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奇和斑點狗也把頭套摘掉了,同樣的滿臉大汗,長發濕得像是剛落水撈上來。
米奇是馮芳,斑點狗是趙娥眉趙師太,江澈都見過,都認識…所以,林姑娘這是把高中時代和大學時代最好的兩個閨蜜一起叫上了。
按分店經理說的時間算一算,她們大概一放暑假就過來了。
馮芳是在哪里讀的大學來著?江澈一時想不起來。
他現在有些無措,五味雜陳地站在巷口,看著長巷里正一邊說笑,一邊艱難前進的三只大玩偶,三個姑娘。
人肯定是累壞了,但還是邊走邊互相說笑著。
“辛苦你們倆了,累壞了吧?”林俞靜很有主人翁意識地說。
“哎呀你每天都這么說”,馮芳神情氣惱一下,說:“明明就是好事好嗎?正好可以減肥,你看我都瘦了十多斤了。”
“就是。”趙師太也說:“就是等贏了以后,你得讓那個臭不要臉的給我也做頓飯,這里就我沒吃過了。”
“嗯…”林俞靜猶豫了一下,“可是你的身體,真的沒關系嗎?”
“當然沒關系啊,這都好久了,而且當初有你照顧得那么好,天天好吃好喝好補。”趙師太一邊說著,一邊上前,細心替林俞靜整理額前鬢角帖服的亂發。
畫面里,
斑點狗輕輕搖著尾巴,在摸大白熊的臉頰。
大白熊在幫腳板好大的米奇擦后脖子里的汗。
米奇踮著腳,想趴在斑點狗背上賴一會兒。
“剛才差點就被他抓住了。”
林俞靜似乎還有些后怕,笑著說。
“怎么會?”馮芳語氣有些夸張說:“我們穿成這樣欸,你以為這樣他也能認出你嗎?心靈感應啊?”
趙師太點頭,“其實我和馮芳都覺得,我們剛才本來應該一起沖上去,故意不小心把他撞翻在地上,再疊羅漢,再道歉跑…看宜家經理和員工全嚇死,看他丟臉,整個傻掉…哈哈哈。”
描述著畫面,趙師太大笑著,馮芳也是,說:“就是,就是,哈哈哈。”
“林俞靜。”
聲音從身后傳來,還有漸近的腳步聲。
正相對大笑的馮芳和趙師太笑容漸漸收斂,嘴巴慢慢合上,又微微張開…神情僵住。
馮芳緩緩說:“不關我們的事,嚯?”
趙師太點頭:“嗯,那我們先走吧。”
米奇和斑點狗先跑了。
大白熊:“要不你們現在去撞翻他,再壓住?”
米奇和斑點狗沒回頭,笑著,夸張地高抬腿,拐彎消失了。
林俞靜聽著身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果斷默默把頭套戴上。
“看我在臨州城里抓住了什么?北極熊?”江澈溫和笑著。
“嗯?”
人轉過來了,憨厚可愛的神情,一頭大白熊。
厚厚的手掌上還有一張小傳單。
“你,你要買家電嗎?去,去宜家…吧。又好,又便宜,家電送到家,售后服務隨叫隨到…還可以幫忙做…呃,指導暑假作業。”
“每天,都在城北店門口哦,教題,還教唱英文歌。”
江澈笑著,看著面前笨拙的大白熊:“認識老板娘的話,能打折嗎?”
