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7日,受俄羅斯經濟形勢影響,日美歐股市全面大跌,而港股巋然不動,于危機之中,表現出令人驚嘆的“抗震”能力。
功勞被一致歸給了神劍。
而實際情況,這一天神劍資本其實并未付出多少資金代價,只不過被江澈拉上船的散戶、大戶,漸漸越來越多了。
這里頭既有港股原住民,也有新入場的追隨者,還有一些國際投機客,以及少量擁有資金和特殊渠道的內地富商和土豪。
事實,早在開戰之前,江澈就跟鄭忻峰等人說過一件事:所有的資本運作,最后的成敗,其實都取決于誰能帶走羊群。
現在,羊群屬于他…只看他能不能帶到終點了。
8月18日,港股收市微跌,照例,跌在李家頭上,群情憤慨。
8月19日,李超人無奈主動聯系江澈,商討自家股票托市底線,神劍資本再次下場,小幅度拉高恒指,約50點左右。
此后一直持續到8月26日,恒生指數以“散戶羊群富豪神劍隱身的政府資金”共抗“索羅斯部分游資”的態勢,于起起伏伏中,持續緩慢上升,并在26日收市當天,定格8117點位置。
是日晚,摩根士丹利高層主動找上江澈。
就如同一個極度擅長挖墻腳的花花公子一般,江澈在前期用盡陰謀詭計,終于成功拆散了大摩和索羅斯這對小情侶,并因此一度惹得小美女委屈、生氣,恨不得殺他而后快。
但現在,小美人平靜下來了…看架勢,似乎突然發現自己已經怎么也忘不了他這個壞男人,準備主動投懷送抱來了。
定奪之前,一切,就看他的身家,到底有多厚了,再看他,到底有多猛。
8月27日,結算日前一天。上午10時,港股開市第一時間,索羅斯方面的賣盤就如排山倒海一般撲來。
這一陣在江澈眼中的重要性絲毫不遜于28日的決戰,因為它對決戰日各方態度的影響,實在太大了。
所以,這一天的整體操作,毫無花巧可言,只能硬接。
于是,在開市的第一個15分鐘內,港股成交額即達40億港元;第二個15分鐘內的成交額,為25億港元…
收市前的最后15分鐘,戰斗終于進入白熱化狀態,最終短短一刻鐘的成交額,就高達208億港元。
當日收市,港交所交易大堂逾半小時無人離場。港股決戰前夜這一陣,戰況之慘烈,令交易所所有紅馬甲都目瞪口呆。
最終恒指數字:8235點。
神劍守住了,不但守住了,還在索羅斯方面的瘋狂攻勢下,把恒指又抬高了118點。
港交所交易大堂,群情振奮。
“江總…”自家別墅內,特意留守的唯一一名操盤手敲門,向唯一今天仍然沒有去交易所的江澈報告,“索羅斯那邊的消息,江總。”
江澈一邊低頭拿紙筆粗略計算著數字,一邊應聲,說:“你說。”
“索羅斯的發言人出面表示,他們絕不退縮…然后明天,他們將締造港股歷史日跌幅記錄,最低…兩千點以上。”操盤手說的有些沉重。
“哦?…有人信嗎?你信嗎?”江澈抬頭笑著問道。
“我…”操盤手猶豫了一下,從拍老板馬屁的角度,他應該堅定說不信,但是從專業的角度,他又沒法真的完全不信。
“很難說”,最終他開口,忐忑不安道,“畢竟僅過去的一年時間,索羅斯針對港股,就已經獨力制造過兩次1000點以上的單日跌幅,如果明天,他瘋了…”
江澈笑了一下,打斷他的陳述,點頭表示了解,然后示意他先出去。
操盤手欠身,離開,背影剛消失在門口。
“他就是瘋了啊。”江澈就在他身后,輕聲嘀咕了一句,跟著有些感慨的看了看手上的統計數據。
江澈不記得前世27號這一天的交易數據,但是他無比肯定,那個數字,一定遠遠低于他手上的統計結果,低很多,很多。
要知道,這一年,才只1998,所以…
“媽拉個巴子,一不小心,連索羅斯都一起帶偏了。”
江澈哭笑不得,投手拍了拍額頭,把胳膊肘杵在桌上。
“篤篤…江總”,門沒關,操盤手在幾分鐘時間后再一次出現在門口,等到江澈看他,糾結半天,才咬牙說了一句話:“如果索羅斯真的做到了,也許,會有幾萬人要跳樓。”
