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嬸子教你這些,你都記住了嗎?頭回你就躺好了給他擺弄,不給擋著躲著就成,剩下的等日子長了,不用學也不用教,自動都會。”
“那里頭的滋味啊,你自己慢慢就品出來了。”
柳將軍在房間里等候,一個四十好幾歲的女人坐床邊,拉著她的手,交代著洞房里那點事。
“嗯,記下了。”
柳將軍點了點頭,細聲細氣地應了,隨即偏過頭去。
這年頭結婚,蓋頭自然是不必了,她穿了一身大紅,脖子上金項鏈掛菩薩墜子,手腕上金鐲子錚亮。
以往有人笑話她,說誰要娶柳家柳將軍,打個鐲子都得多費二兩銀,她手腕粗啊。
如今她腕上這對金鐲子又大又圓。
鐲子不是三金彩禮,是嫁妝。柳家也是實誠人,想著三墩送的彩禮重,給不出夠數的陪嫁,干脆把剩下的錢都換了黃金,給柳將軍打好首飾帶回去,往后還能傳家。
有時候想想,這輩子能遇著三墩,柳將軍這么大剌剌個人也會開心得掉眼淚。
不過她現在很想笑,努力憋著。
“瞧你,跟嬸子還不好意思,那你進了洞房可咋辦?嬸跟你說啊,男人女人弄事生娃,那是天理,沒啥好扭捏的。”
其實這話本該是柳將軍親娘來說的,趕巧了,她家親嬸子兼著接生婆,懂得多,這活就交給了她。
“嬸,我聽著呢。”柳將軍憋笑憋慘了,心說老娘床都弄垮兩張了,你是怎么看出我不好意思的?
嬸子說:“那就好,那嬸子接著跟你說,怎么弄,能快些懷上娃。”
“嬸,我們沒想這么快要孩子。”
“那也先聽著,記著…”嬸子繼續道。
這是小屋里頭的事。
小屋外,柳家大門關著。
柳將軍她老爹在前院,拉著個抽煙斗的老頭正求:“二叔公,你這是干什么啊?你這折騰來,折騰去的,萬一人一氣之下車開走了,你讓我家嬙君怎么辦?”
“開走?能的他。”二叔公吧嗒一口煙,說:“百十年了,擱峽元,咱們柳家就是大戶,嫁也好,娶也好,什么時候輪著咱們配不上了?”
將軍爹無奈地嘆口氣:“人壓根就沒說過咱配不上…真的,親家也沒傲氣,很好說話。”
“他家沒說可滿峽元都在說,這話可不好聽。”叔公磕了磕煙斗,說:“你耐住點性子,我這可都是為了嬙君好,今個兒咱得幫她壓對面一頭,以后她才當得了有錢人家的家,知道嗎?我也不多為難,就擺下柳家排場就好,你安心吧。”
將軍爹看他一眼,二話沒說扭頭就走了。
隔一會兒回來,他拿了條繩子。
二叔公緊張說:“柳大龍,你個兔崽子你想干嘛?”
將軍爹說:“二叔公你都這把年紀了,可別動氣力跟我犟,小心傷著。我這當爹的嫁女兒的心思,你也多體諒。”
“你…柳大龍你敢?”
“呵呵,二叔公你是看著我長大的,啥事我不敢?”將軍爹拿繩子兜了個圈圈,往前往下一套,扎起來,說:“一會兒我讓人抱二叔公上大車。”
“我,我不去。”二叔公被捆上了,掙扎說。
“那哪能?”柳大龍笑著說:“二叔公啊,其實我這也是為你好,要不然被我家嬙君知道了這事,回頭你那些重孫女,重重孫女嫁人的時候,可就遭殃了,嬙君能把她們新郎官扔泥塘里去。”
他把捆扎好的二叔公端起來放后院去了。
開門。
“噗…”
唐連招一口酒噴出來,抬頭問:“門開了,能過了吧?”
在他身后,四十來號弟兄全部晃晃悠悠,比喝酒,臨州來的這幫小伙子真心喝不過柳家這群大漢。
“這就過了?”明明占著上風呢,柳家人回頭。
“二叔公說,這關算過了。”將軍爹坦然道。
“那下一關。”
“沒下一關了。”將軍爹說:“算著時辰呢。”
“那不行,那咱們換個快的。”有柳家親戚醉了,不依不饒,這些人你也不能說他們壞,只是習慣未必都好罷了。
“那行,那讓新郎新娘倆人掰個手腕好了,大好的日子,我也知道,大伙都是圖個高興。”江澈說。
柳家人想了想,二叔公的意思不就是想要壓人一頭,讓柳將軍自己來壓更好,嫁過去前就把強弱分了。他們知道柳將軍贏過。
趙三墩在身后扯江澈衣服,“澈哥,我不行。”
江澈扭頭說:“你不是說上次是她耍賴你才輸的嗎?”
三墩委屈看一眼江澈,“也不知是她力氣越來越大了,還是我力氣變小了,總之估計要輸。”
江澈笑著說:“輸不了的,去吧。”說完在他耳邊嘀咕了一句。
另一邊,將軍爹回去敲門把事情跟柳將軍一說,貪玩的柳將軍一口答應。
屋里屋外各半張桌子,新郎新娘掰手腕,這事是奇聞,頭一遭,看客們擠滿了院子,歡呼鼓掌,興奮異常。
“一、二、三,開始。”
三墩的手開始往外斜。
他發現自己真掰不過…
“那什么,澈哥和鄭總送了咱們一張大鐵床。臨州咱姐,褚漣漪,托人給送了一床外國進口的席夢思床墊。”三墩按江澈的吩咐。
“哎喲。”
柳將軍心猿意馬,手背直接貼了桌面。
三墩贏了。
“以后擱屋里我強,擱屋外你強。”柳將軍輸了也不惱,抬頭看他,笑著說:“放心吧,三墩,我懂的嘞。”
結婚紅包,江澈和鄭忻峰都沒有多包,和唐連招等人一樣,一人就包一百。
晚上的流水席熱鬧非常,江澈找了個角落的桌子坐著,和一群孩子坐在一起,喝健力寶。
總是有點兒沉默的周映似乎醞釀了許久,學著大人樣舉杯對江澈說:“江老師,我敬你酒。”
“好啊。”江澈拿起杯子和她碰了碰。
兩人各自喝了一口,周映有些局促說:“江老師,我年后就去慶州,去省青年隊了,不知道你趕得及回來嗎?”
江澈算了算時間還真沒準,笑著說:“要是我趕不及,麻弟哥哥會送你去。回頭等我過慶州,一定去看你。”
“嗯。”周映用力點頭,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小紙條遞給江澈說:“江老師,這個給你。”
江澈拿過來一看,題頭寫的是欠條,上面寫著:
我欠江澈江老師一塊奧運金牌,一定還。
落款是周映。
“江老師,說好的,我要是參加奧運會了,你來看我比賽。然后等我拿了金牌,我就跟你回茶寮,當體育老師。”
十四歲的姑娘要離家了,爹媽是要把她賣了的爹媽,周映最牽掛的人,就是江澈了。
質樸的情感總是最動人,江澈有些感慨地點了點頭,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說:
“好,不用拿金牌也可以回來,但要是把身體毀了,老師就不搭理你了,知道嗎?還有,文化課要好好上,要看書,要學開朗,要多笑…”
“嗯。”
這是一個擱冬兒身上常見,擱周映身上很難得的有點嬌的鼻音,周映對著江老師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用力地笑著,兩行眼淚卻滑落下來。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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