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嬋總是很害怕人,而且對什么都抱著非常重的戒心,像是生怕別人會對她做什么,尤其是男人,尤其是和她獨處的時候。
但安陽叫她過去,盡管任誰都能看得出她的慌亂和忐忑,她還是過去了,也許是這一個多月來安陽已經在她心中建立了一定程度的信任,也許是她不敢忤逆安陽的意思,也許是見慣了這些天安陽提起她就走的不講理,她知道自己沒有不聽話的資格,所以她沒有拒絕。
也或許,在這個世上,她目前為止最親密的就是安陽了,唯一能依靠的也只有安陽。
所幸這一次依舊和往常許多次獨處一樣,安陽沒有對她做任何事情,她出來時長長松了口氣,感覺自己又渡過了一場大劫,不僅沒有受到侵犯,而且還受益良多,世間如此美好,有些人好像也沒自己想的那么壞,當初并州城那名老頭是這樣,面前這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男人也是這樣。他好像從來沒有對自己的身體感興趣過,平常雖然兇了點,仔細想想反而對自己還不錯,至少一直保護自己的是他,給自己飯…肉吃的也是他,幫助自己的還是他。
也正是這樣的一件件事情,正在慢慢的,一點一滴的建立起信任,可能終有一天她會明白,正如安陽曾經所說的那樣——
“你看看你小不點的模樣,別說發育了,長都沒長高呢,誰會對你有興趣啊!”
當然,也有可能她一輩子都不會明白。
次日清晨。
小嬋天還沒亮就睡不著了,將小手伸到還未熄滅的火堆上烤了烤,待得暖和了一點,又忽然想起什么,條件反射般的摸了摸腰間,確定自己的東西還在才放下心來,警惕的看了眼兩邊偏殿的修道之人和妖怪,才開始輕腳輕手的取出砂鍋,大米和碎肉,按照這些天才學會的方法開始煲肉粥。
安陽睜開眼睛看了她一眼,干脆又閉上了眼,繼續裝作認真修煉的模樣。
他現在有生物輔助芯片的法力運轉模型,相當于時時刻刻都在修煉,根本不需要刻意的吸納天地靈氣,此時之所以不睜開眼,不過是害怕小嬋以為是她將自己吵醒了,不然她又會被嚇得不知所措的站在那兒。
很快,粥已熬好,香氣四溢。
安陽適時地睜開眼睛,在小嬋如丫鬟一般的伺候下端起碗開始用餐,就連王天宇也搭著盛了一碗,而小嬋卻一個人縮在一旁,默默地捏著一塊用火烤了下的肉干吃著,本來身子就小,此時更顯得柔弱可憐,就連火堆打在墻上的影子也不過一米高。
尤其是這塊肉干還是昨天剩下的,讓兩個大男人覺得自己在虐待小女孩一樣。
然而事實并非如此,小嬋是妥妥的肉食動物,即使是肉粥,她也不愛喝那熬碎的大米,相對來說,冷冰冰的肉干對她的誘惑力要大很多,反正她也不是沒過過苦日子,別說一個人啃肉干了,找不到東西吃的時候多了去了,當初被老人撿回家時她不是一樣的吃青菜?而在這之前她還有段流浪經歷,具體是怎樣過來的沒人知道,但真要餓起來了,她才不會管什么青不青菜,有時候連青草都得吃。
有一塊肉,對現在的她來說已經是天大的幸福了。
王天宇也不怕燙,唏哩呼嚕便將粥喝干,也不論吃飽沒有,便到門口牽著他的馬,喂了點干草,在門口等著。
安陽和小嬋就要比他講究多了,還打來水洗漱完畢,直到天邊已經亮起一絲紅霞,他們才不急不躁的出門。
此時還算清晨,萬籟俱寂,而兩邊偏殿的修道之人和妖怪都已經不在了。
王天宇笑著說:“安陽兄,我們出發得可真算晚的,你瞧瞧別人多積極,估摸著天還沒亮就走了。”
安陽搖搖頭,領著小嬋大踏步而出,卻直接越過了門口的馬車,在道觀門口的一堆石頭上施了個山水通靈之術,只聽轟隆隆一聲悶響,一個高達五米的石巨人已然成型,向前兩步踏出沉悶的腳步聲。
“不急,道法有緣,該是你的,還是你的。”
安陽如是說著,一躍而上,以信念和指印咒語操縱著石巨人。
小嬋也早有了心理準備,緊閉著眼睛直愣愣的站在原地,直到感覺一層厚重堅硬的東西猛地抓住自己身體,像是什么冰冷的東西將自己包裹了,隨即是一股失重感,再睜開眼睛時已經坐上了石巨人的肩膀,旁邊隔著個巨頭的是安陽。
這肩膀的空間還算寬闊,尤其是對她來說,只要抓穩便不會落下去,還不妨礙看風景。
遠方山巔上的云彩越來越亮,還未出的太陽將半邊天都染成血紅,朝霞層次分明,宛如剛噴涌而出的火山,遠方的山林都鍍上了一層金紅光輝,薄薄的山霧就此散去,漸漸從清冷有一絲溫暖的感覺了,道旁的露水悄然升發,意喻著今天會是個好天氣。
直到一輪淡金色的太陽從山巔云層之后冒出一個頭,剎那間散發出萬千道金光,暖意驟然變得無比明顯。
前方騎在駿馬上的王天宇回過頭,說:“聽說每屆昆侖宴的時候,昆侖山的仙師都會祈求上天,所以每屆昆侖宴都會是好天氣,喏,就是這樣,每天都出大太陽不下雨,連續一個月,這手段可真不得了,還好昆侖山方圓百里的人家不多,環境也算不錯,不然誰受得了這一個月不下雨?”
