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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何家

  豐亭縣,何家老宅。

  何家是豐亭縣有名的幾個大家族之一,祖輩四代同堂,家族里出仕的不在少數,雖然沒有高官顯貴,但在豐亭縣內觸角遍布各個領域,連空降的縣里一把手在很多事情上,都不得不倚重何家。

  御河縣和豐亭縣雖然夸省,可兩個縣在地理位置上卻很近,在兩省交界處,因此兩地的政務常有往來,何家目前的當家人何燃接到了鄰省御河縣儲縣長的一通電話,當即召集了家里幾個頭面人物,回家里的老宅議事。

  何家第二代,四男一女,老二在外地出差,老三也就是那位‘何隊長’正在御河縣關禁閉,第三代幾個比較杰出的年輕人都按時到場,當日在高速公路上叫囂要‘弄死趙澤君’的何美琴也急忙忙從御河縣趕回來。

  在豐亭縣,何美琴的官方身份是婦聯主席。

  看看人到的差不多了,何燃清了清嗓子,咳嗽一聲。

  他還沒開口,兒女何美琴就哭哭啼啼的嚷嚷起來:“爸,你要為我做主啊,林沐瘸了,醫生說他下半輩子只能杵著拐杖…你女婿死得早,我就這么一個寶貝兒子,爸,你不能不管啊…”

  大宅里頓時安靜了下來,何家眾人都看向何美琴。

  神色各異。

  何家第二代就何美琴這么一個女娃,倒是有四個男娃,何美琴從小就是何家的大小姐,豐亭縣公主一樣嬌生慣養,論脾氣品行,反而成了何家第二代最差的一個。

  當初何美琴看上了縣中學的一個年輕副校長,副校長當時已經有女朋友,何美琴用家里的關系,硬是找個茬把副校長停職,連逼帶哄的,讓副校長和原來的女朋友分手,最后娶了他。哪知道好景不長,副校長結婚之后沒幾年居然得癌癥死了。

  何美琴雖然成了小寡婦,她那個寶貝兒子林沐,卻走了她小時候的路子,給慣的不像話。

  何家兄弟幾個,對何美琴也是頗有微詞。

  “你先別鬧了,家里開會,你鬧個什么勁?!”

  何燃眼皮一翻,目光在眾人面上掃過,緩緩開口說:“美琴家里的事,大伙都知道了吧?”

  “爸,先把老三弄出來再說吧。”何美琴的大哥靠在椅子上說。

  “弄什么弄?關關禁閉又死不了人!爸,林沐可是活生生被人打斷了腿!”何美琴柳葉眉倒豎,厲聲說。

  何美琴另外一個哥哥把玩著手里的一串佛珠,嘿嘿冷笑:“光天化日,當著那么多人得面,硬生生把腿砸斷了,這真是…”看了何美琴一眼,對何燃說:“爸,雖說林沐這孩子嘛平時也有些過份,可畢竟是咱家的人,妹妹說的對,咱家不能不管。”

  “管?怎么管?”何燃瞟了他一眼,望向何美琴:“美琴,我跟你說了多少遍,林沐的性子要收收,你就是不聽!在高速掉頭撞人,還理直氣壯的要弄死人家,你們以為我們何家是什么?我看你們在豐亭縣過得日子太舒服了,一個個都不知道天高地厚,這次吃教訓了吧!”

  “爸!現在說這個有什么用,咱們家就沒被別人這么欺負過!”何美琴霍然站起來,狠狠的說:“不就是一個煤老板嘛,他還敢跟政府叫板?!我就不信了!”

  “你坐下!”何燃又一次皺了皺眉頭。

  “小妹啊,你聽爸說完。”何美琴大哥沖何美琴壓了壓手。

  等何美琴重新坐下,何燃才緩緩開口:“事發地點在其他縣,還是鄰省,咱們家這點能量,伸不過去。御河縣的儲縣長給我打電話,問我怎么辦?這意思再清楚不過了,這是照顧我面子,要是咱們辦得讓那邊不滿意,他們就要自己辦了。”

  “爸你什么意思?”何美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得說:“難道我們忍了這口氣,我兒子都殘廢了!”

  “爸…”何家老三放下手里佛珠,說:“不管怎么說,毆打致人傷殘,這也是違反刑法的,難道不能在這上面做做文章?”

  “老三,你會用法了,不錯。”

  何燃看了看這個在社會上混從來不知道法為何物的三兒子,語氣帶著三分揶揄,“你說法,我就和你講講法,案件在事發地點審理,也就是御河縣審理,判刑坐牢也在御河縣。現在情況是人家占了道理,所有證據都在人家手里,想有什么證據,就能有什么證據,裁判員也是人家的人。怎么打官司?退一萬步,判了,當時差點被撞死,情緒激動之下判個過失傷人,能判幾年?進去了,立幾個功減刑行不行?三五個月生一場病,保外就醫行不行?”

