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澈說他不想老彪和他的弟兄去拼命,這事其實有點難,因為要破順風眼下的這個局,肥勇即將帶來深城的二百多人,他們就不能不面對。
否則一處敗,處處敗,到哪兒都得給地方大佬剝一層,然后他們的胃口會越來越大…生意到最后根本就沒辦法自主安生的作下去。
江澈走下樓梯。
一直等在那兒的木毛迎上前。
“要走了嗎?”江澈笑著問。
木毛搖頭,眼神真摯說:“我想參加那個沙漠衛星基地項目。”
“…哦,好。”死馬當活馬醫,隨手的一步棋,江澈不知道能有多少效果,腳下不停說:“那你去找狗海就好。”
他說完朝前走了一段路。
腳步聲突然想起,木毛小跑從后面追了上來。
“還有事?”
江澈停下來,扭頭問他。
“我…”話有些難開口,可是,人生能有幾回搏,機會是靠自己爭取的,今天,就是我的出頭天…木毛在心底默默給自己打了好足的氣,終于鼓足勇氣說:“我不想當狗海哥的下線。”
“哦?”江澈笑了笑,說:“怎么,你想直接當胡老大的下線?”
迎著他的目光,木毛堅定而艱難地緩緩搖了搖頭,“我自己一條線。”
“你…么?”
“嗯,我是沒多少錢,但是我能拉人,我能拉很多下線。胡總這里也才七八十人吧,然后學校那邊,我看著也是一百人左右…”木毛心底早就已經打定主意,此刻垂落身體兩側的拳頭默默握緊,他說:“江大老總給個機會,我回去試試。”
1993年,傳銷還不犯法,江澈印象中應該是1998年國家才立法否定的。當然,他最終肯定也不會讓這件事變成傳銷。
只是這個過程,要說不是就太自欺欺人了。
麻痹又逼我放大,難道我就只會這一套嗎?默默在心底掙扎了一下…
“那你努力。”
江澈抬手拍了拍木毛的肩膀外側,像是將軍在鼓勵士兵,然后,他把手上拿著的半盒煙塞進木毛的胸兜,最后給了一個鼓勵的眼神和微笑,灑脫地轉身走了。
“他不相信,也是,我算什么啊。”
“但他至少給了我一個機會。”
木毛轉身走出這間賓館的時候,沒人阻攔,他的眼睛里,充滿斗志。
“干,你小子總算回來了。”在賓館外守著的人先確認了木毛身后沒人,才從一旁幽暗的角落里鉆出來打招呼,“癟蛇說你們倆分頭打聽消息去了,上去吧,竹哥等你呢。”
“不急,貴哥,良哥…先抽根煙。”
到肥勇這之后,基本見誰都是哥,木毛掏了江澈給他的半包煙,給兩人敬上。
“哎喲,你小子挺有錢啊,抽這么好的煙。”
兩人都接了,一個點了,一個夾耳朵上放著。
“哪里話,以貴哥和良哥的身份地位,錢肯定不缺,對吧?就這種煙…”
“狗屁。”貴哥罵了一句,郁悶說:“你小子故意寒磣我們是吧?就一跟人喝湯的,我們嘴里能有點肉腥就不錯了…你沒看我倆被使喚在這等你嗎?還地位、身份呢。”
一旁的良哥默默點了點頭,指指自己耳朵,說:“你沒看我這都舍不得抽啊?”
“哎喲,良哥你這…你這寒磣兄弟我呢。”木毛連忙又給兩人各敬了一根煙。
這回良哥也點上了,三個人蹲在路邊,一起抽著煙。
“貴哥,良哥,你說咱們這輩子能混出頭嗎?”木毛突然惆悵的問了一句。
兩個人愣了愣,一個搖頭,一個嘆氣然后揀了塊小石子砸對面的墻,顯然內心不很痛快。
“不說這個。”他們說。
“嗯,那咱聊點別的,那個蘇聯解體了,咱國家有人去那邊倒飛機,發了大財,這事你們聽說過嗎?”
“嗯,怎么,你要帶我倆倒飛機啊?”貴哥戲謔地笑著道。
“那不是,我哪有那本事。”木毛笑著擺了擺手說:“不過現在倒是有個機會,國家的項目,比飛機厲害,咱們可以添一份…”
木毛開始了他的第一次嘗試。
“…,回報是按貢獻等級的。”
“嗯,你們先別不信啊,深大你們知道吧,那里的大學生都有參加。東南沿海的胡老大呢,來,咱們先說說那邊的事…”
這一聊,就是一個多小時,貴哥和良哥雖然沒有完全相信,但是對木毛整個態度,都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之后在竹哥面前,他倆也幫著說了不少好話,幫木毛蒙混過關。
一天,兩天。
江澈照常上課,老彪等人繼續在賓館呆著,準備一場血戰,王蔚也在,形勢實在太明顯,他已經有決定了,接受江澈的條件。
這期間,木毛無時無刻不在孜孜不倦地努力…每天拉著貴哥和良哥聊天,洗腦。
終于,他有了第一個和第二個下線。
木毛說他倆這可以先不收錢,單憑這一條,阿貴和阿良就覺得可以試試…反正不成也沒損失。
然后貴哥和良哥兩個,又開始發展他們的下線。
第三天…第四天。
木毛還在睡覺。
“砰。”
睡夢中,床沿猛地一震,木毛驚嚇坐起來,抬頭發現竹哥一只腳踏在床沿上,人站那,居高臨下怒視著他。
在他身后,還跟著貴哥、良哥等七八人。
有些慌張,木毛小心問:“竹哥,怎么了?”