其實何止,跳樓的幾萬,破產破家的,也許上百萬。
“…我知道。”江澈微笑點頭,說:“謝謝。”
同一時間,港交所門外,大批長時間等候在這里的媒體,興奮而熱切地堵住了鄭忻峰。
他們之前每天能見到的只有老彪、三墩和曲沫,但是那三人從不接受采訪。
而鄭忻峰,早有耳聞,聽說是內地媒體集體認同,他們一致最愛采訪的人…話題制造者,騷話批發商,人形自動賣報機,總之,他是媒體的寵兒。
“鄭總,鄭總,能談一下你對明天決戰的看法嗎?”媒體蜂擁而上,雖然措辭不盡相同,但是實際,都是問的同一個問題。
一下被無數話筒杵到面前。
“明天”,鄭忻峰從容地笑了一下,說,“打死索羅斯和游資集團咯…或者,被他們打死。”
說完他低頭鉆進車里。
司機開車,回到別墅。
晚飯、會議、休息。
“沫沫。”
房間里,洗漱完畢,鄭忻峰柔聲喊了一句。
“嗯?”曲沫努力表現得沒有那么不安,她就是最不安的,這一點怎都無法避免,她甚至一次次懷疑,自己沒資格為這樣的大戰操盤。
“決賽前夜了…”鄭忻峰眨眼睛,說,“明天,紅光滿面的,去交易所吧?”
曲沫無奈笑一下,點頭,“嗯。”
這一夜,港城至少百萬人,無法入睡。
1998年8月28日,股指期貨合約結算日。
港城,港交所,交易大廳。
頂吊四面顯示屏依舊,紅色地毯依舊,紅馬甲依舊,如果不出意外,開市前一分鐘,門口熟悉的口哨聲也會依舊吧?
但是,當交易員們這樣想著,第一時間走進交易大廳。
“這一封書信來得巧,
天助黃忠成功勞。
站立在營門傳營號,
大小兒郎聽根苗…”
一陣唱片機播放的聲音傳來。
“什么?”
“好像是京劇。”
“是京劇,這一出,叫《定軍山》。”
“聽著是譚派的唱法。”
伴隨著議論,交易員們走到近處,逐漸站定。
因為已經有人在了。
過往總是踩著點兒出現的胡彪碇,此時已經站在顯示屏下的疊正方形小高臺上,雙手背在身后,沉默著,如同一尊立在點將臺上的石雕。
這一次,他的身后沒有寫字板,但是有一臺正在播放的唱片機。
“頭通鼓,戰飯造,
二通鼓,緊戰袍,
三通鼓,刀出鞘,
四通鼓,把兵交。
上前個個俱有賞,
退后難免吃一刀…”
滿場無聲…所以唱段字句,句句清晰入耳。
“知道《定軍山》這出戲另一個名字叫什么嗎?”老彪突然開口,問。
沒人知道,或者有人知道,但是沒敢開口。
“叫《一戰成功》。”老彪說完,停住,一句諸如“大家今天不要拋”,“相信我”之類的話都沒說。
人群一陣騷動,因為側門,港交所主席突然出現,走到場內,站定,然后把手上托著的一個木盒子打開…
“古巴cohiba雪茄,切格瓦拉最愛,我為胡總準備好了。”
因為這一幕,再一次,滿場無聲。
直到老彪開口,說:“都愣著干嘛,去準備啊,小心今天手抽筋。”
紅馬甲們這才紛紛轉身,準備回去自己的位置。
“唉,那個誰,0168,站那。”老彪的聲音從人群身后傳來。
同時站下來的并不止老奔一個人,但是0168,是他。
“你,對,就你。你身上那個號碼,很好,很吉利。”老彪說:“去跟你老板說一下,你被征用了…”
老奔有點愣神。
老彪:“不行?”
“…行。”老奔做了幾十年交易員了,第一次,感覺熱血沸騰。
給老板打了電話,安排人頂自己的位置,收拾東西,焦急忙碌中頭腦一片空白的老奔突然整個人愣住了一下,因為他剛突然意識到一件事:這一天過后,他也許會有一個故事,可以講一輩子。
而后,老彪又點了幾個號碼看著順眼的紅馬甲,宣布征用。
這很好理解,神劍今天會很忙,很忙。它自身的交易員,加上借用的交易員和交易席位,足足占領了交易席的一整個角落區域。
在場自然沒人知道,其實他們這每一個被征用的人,還有每一個被借用的交易席,都是港府私下出面協調,或周密調查過的。
昨天老彪背號碼,都快背哭了。
上午,9點50分左右,又有幾名交易員加入神劍所在區域。
“欸”,有人突然拱了拱身邊熟人,示意說,“看那邊,那幾個新來的交易員里,那個…那個是不是江澈本人啊?”
