉嘴?憑什么要我閉嘴?我是天外云候獨子;下一任的天外云候!遇到壞人,有了危險我還不能呼救了?!你們都要殺了我了,居然還不讓我說話?!你們還講不講點道理?太子府就是這么的霸道嗎?”

  周圍的人之中不乏高手。

  韓無非剛才說了什么,因為一開始就刻意壓低了聲音,確實沒有幾個人聽清楚,但云揚突如其來的一聲大叫之后,他們就立即注意到了這邊,一切風吹草動,都收入了耳朵里。

  至于韓無非后一句話的聲音更小,但此際已經有不少人注意到這邊的動靜,自然也就有不少人將這句話聽得清清楚楚。

  不要胡說八道?!

  這些人聯系兩人對話,腦補前因后果,迅速得出一個結論,心里瞬間都是哼了一聲:你們都那么威脅人家了,居然還讓人家不要亂說話!還讓人家閉嘴,這是什么道理?太子府的幕僚果然霸道啊!

  周遭的目光如同一支支冷箭射在身上。

  韓無非剎那間盡顯狼狽之姿,大怒道:“你胡說,我什么時候威脅你了?”

  云揚冷笑:“怎么,惱羞成怒了么?可是想要動手了嗎?”

  韓無非大怒,朗聲道:“你說清楚,我韓無非什么時候說過威脅你的話?此事有損太子殿下聲譽,韓某無論如何都要與你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云揚道:“敢問太子殿下為何找我?找我一個閑人,一名紈绔?!”

  韓無非看著周圍的人一個個豎的直直的耳朵,不由一陣狼狽:“我怎么知道太子殿下為什么找你?主上之事、主上之行,豈容我等屬下過問!”

  “我這邊剛從皇宮出來,太子殿下就找我,卻又是為了什么?我剛才已經表明了立場,已經可以讓閣下交差,為何定要我成行?!”云揚又問道。

  “太子殿下高瞻遠矚,要做的事情都是大事,韓某哪里能夠揣測,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盡力完成太子交托的任務,非是為了交差了事!”韓無非冷哼。

  “這也就是說,我剛從皇宮出來,太子殿下就要找我商量大事,我若是沒有進皇宮的話,太子殿下就不會找我商量什么大事,對不對?”

  云揚繼續刻意的將話題向一個偏了十萬八千里的地方扯過去。

  這個話題可是太敏感了。

  韓無非幾番斟酌措詞應對,早感口干舌燥,此際更是一身汗水都幾乎滲了出來,努力回應道:“太子殿下只是想要請云公子過去商量事情,哪怕云公子沒有進皇宮,也會…”

  “我云揚在天唐城也待了好多年,之前太子殿下也沒找我商量事情,我一進入皇宮,就要來找我商量事情?敢問是商量什么事情?除卻今日之事,還有什么事是跟我這個閑人、這個紈绔扯上關系的?!”

  云揚寸步不讓,始終將“我進入皇宮”“我是閑人、我是紈绔”這幾個詞扣在嘴邊上。

  表明了:你們找我是別有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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