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三墩、老彪、書記三人之間,最近有過一個關于江澈目前困境的三方會談,或者至少是兩兩扯過蛋。
給鄭總個面子,暫時把書記拎出來擺一邊,只說老彪和三墩。
在趙三墩的人生中,能夠自然誠懇地說出“我識字比較多”這句話,而且成功教導一個人,大概也就是遇上老彪了,人生僅此一遭。
兩個人加起來認字不到五十,其中三墩因為上過幾天學,看過兒子的啟蒙教材,占絕對優勢。
可是偏偏,現在又是識字少的那個在當軍師。
曾經縱橫海上的大梟雄胡彪碇,退居幕后,又遇見了他人生唯一莽不過的那個人,嘗試過后服氣了,樂呵呵開始充當分析師,人生導師。
這個組合…光是想想就很嚇人啊。
因為他們的分析和思考,不管怎么七彎八繞,千回百轉,腦補迂回,陰謀陽謀,最終總歸會落實在一個點上——人身傷害。
凡事訴諸武力,動手才是基本原則。
情況大概是這樣:
“我想了總共一十八個計策幫你贏。”
“厲害,具體說說。”
“咱們用斧鉞鉤叉,刀槍劍戟…棒、拐、流星錘。”
“啊,還真是,一十八個很好的計策啊。”
就這樣,沒辦法,一般人說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在他倆這,估計就是三十六計揍為上策。
而且也就是這回,趙三墩到臨州之后還先來開了個會,要不江澈真的很替黃廣義擔心…商戰呢,黃總運籌帷幄,突然就撲街了。
頭痛。
但是不可否認,偏就是這樣的一些人,他們莫名讓江澈感覺踏實,甚至是溫暖。
他們或許不聰明,但是很多事江澈自己還沒開口,他們就已經在替他操心考慮…其中包括瞎琢磨。
暫時拿三墩做代表的茶寮在努力。
胡彪碇把手上還能拿出來的錢全備好了,而且已經啟程送來。
還有其他人。
譬如:
謝興夫妻倆現在盛海,合家團圓,幸福美滿,但是剛給茶寮打了個電話,主動說:“我們的今年的銷售分成和工資就先不拿了,該多少,都給江澈兄弟那邊先用。”
劉素茹肚子已經隆起來不小了,但是身板好,閑不住,依然每天在港城街頭擺著煎餅攤,她昨晚也剛給陳有豎打了打了電話,說:“咱家存了三萬多了,你隨時拿去給黑小子…還有,你記得護要他周全。”
就連一向小氣的毒老太都插了句嘴,說:“那是咱再造的恩人。”
都是普普通通的人,普通的營生和樸實的話,實際他們也拿不出什么大錢,但是都想為那個家伙做點什么,哪怕明知道是杯水車薪,微不足道。
至于小玥姐等等,就更不用說了。
就連唯一依然守在最初那個裁縫鋪的祁素云,她開著蝦場的老公每天從郊區往城里餐館送蝦的三輪車上,也主動掛了個大廣告,廣告是祁素云親手用不同顏色的布料做的,大紅字:“買家電,去宜家。”
她老公現在逢人就幫宜家說話,前些天還因為這個發生爭執,和人打了一架。
大招、黑五他們也在湊錢,隨時準備應急。
茶寮村里的情況,就像是當年支援渡江戰役的沿岸百姓,正在做著大動員,那些一知半解的孩子們,已經都把自己最寶貝的儲蓄罐抱出來了。
之前,江澈打了個電話到港城,詢問當前房價,說是考慮先把鄭書記之前從鐘家“收賬”收來的那棟別墅賣了。
這天,鐘真鐘茵姐妹倆打電話過來,說:“已經賣了,1000萬,你隨時來拿,或我們讓人送過來。”
這個價格怎么樣,不重要,因為事實哪有這樣賣的啊,房契都還在江澈自己手里呢…別忘了,其實現在鐘家姐妹倆才是家族幕后真正的當家人。
在深城,知道消息相對比較晚的童陽放下了手上的一份報紙,喊住剛好經過的廖敦實、敏紅姐。
“老江其實還是宜家家電連鎖的老板,你知道嗎?”