安陽嘴角略一抽,為他思維的跳脫性默默地點個贊。
前一秒還在說天氣好,夸昆侖山的仙師手段了得,下一秒就扯到民生上去了。
不過看這天氣,太陽全然沒有冬春時的紅,而是淡金色的,展露出了點初夏的威風,還在清晨就有暖意了,正午甚至還有點熱,似乎在告訴他,他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快三個月了,從桃花盛開的春季到了初夏,萬事萬物生長得最茂盛的季節。
一匹駿馬和一個石巨人迎著朝陽出發,一步步向山下走去,道旁青草正盛,露水滴落。駿馬上的人一身古裝,衣魅翩翩,在馬背上坐得筆直,臉上帶著意氣風發的笑容,不時回過頭和后面的人談笑。石巨人左右肩膀各坐著一個人,亦是一身古裝,尤其是左邊的小女孩,一身艷麗華貴的衣裳,皮膚嫩得像是能掐得出水,眼中好似閃爍著光芒,表情卻有著不同于這個年紀的平靜。
從背后望去,將朝陽與紅霞化作背景,乍一看還真有點魔幻感。
“安陽兄,我們加快點速度如何?”
“也好,不然等我們到了,估計位置都被別人給占完了。”
“哈哈,那就…駕!”
“小嬋,抓穩石頭之間的縫隙!”
駿馬仰頭一聲嘶鳴,邁開蹄子便向下跑,真當如飛一般,襯托的馬背上的王天宇更加意氣飛揚,爽朗的笑聲在清晨的山林間不斷回蕩。
石巨人也不甘落后,邁開雙腿狂暴的跟上去,這條官道是盤山而上的,馬兒只能跟著路奔跑,但石巨人可不一定,只見它抬起手臂擋住樹枝,猛地躥進道旁的林子中,忽然猛地向上一躍,龐大而沉重的身軀竟好似騰空而起,只仔細看才能看見石巨人身上的淡青色光芒。
清風術!
王天宇騎著馬跑了一截,忽然見身后沒了石巨人的蹤影,不由勒住馬向后看去。
“人呢?”
話音剛落,余光瞥見山林中躍出一個龐然大物,身形在視線中越來越大,瞬間抵近這截官道,如流行墜下般。
龐大的石巨人身體猛然落地,在泥面上踩出兩個深坑。
王天宇看見這從天而降擋在自己身前的巨人,不由張大了嘴巴。
“這、這還能這樣玩,簡直、太帥了!”
安陽向他微微一笑,石巨人便又向前蠻橫的沖入叢林,待到接近官道時一躍而起,越過樹林和障礙從天而降,轟然落在路面上,然后又直直的撞開茂盛的叢林向下沖去,完全無視了盤山而上的官道。
小嬋緊緊的抓住石巨人身上的縫隙,臉色因劇烈的顛簸而蒼白,卻緊咬著牙不肯出聲。
很快,二人抵達昆侖鎮。
昨天還人滿為患到買個包子都得排隊的昆侖鎮,現在已經空空蕩蕩,就連鎮上的居民都去聽經講道去了,只偶爾可見幾人匆匆而去,果不其然,天還沒亮就起來的三人,居然是去的最晚的一批。
安陽和王天宇相視一眼,沿著小鎮后方的一條小徑往昆侖山而去。
這里在一天前,還是一個不知多高的瀑布,但現在已經化為了一條通往仙山的路,無數修煉者在上面攀登著。
一人騎著神異的駿馬,一人坐在石巨人的身上,一路竟超了不少人,無疑,這石巨人的座駕算是很拉風的了,效率也很不錯。小徑并不寬,石巨人經過時往往會將其余人擠到一邊,但那些修道之人望著這個龐然大物,硬是沒有幾個人敢吭聲。
這山不知多高,只知道行了一個小時便已走進云端深處,看不見下方村鎮山林,入眼只有翻騰的云海,太陽就在云海之上,氣溫越加冰冷起來,高山上的植被也和下方有所不同,這一切倒是符合海拔定理,但奇怪的是,這里的空氣卻絲毫不見稀薄,氣壓也完全正常,完全無視大氣定律。
安陽感覺到地球一眾物理學家的棺材板正在有節奏的晃動。
直到兩個小時后,終到山頂。
這里是一處異常開闊的平地,宛如被刀削過一般,遠方是連綿不盡的云海翻騰,平地上空無一人,只有遠方有著幾名身著月白色道袍的童子,各自站在幾條路上仿佛在迎客,而這幾條小路彎彎曲曲的穿進密林中,不知延伸到何處。
遠方隱約可見一大片建筑群,似宮殿,似樓閣,好像有竹屋,好像也有茅草屋,甚至有些只有一個空蕩蕩的亭子。
沒有傳說中的仙家景象,反而有點簡樸。
但就是這樣,更為這里添上了幾分純正的修道圣地的味道,清心寡欲,自由自在,不在乎紅塵似錦,也不在乎俗世繁華,專心的追求自然之道,在這天地靈氣極為濃郁之處,修建自己的住所,從此潛心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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