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午飯時間,江家。
這棟帶院子的三層樓房唐玥前后來過許多次,熟門熟路,除她之外,褚漣漪、唐連招、趙三墩三個都是第一次來。
他們都有些緊張。
江媽在里間挨著的廚房燒菜,在客廳坐著,可以聽到菜下鍋,唰的一聲,跟著油鍋哧啪啦響,香氣飄散出來。
“阿姨煎魚呢?有什么活我能幫忙?”唐玥站門口探頭問道。
江媽手里拿著鏟子,扭頭說:“行,那你把盆里頭菜洗一下。”
江媽和唐玥之間太熟悉了,早已經沒太多客套。褚漣漪看了一眼,有些羨慕,剛剛介紹的時候,她連稱呼都找不著,只好干說一句:“你好。”
客廳里還剩下5個人。
趙三墩很糾結,他剛才路上接到的指示是:除了問候,不許說話。
但是現在問題就出在問候上,他想問:“老大的老大的老爸的老爸叫什么?”
畢竟是這么大的事,江老頭今天回來了,叼著竹煙斗沒點,笑瞇瞇坐在那里,很和善的樣子。
這半年多在療養院他改了很多壞習慣,身體也好了許多,只是這煙斗,偶爾護理人員沒注意,還是會偷摸拿起來一下。回家就沒顧忌了,在家里除了那個不在家的長孫偶爾敢說一下,沒人敢管他。
“所以,這要叫什么呢?”
“太上老大嗎?”
三墩好不容易從看過的武俠電視劇里借過來一個叫法,數了數,還是不確定對不對,頭都快炸了。
他不說話,江爸是最郁悶的,因為這個小三明顯最好套話,另外兩個,唐連招一直在耍賴皮裝傻,褚漣漪因為是宜家老板,恩人,又不好逼問。
只好先隨便聊點家常了。
“對了,還沒問褚老板哪里人?”江老頭客氣問道。
“我家里燕京。”褚漣漪說。
“哦…皇城根下的人啊。”江老頭點頭,跟兒子對視一眼,轉回來問:“那家里人,現在都還在燕京吧?做的哪一行?”
有很多話,也就他來問比較合適。
“爸媽原先大學里教書,不過十年那會兒,先后故去了。”褚漣漪像個乖學生,認真回答說:“只剩了幾個遠親在,不過現在也都沒怎么聯絡。”
“…這,唉。不容易。”
江老頭一下心軟了,嘆了口氣。
這就沒法往下問了,本來還想倚老賣老,問你跟我家澈兒是怎么認識的,什么關系呢。
這時候唐玥洗好了菜出來,江爸見反正打不開局面,后腳跟就進了廚房。
江媽站在灶臺前,哼著歌,炒著菜。
“你這心是真大。”江爸苦笑一下,說:“你就不擔心啊?”
“我擔心啥?”江媽把紅燒肉出鍋,拿一個盤子盛著,一個盤子蓋上,輕松說:“家里欠的錢么?那個我信你,不愁。”
“…那你兒子呢?”
“我兒子怎么了?”江媽說:“我兒子有本事,我高興不就行了?”
“…”江爸要不是大老爺們,他就要跺腳了,走到老婆身邊,江爸面色尷尬低聲耳語了幾句,這樣,這樣。
江媽終于驚了,“真的?”
“不知道,只是我覺得像。要不你說堂堂宜家大老板,跟咱又不認識,一來她憑什么幫咱家,二來,你看她,是不是有點慌?”
江媽想了想,點頭,“那你打聽啊,問啊。”
江爸說:“怎么問啊,沒法問,小三那孩子不吭聲,其他都問不出來。”
江媽“哦”一聲,沉默一下,拿著鍋鏟到廚房門口偷摸再看一眼。
“怎么樣?”江爸問:“你看著覺得年紀有多大?”
“年紀…我看…”江媽又偷看了一眼,“27?26?”
褚漣漪沒聽見,當然,聽見了除了高興一下,實際也沒用。今天如果她真的是26、27,她就不會是這副樣子,她會沉穩而開朗,會聰明地處事應對,會討巧討歡心…
那些對她來說,都不難,保證能讓江澈爸媽喜歡。
可惜她不是。
“誒喲。”江媽突然驚呼一聲。
江爸連忙問:“怎么了?”