“啊?!”廖敦實傻了,激動說:“那他得多有錢啊,不會比老鄭還有錢吧?”
童陽把報紙扔給他,等他看了兩眼,了解完大概情況,然后說:“讓財務統計一下,看咱們賬面上大概有多少錢。然后你給老江打個電話,告訴他這些錢隨時為他備著。”
敏紅姐點頭沒吭聲。
“嗯。”廖敦實也是沒猶豫就點頭。
但是他們現在也是做生意,而且是在深城這樣一個地方,雖然本身做得不大,但是因為開的是職介所,所以可以頻繁接觸那些大老板,所以他們其實很明白,在這樣規模的商戰中,他們那點錢…
“就是不知道咱這點,對老江有沒有點用?”廖敦實說。
“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欠他的。”童陽說。
“也是,那要不你自己給他打吧?”廖敦實說:“咱這現在你是頭啊。”
童陽搖頭,苦笑,第一次解釋:“老廖,你以為上次你回學校請大家吃飯,我說太忙不一起去,是真的那么忙嗎?”
“嗯?不是嗎?”
“其實不是,我那天沒忙到連吃個飯的時間都沒有,而且其實我也想跟你一起回去…只是因為之前做的那件事,我暫時還沒臉見老江。”
童陽說的,是江澈幫他們“報仇”之后,他沒有停手,繼續“詐騙”那件事。
那么多人,他們顯得過于嚴重的反應,其實在他們自己看來都再正常不過。
因為江澈本人在想什么,暫時沒法跟包括鄭書記和褚漣漪在內的任何人說。
所以,他們現在看到的局面:
是報紙雜志對宜家困境的極度渲染;
是褚漣漪因為憂慮和勞累過度,病倒住院,剩下江澈獨自支撐。
是他連那么暴利的游戲廳都賣了;
是一度成為大老板的唐連招、黑五這些人,一個個竟然都重新出現在了宜家街頭,帶頭蹬著三輪車送家電。
畫面給人一種宜家正在絕境邊緣殊死掙扎的感覺。
很多人甚至已經看不到宜家除了堅持、等待果美資金出問題之外,還有什么翻盤的點。
深城,登峰乳業,辦公室。
“嘖,想不到啊,老江竟然把錢都收了。”鄭忻峰要了解宜家內部的機密并不難,這份材料是他直接從褚漣漪手里要的。
材料中,江澈把大部分錢都收了,但是具體方式有區分:
其中像鐘家姐妹、童陽、廖敦實這種本身有自己獨立事業,和江澈在直接利益上相關不大的,他算作借款,計算利息;
而像劉素茹、謝興、還有老彪,以及他本身身邊的那些人這種,他竟然說:就當是注資入股吧,只是宜家估值會很高,所以他們的占股,會很少。
“我去,連林同學的六千塊都算注資入股啊…算入股是怎么回事?”鄭忻峰困惑了一下,繼續看,“連茶寮自己的錢,自己的產業,都算注資嗎?分這么清楚!”
鄭總百思不得其解。
篤篤篤的敲門聲傳來。
“進。”
曲沫一身白襯衫加短裙,職業而干練地開門走進來,站著看了看,問:“你在感慨什么呢?按說你不是應該在擔心嗎?”
“是嗎?”鄭忻峰笑一下,往后靠,同時說:“我只是剛才算了算才發現,老江做人真他媽成功啊。”
對話有些跳躍,曲沫有些糊涂,“嗯?”
鄭忻峰看著天花板,“你不懂…你不懂他到底幫過多少人。”、
曲沫:“聽你這么說,江總好像是個圣人似的。”
“不,他就是個混蛋。”鄭忻峰條件反射地說完,想了想,自覺這話沒什么問題,“但是他就是幫了很多人,有很多人愿意而且高興,可以為他做點什么。”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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