“怎么了?你小子出息了啊,瞞著我偷偷搞這么大的事。”竹哥大馬金刀往凳子上一坐,死死盯著木毛說:“來,你把你們這幾天說的那些事,詳細再跟我說說。”
“啊?哦。那個衛星,竹哥你懂吧?”木毛說:“…”
這一開頭,就整整講了三個多小時,水都沒喝一口,木毛說完口干舌燥,緊張地盯著椅子上陷入沉思的竹哥,同時默默把視線投向他身后的貴哥、良哥等人…
萬一竹哥待會兒要砍我,他們會怎么選?
“你說參加那些人,能證明嗎?”
正擔心著,竹哥突然問。
“能,全部的話,可能不能…因為他們跟我這不是一條線。”木毛想了想說:“但是一部分,我回去能叫來,車啊,存款啊,都能給大家看。”
“這樣…”
竹哥又開始思考了,房間里氣氛頓時又有點緊張。
突然“咯”一聲,椅子摩擦地面的聲音有些刺耳,竹哥猛一下站了起來。
木毛幾乎就要躲了…
“那如果我現在加入,算什么級別?”竹哥問。
“啊?”
“我問你如果我現在加入,算什么級別?”同樣有著一顆大富大貴的心,同樣對現狀不滿意,又看不到改變的可能,竹哥說:“總不會比你低吧?”
這是一道男人之間的送命題,要知道在現在深城這批人里,竹哥就是頭。
木毛看著他的眼睛,手在被子里握緊,后背出汗,緩緩說:“是,比我低,比貴哥、良哥他們,也低…”
“砰。”
竹哥一腳就把床尾的木架子揣翻了。
“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規則就是這樣,哪怕竹哥你要砍我,項目規則也沒辦法改變。”木毛聲音有些顫抖,但是已經做到這一步,他怎都不肯退縮,“除非竹哥你發展足夠多的下線。”
“…”竹哥凝神想了好一會兒,突然轉身,“你們還有誰沒被發展的?”
在深城一共差不多20人最后,只站出來了4個。
“就剩你們幾個了?”竹哥有些氣惱,甩一下手,說:“行,你們先跟我來,你們四個,以后就是我的下線了。”
說完,竹哥帶著那四個人先出去了。
房間里每個人都長出一口氣,放松地笑出來。
“木毛你他媽能耐了啊。”突然一個人從門口走了進來,說話間已經走到床邊,“啪”,直接當著眾人的面就朝木毛后腦勺巴了一掌,“行啊你,藏著不跟我說是吧?”
“啪。”又一掌。
“忘了你原來跟誰的了是吧?”
“啪。”又一掌。
“蛇哥,別,別巴了。”木毛抱著頭一邊躲,一邊,這么多年,他有點習慣了。
“行啊,不巴你。那這樣,你本來就是跟我的嘛,你的級別給我,你的下線,以后也都算我的,有沒有問題?”蛇哥居高臨下看著木毛。
木毛抬頭看他,沒出聲。
“我他媽問你有沒有問題?”
“啪”,又一掌打在木毛頭上。
“有沒有問題啊?!”
蛇哥身體前趨,盯著木毛,再次抬手…
“啪。”一聲響。
不過這次響的不是木毛的頭,而是蛇哥的,當然因為他有頭發,所以沒有木毛的那么脆。
木毛還手了,還完這一下,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整個愣了愣…
“你他媽找死。”
蛇哥反應過來,剛想撲上去。
木毛突然“啊”一聲,從床上跳起來,跟著腳蹬墻壁,整個人向前一竄,凌空抱摔,把蛇哥壓倒在地,騎上去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暴揍…
這期間好幾次,力氣更大的蛇哥都差點翻上來,但是一旁木毛的下線們,貴哥、良哥等人紛紛上手,很快就又給他按了回去。
“呼,呼。”
終于停手,木毛有些喘,站起來,居高臨下看著蜷縮在地上的蛇哥,許久。
“一直忘了跟你說,我這輩子最討厭,就是別人巴我的頭。”他開口說。
沒有人出聲。
“看清楚,癟蛇”,木毛微微俯身,指著自己的鼻梁,說:“我木毛現在是經理級,經理級你懂嗎?叫我木總!!!”
最后一聲,怒吼出聲,木毛俯身對著蛇哥的頭就是一頓狂巴。
停手,再次站起,木毛穿上外套,整了整胸口衣襟,慢條斯理卷著袖子…
雖然他還沒穿褲子,但就是那么的有氣勢。
整個房間都陷入一種沉默而狂熱地奇怪氛圍。
“這就是權勢,這就是改變,曾經的老大又怎么樣?風水輪流轉。”木毛在想著,每個人都在想著。
這個房間里的人,大多是肥勇社團的底層,當木毛在心底暢意嘶吼的同時,他們的心,也在呼喊。
另一邊,已經被迫做了竹哥下線的四個人都在他房間里。
他們也在商量…
“竹哥,我們跟你這條線是好,可是,咱們怎么再發展下線啊?”其中一個有些犯愁說:“這里的人,都被發展完了,難不成咱們上街…”
搖頭,竹哥說:“胡鬧,你沒聽木毛說,這事只允許一部分人知道嗎?”
“那…”
“先別急,等看到證明再說。”竹哥看了看他曾經的手下,現在的下線,見他們都有些垂頭喪氣的樣子,為了激勵士氣,終于忍不住把心里的小算盤透露出來一點。
“進深城要邊防證,知道的吧?”他壓低聲音說。
幾個人都點頭,他們就是這么進來的。
“所以,勇哥那邊調來的人,會十幾二十幾個一批,分批進來。而且他自己最后才來…明白了嗎?”
竹哥說完笑了笑。
房間里經過短暫的沉默,很快,變得喜氣洋洋。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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