“菜焦了。”
江媽翻炒著鍋里的菜,背身突然說:“欸,你兒子,你那個江澈…他不會是外面他們說的那種,吃軟飯的吧?”
其實,這是江媽剛才想到的,她想忍,沒忍住。
她內心其實已經有點崩了,事情只能這么解讀。
所以,剛剛她說:我兒子有本事;現在她說:你兒子吃軟飯。
江爸的思路被帶走了…
“怎么辦啊?”他有些慌亂說,“兔崽子電話也打不通,還有小峰那孩子,這回也一樣找不著。”
江媽想了想:“要不,中午喝酒吧?你和爸兩個,給他們灌暈了,好問話。”
江爸想了想,點頭,只能這么辦了。
“小三,三墩…”江爸拿了四瓶茅臺,放在桌上,說:“會喝酒吧?”
三墩老實點了點頭。
“那就好。”江爸最擔心的人就是他,他這身板一看就很能喝,其次唐連招,因為喝過一回,江爸知道他的量,中上。
除此之外,唐玥根本不能算數,褚老板是最終目標…
開吃,開喝。
不到十分鐘,三墩倒了。
倒不是說他完全不能喝,只是江爸,甚至人生已歷六十載的江老頭,都沒見過有人喝酒是這么灌自己的。因為他們以前也沒去過三墩家…不認識他爺爺奶奶,爸爸媽媽。
過沒多久,唐連招也倒了,比預料中發揮差不少。
這一波看起來很輕松啊…
“褚老板,我敬你。”江爸笑著說。
“謝謝。”褚漣漪舉杯。
一杯喝完。
“那我老頭子也敬小褚一個。”這稱呼是剛剛改的,江老頭端起來,也是個滿杯。
“嗯,好。謝謝。”褚漣漪舉杯。
過了一會兒,江爸腳步踉蹌走進廚房,拉住江媽,舌頭打結說:“你,別忙活了。”
“暈了,這么快啊?”還在準備加菜的江媽欣喜道。
江爸兩眼不對焦,晃腦袋說:“你快去把澈兒二叔和小叔叫來,爸,已經倒了…我也暈了。”
江澈終于回到城市了。
他和鄭忻峰一起,簽了和順風的協議,坐車在回深城的路上。
他的好幾天沒有過動靜的大哥大響了。
“喂?”
“喂,請問小江老板在嗎?”
信號不是太穩定,江澈勉強聽清,說:“嗯,我就是,你是哪位?”
“我是你媽。”
突然一下好驚慌。
這個號碼,還有我有大哥大這件事,老媽是怎么知道的?還有,她剛剛叫我什么,小江老板?
一股涼氣從后脊梁一直往上。
“你給我滾回來。”電話那頭,江媽說。
江澈:“我,我學校還要上課呢。等放假吧?”
“請假唄,反正你都請了,干脆再請兩天,江老板不是能耐嗎?這點事,肯定不在話下。還有,機票錢,不用我給你匯了吧?”
“…媽,我能跟我爸聊兩句嗎?”
“你爸醉倒了。”
“哦,那我先給爺爺打個電話。”
“別想搬救兵,沒人能救得了你這回。而且你爺爺也倒了。”江媽說:“別廢話,明天早上的飛機,你不回來,你,我…我就不吃飯了。我說真的啊。”
“哦。”
電話里,母子倆突然都沉默了一會兒。
“欸,我說,你真有宜家的股份啊?”江媽突然換了很“市儈”的語氣。
“嗯,有…有一點?”江澈試探著回應。
“哎喲喂。”中了,江媽突然難過起來說:“你早說啊,你,你個兔崽子,你媽我最近成天在外頭說宜家壞話,你知道嗎?”
“呃,為什么啊?”
“那小峰先前不是說,那邊有個黑心的,給他一腳踢出來了嘛,我氣不過。哎喲,我現在這難過的。我的錢啊。”江媽哀嘆上了,跟著突然驚覺:“黑心的就是你啊?”
“對,就是他,阿姨。”
鄭忻峰對著電話吼道。
吼完還嘀咕:炸了,終于炸了,哎喲我怎么就那么興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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