“哪個?”
“1997,看號碼。”
“哦…好像是。”
“什么好像,就是他啊。旁邊那個是鄭忻峰,1998,這號碼,是特意跟管理委員會要的吧?”
“嗯…應該是。”
“嘖嘖,江澈他這是第一次親自來吧?竟然就這么來了。所以,他不是大老板嗎?”
“當然是啊,不光是大老板,還是真正的股神,知道吧?媒體最近都寫了,就只差他本人一個點頭而已。”
“那就是終于親自下場了。”
“…嗯”
一聲沒出,江澈只是穿著紅馬甲,沉默地低頭忙碌著,整個交易大廳的氣氛,就已經開始不斷升溫。
上午10點,決戰打響,拋盤如滔天巨浪,第一時間奔涌而至。
上午10點05分,五分鐘時間,交易額突破80億港元,恒指上升僅僅13點。
而后,10點30分。
江澈說對了,索羅斯已經被他帶偏了,有點兒瘋了,開市僅僅半個小時,當前交易總額就已經突破了300億港元,而恒指在拉鋸中艱難上升,僅僅80點左右。
每一點,都似乎用命在填。
老奔還沒出過手,只是站在那里,就有些緊張走神。
“你好。”一個平和而禮貌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啊?”老奔一驚一乍地回過神來,連同他身邊所有被征用的交易員一起轉身,然后,都有些愣神地看著站在他們面前,這個溫和微笑的年輕人,1997號紅馬甲。
“大家好,今天辛苦大家了。”1997號年輕人欠了欠身,抬頭微笑說:“我叫江澈…”
“知道,知道。”眾人紛紛回應。
“那我就把閑話放著忙完再聊了。”江澈說著把手上的一摞交易單分發了出去,說:“準備沖一波,忙不過來了,辛苦各位。”
說完,他欠身,轉身,回到自己的位置,留下鄭忻峰帶著趙三墩,站在一群人身后。
被征調的紅馬甲們把手上的單子湊了湊,愣在那里,因為單是交給他們這些人操作的單子,合計,就超過15億美元。
“這一波…”有人話說一半就住嘴了。
精明些的幾位,已經開始偷偷給自家的同伴,打起來剛剛約定好的手勢。消息在場內傳遞,向場外傳遞。
不到一分鐘,托市資金開始瘋狂涌入。
“升,升,升!”
恒指數字在這一波攻勢中抓住索羅斯方面賣盤略嫌不夠厚實的時間點,向上大幅度,突破至約8800點左右。
到底多少資金入場,短時間內沒有統計,無人知曉。至于除了神劍,散戶,還有誰的資金入場,一樣,無人知曉。港府方面,這次似乎已經打定主意不在股市揭身份了。
“升,升,升!”
最燃燒的戰場,反而沒有任何豪言壯語,只有沉默忙碌的一批人,和振臂高喊的另一批人。
躁動的人群后面,曲沫忍不住看了一眼江澈,又連忙低頭,掩飾自己的憂慮和不安。
因為現在,只有包括她在內的少數幾個人知道,這才不到一個小時的交易時間,神劍所有剩余資金中的70,其實都已經砸出去了。
而江澈,竟然一絲一毫臉色變化都沒有…
可是他分明就是在走鋼絲啊。
是港府方面,給了他絕對的保證?
還是真的像他昨天開玩笑說的那樣,反正這部分錢呢,一開始只有4000萬美元,還是騙來的…
“哎呀,跌了。”
巨額拋盤強勢反撲。
“又升了。”
起起伏伏的聲浪中,再次出現突然安靜的場面。
一位身材有些瘦小的老人出現在江澈身邊。
“是霍先生啊。”
“嗯,竟然讓霍先生親自來了。”
港城多富豪,若要論誰家的資產根底最不具體,最神秘,最不為外人清楚、明確…非霍家莫屬。
“你唯獨沒有點我的名啊,臭小子”,畢竟是熟人了,霍英東佯怒,先瞪了江澈一眼,然后湊近了壓低聲音說,“有膽綁架那么多港城富豪,卻唯獨漏了我霍家…你小子是有多看不起我這個老家伙啊?”