  說完,又望向何美琴,“再說你兒子。同樣在御河縣判,在御河縣坐牢,判幾年,坐牢出來是什么樣,那誰都說不準。真破了臉,你兒子能不能從牢里出來都是兩說。德源集團老總和兒子的命差點交代在你兒子手里,你說,人家會怎么對你兒子?”

  “爸,你這個想得太多了吧。”何家大兒子說:“老話說,窮不與富斗,商不與官斗,他一個做生意的,還真敢和咱家撕破臉,朝死里弄?”

  何燃擺擺手:“你這個話,不求甚解。窮不與富斗,那要看是怎么窮的,窮狠窮狠,光腳不怕穿鞋的窮鬼,富人也不敢惹;商不與官斗,那要看是多大的商,多大的官,咱們縣里那些路邊小商販,開酒樓小飯店的,見到你們工商局發慫,你去查德源集團,華陽集團這樣的企業,去查中行商行?你試試看?!三天不到,一紙調令,你位子沒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明擺告訴你們,德源集團的關系不止通到省里,你們忘了,御河縣叫做將軍縣,出過什么人物嗎?”

  何美琴氣得臉發青,胸膛一起一伏,“爸,我咽不下這口氣,林沐今年才21歲,將來可怎么辦啊!”

  “瘸了又不是死了,做生意當官都行,你說怎么辦?!你家林沐咎由自取,就當吃個教訓。牛勝利快60才有個兒子,把這兒子看得比他自己命都重,這次他兒子就在車上,你就謝天謝地,他兒子沒出事吧,不然咱們兩家就得朝死里斗。我把你們叫來,是告訴你們,最近都消停點,安安分分做人!咱們家在豐亭縣是有頭面,可你們也要清楚,我到現在才是個副縣長,豐亭縣也不止咱們一家。”

  “你說說你這次鬧得,撞誰不好,非把德源的當家人給撞了。”何家老大搖搖頭,“爸你說怎么辦吧。”

  “老三的副隊長保不住了,我親自給他打電話,讓他自己寫調職報告。公中湊一筆錢給對方送過去,老二做生意,他多出點,我讓他去辦,送給那個受傷的保鏢。美琴,你告訴林沐,讓他老老實實的配合調查。爭取賠錢了事,雙方和解。最后的底線,是保證林沐不坐牢,人能回來。還有啊,美琴我告訴你,不要節外生枝。”

  何燃說完,看了一個在坐在最后一排,一直在低頭玩手機游戲的年輕人,說:“何小軍,你是不是新買了輛豐田巡洋艦?別開了,一起給德源送過去。”

  “我的爺爺,這關我屁事啊!”坐最后一排的何小軍抬起頭,睜大眼睛無辜的說,“我這車才提回來,還沒上牌呢。”

  “你爸是什么身份?你開輛一百多萬的車到處跑,怎么,生怕人家抓不到你爸的把柄?!”何燃說。

  “哎,行吧行吧,誰讓我命苦,是孫子呢。”何小軍聳聳肩,郁悶說。

  何燃一直板著一張臉,唯獨和這個孫子說話的時候,臉上忍不住的露出了些笑意,“你也不要說牢騷怪話,這個家不是哪一個人的,你即然姓何,家里有好事,少不了你一份,遇到麻煩,你也得第一個站出來。”

  何家兩個第二代的男丁相互看了看,苦笑著搖搖頭,老爺子這個心也是偏得太狠了,什么叫第一個站出來,他一個晚輩有什么資格第一個站出來?話里話外的,擺明了讓何小軍接班。

  何燃也的確看重這個孫子。何家在豐亭縣勢力的確很大,樹大根深,幾十年的望族,可偏偏因為如此,市里省里對何家,一直是即用且防,豐亭縣的一把手從來都是空降,何家人連在豐亭縣之外,想要從政難度都很大。

  何燃很清楚,何家在豐亭縣的仕途,也只能到副縣長這一步了。

  物極必反,盛極必衰,如果何家這兩代人里,沒法在豐亭縣之外的地方開枝散葉,等何燃一退下來,何家的衰敗也就不遠了。

  別看何小軍在家里開會的時候吊兒郎當的,可在第三代人里,絕對是頭一號佼佼者,大學畢業就考進了蘇南省的省組織部,目前雖說只是個基層辦事員,但卻是何燃全力培養的對象。

  這次撞車事件,表面上看,牛家差點死絕,可事實上,何家才是真正吃了大虧的:殘廢了一個直系子弟,好不容易伸出去的一個觸手:何家老三,位子還沒坐穩就被擼了。

  而牛家那邊,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損失,那個保鏢住幾個月院就能養好,而林沐卻是永久性傷殘。

  何燃之所以讓步,德源集團背景太硬是主要原因,但也有深一層的考慮,不能因為這件事,影響到何小軍正在上升期得仕途。

  “爺爺,我可沒這本事,叔叔伯伯姑姑都在,哪輪到我。”何小軍嘿嘿一笑。

  何燃瞪了他一眼,然后繼續對眾人說:“就這么定下來。這次林沐的事,就當是給你們敲個警鐘。平時在窩里橫也就算了,出了豐亭縣,該收斂的地方,都給我收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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