“…已經,最便宜了。”大白熊慌張退一步,“哎呀,你…”
“別動。”
江澈上前,伸手溫柔地幫她把頭套摘掉了。
脖子,下巴,抿住的雙唇,微翹的鼻尖,高挺的鼻梁,長睫毛掛著水珠的雙眸…
林姑娘滿腦門子滿臉的汗,濕漉漉貼在額頭和臉頰的頭發,眼睛里水光明亮。
目光相對。
林俞靜抬手臂擦了把汗,調皮笑一下。
“江澈…唔。”
躲在墻角的米奇和斑點狗呆呆地互相看一眼。
趙師太:“哇,親上了。”
馮芳:“嗯,一定很咸吧?都是汗。”
趙師太:“你沒談過戀愛你不懂。”
城中村民房改的,最廉價的小賓館。
二樓的一個小房間,地面是老舊的木板,踩著不很牢固的感覺。空調自然是沒有的,只有一臺噪音巨大的小電扇在桌上,麻木地搖著頭。
房間只有一張床,所以枕頭都橫向貼墻擺著,她們仨大概橫著睡。
抬頭,窗口曬滿了洗過的衣服。
想來她們每天至少換一身,還好是夏天,干得也快。
馮芳和趙師太先一步到房間,慌忙把內衣收了,又換了玩偶服。看著林俞靜一臉尷尬帶著江澈進來,打了個招呼,就抱著臉盆下樓洗澡去了。
“一會兒才吃飯,中午下班時間路上有人,十二點半到兩點半路上人最少,就休息。飯在老板那里自己煮,嗯,老板另外收一點錢,她本來還說要多收我們水費,后來也算了。”
難得一次,林俞靜顯得有點局促,大概她把這次的事情看得太嚴重了吧。
“你不先把玩偶服換掉嗎?”
“換…等等。”
“先換吧。”
“…那你轉過去。不許看。”
“好的。”
江澈當然偷看了。
短袖T恤整件都濕透了,薄長褲也是,所以都緊緊地帖服在身體上,腰線清晰,大長腿緊繃,略微可以透視…
難怪不讓看了。
這樣子大概比沒穿更誘人,只是這個時候,江澈很難生出邪念。
他只好顧左右而言他,“玩偶服哪里來的啊?”
“盛海茶寮辦事處開業的時候看見的…我去要的,沒讓告訴你。”
“哦,一放暑假就來了吧?這么久也不跟我說,打電話也不說。”江澈扭頭看了看眼前的環境,說:“這也太辛苦了。”
“還好啊,三個人挺有趣的。”
“為什么要瞞著我呢?”
“…因為想給你幫忙,但是我好像一點用都沒有,就只能做這種小事情。”林俞靜說:“我又不像那個…那些經理,能幫你很多事。”
“告訴你了,你還要照顧我,還要分心…說不定,還要為難。”
“我看報紙了,報紙說你很艱難,會輸。有一次馮芳說漏嘴,說咱們倆其實不合適,我心說是啊,我好像是很沒用,一點都幫不上你…”
“可是,我又舍不得把你讓給別人。”
林俞靜轉頭看著江澈。
“所以我就盡力做我能做的,讓自己有一點點用,就厚著臉皮理直氣壯了。”
“所以你別趕我走,更別分心,好不好?我知道你現在很艱難。”
“哪怕咱們輸了也沒關系啊。”
林俞靜以前有兩句很個人的口頭禪:
“我餓了就沒骨氣。”
“我沒辦法了,就先睡一覺。”
現在她突然反復說:“我好像很沒用。”
江澈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說什么好。
林俞靜顧自回身在枕頭芯里翻啊翻…轉回來的時候,手里拿著一疊錢。
“我這個學期拿了好多獎,幫石教授做了好多課題,六千塊,我存的…就一點點用,好不好?”
江澈知道她為什么住在這么破爛的小賓館了。
他大概很難向林俞靜解釋,報紙上關于宜家缺錢的概念,和勤儉節約,個人積蓄這樣的日常金錢概念其實并不能扯上關系,那個缺,缺的是大錢…江澈的基本生活,依然是優渥的。
當然,他還是努力解釋了,要不然林姑娘雖然咽著口水,還是死活不肯跟他去吃大餐。
三個姑娘洗了澡,換了衣服。
“原來店里有一個房間給我們換衣服的。”
走回店門口坐車的時候,林俞靜說。
宜家的員工站在店里,都朝門口看著,這三個暑假兼職的大學生來了挺久,他們其實都很熟悉了。
“誰啊?”
“不知道。”
“好像跟老板很熟的樣子。”
“嗯,你看那個,神情好像不對啊。”
“會不會?啊…經理好像罵過她。”
分店經理站在角落聽著,想上前,不敢上前…
他都快哭了。
不能這么欺負人啊。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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