“不是,不是,是因為霍先生的資產,一直都沒有上市…”江澈更小聲地努力解釋,竟然是因為自己沒有“綁架”對方。
“因為我不懂嘛。”霍英東笑了笑,放大嗓門,扭頭指一指顯示屏,說:“今天能賺錢嗎?”
“能。”
“那好,那我現在投資一點,你幫我操作,還來得及吧?”
“問你呢,還來不來得及啊?”
“來得及。”
“那就行,你安排個人,跟我走吧。”
霍先生帶著江澈安排的人走了。
他的資金還沒到賬,已經有無數人先跳進來,搶下一波拉升了。
“這…也行?”曲沫還在發愣。
“當然行啊,要不是巴菲特那家伙是美國佬,不可靠,我還想請他來一趟呢…對了,摩根士丹利馬上要下場了。”江澈從她身邊走過,像是隨口說道。
曲沫勉強回過神來,“啊?!”
“摩根士丹利,下場了。”江澈重復。
這次不是虛張聲勢,根據之前的協定,摩根士丹利這一次會公開下場,而約定的時間,是下午開市。
但是,大摩等不及了,因為眼下每一點的上升,每一秒的流逝,都可能意味著最終獲利數字上億的減少。
很快,伴隨著消息的傳開:大摩真金白銀,反向下場,做多港股。
恒生指數應聲突破9000點大關。
最終在上午交易截止的時候,定格9225點。
而這個上午的總交易額,外傳超過千億港元,僅僅半天,就破了歷史記錄,甚至翻番。
中午兩個小時休市時間足以讓人們去審視和思考很多問題。
相對索羅斯擊落2000點的宣言,目前看來,還是傻愛國之前寫下的10000點大關更讓人信服,那似乎已經觸手可及。
而摩根士丹利反向入場,推倒的第一塊多米諾骨牌,也已經開始壓倒游資集團內部的團結…偷偷摸摸“自我反買”的資金,開始不斷匯集。
下午重新開市,索羅斯組織了最后一次大規模攻勢,港府資金接盤,恒指反升。
至此,羊群瘋狂入場,游資瘋狂反向入場,國際投機客跟著瘋狂…
索羅斯大勢已去。事實證明,他并沒有徹底瘋掉,他暫時收手了,八月認負。
而后,江澈等神劍核心人員,也離開交易席,去了樓上休息。
1998年8月28日,下午四時整,港股決戰日塵埃落定,恒生指數最終定格:11022點。
單日漲幅2787點,前無記錄,后恐難再。
休市時間,偌大的港交所交易大廳,沒有一個人離場,所有人起立鼓掌,雀躍擁抱,有人哭泣,有人歡笑,有人幾乎癱倒,只能倚靠在桌上。
“看,看那邊。”突然有人指著側門的幾個人喊道。
“交易所主席,總裁,還那個,那個是金管局的任一招吧?”
“嗯,還有財政司的那位…”
交易員們口中的這些人,他們…有的在搬椅子,放到交易大廳中心,傻愛國當初指定的位置,有的在剪雪茄…
這一幕后來成謎,被很多人深信,傳播,也被很多人質疑其真實性,因為現場拒絕記者進場,不允許拍照,所以,除了當場這些交易員的口述,沒有留下更多憑據。
但是交易員們信誓旦旦保證,這一幕真的發生了。
這些人真的出現過,而后,是在請了神劍的人上座,又幫忙點了雪茄之后,才退場的。他們退場之后,記者才被允許進來。
記者進來的時候。
五張椅子,五個人,當中是神劍江澈,他左手邊是傻愛國,然后趙三墩,右手邊是鄭忻峰,然后曲沫。
五個人,就曲沫沒有抽雪茄,不過姑娘真漂亮啊,尤其笑起來。
后續關于江澈等人在港交所交易大堂中心抽雪茄的這一部分,沒有任何人置疑,因為它有照片留下來。
照片里,神劍除曲沫外的四個男人或翹著腳靠在椅背上,或側著身,或看著鏡頭,都抽著雪茄。
他們似乎并沒有刻意擺姿勢,就只是暢快了,沒顧忌,當場旁若無人地顧自轉頭互相說笑,在雪茄煙霧迷漫的畫面中,笑容燦爛,張狂而放肆,輕松而自然。
這張照片,后來被認為是港股歷史上最重要的時刻之一。
再后來,港府表彰。
江澈,大紫荊勛章,太平紳士。
鄭忻峰、曲沫、胡彪碇,金紫荊勛章,太平紳士。
趙三墩,銀紫荊勛章,太平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