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跟著梁實后面七拐八繞的,穿過幾條小巷子,梁實忽然剎住腳步,指著一條僅僅容一個人過去的小路,說:“就在后面。”
這巷子在兩間一前一后的房子中間,左手的一間房還多出了一截廚房窗戶,要不是有人帶路還真不一定能發現這。
這也是趙澤君起初要去街道辦,找李主任的原因之一:高崗村房屋布局雜亂無章,幾十年來各家各戶不停的亂搭亂建,整個村子壓根就是一大迷宮,不熟悉路的人迷路很正常,大雨天要是沒個熟悉環境的人帶著,施工隊工作難度會陡然增加好幾倍。
一行人側著身子鉆過小巷,女記者不失時機的對著攝像機‘抹黑’高崗村:“大家可以看見,這條巷子連一個人行走都必須側著身,一旦發生災難性事故,外部的救援車輛和大型設備根本進不來。剛才我們來的一路上,類似的小巷岔道簡直比比皆是。我們采訪了救援隊的成員,高崗村復雜惡劣的環境,為救援帶來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走在最前面的趙澤君回頭看了她一眼,這話里話外的意思,擺明了就是為接下來的拆遷造聲勢啊。
好,很好,非常好!歪瑞古德!
穿過巷子,軍子帶的這一組人已經等在一間破房門口。
房頂明顯明顯凹下去一大塊,半截歪脖子老樹斜斜的倒下來,壓住了墻壁,隨時會塌。
梁實指著緊閉的大門:“就這里!房里有兩小孩!”
趙澤君伸手推了推門,門死沉死沉的推不動,也不知道是從里面閉上了,還是有什么東西在后面卡住了門。
玻璃窗子上貼滿的塑料廣告紙被撕下來一大塊,透過窗戶,趙澤君看見房間里一張大桌子下面,似乎有‘活物’在動彈。
定睛一看,果然是兩個小臉黢黑的小孩,一臉的污漬都看不出是男是女,跟受傷的小狗似的,縮在桌肚拐角里,睜著亮晶晶的眼睛,驚恐的望著窗戶。
“你家大人呢?”趙澤君隔著窗戶吼了一嗓子,想想不對勁,拿著手里的小鏟子咣當一下把窗戶砸了個小洞,從小洞里又問了一句:“你家大人呢?在不在家?你們趕快開門出來,房子要塌了!”
小男孩哇的一聲嚇哭了,另外一個小女孩膽子大一點,怯生生的說:“阿姨不讓出門…”
“你們阿姨呢?”趙澤君氣不打一處來,這大人怎么當的?自己出門,把兩孩子反鎖在家里?!
真不是趙澤君看不起窮人,高崗村里龍蛇混雜,社會的最底層,有些人真的是即又可憐,又可恨!
“砸門砸門。”趙澤君不耐煩的說。
剛要砸門,房子離間忽然有動靜了。
“別砸別砸,家里有大人…”
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從里面房間走出來,懷里還抱著個嬰兒,背后背著個大蛇皮袋子,沖窗戶外一個勁地擺手,說:“別砸別砸,剛在給孩子喂奶。家里孩子太多,管不過來。”
“你趕緊開門,你家房子要塌了!”趙澤君沖著窗戶吼。
“沒事沒事,你們忙你們的去,我馬上帶著孩子回我媽家住。”中年女人說。
幾句話一說,在場的人都覺得有點不太對勁,趙澤君扭頭看了軍子一眼。
軍子咬咬嘴唇,做了個很古怪的表情。
趙澤君頓時恍然大悟,軍子心里清楚著呢!
他不是不敢砸門,而是專門等著自己來,等著電視臺的攝像機!
看著隨時可能會塌的房子,趙澤君對軍子又有了一個新的認識:這小子,心夠狠。
他沒什么是非黑白的概念,看準了誰,為這人干什么都行。眼前這情況,就像是一群貓,意外抓住了一只老鼠,沒動手,專程等著自己這只領頭的大貓來吃。只不過知道真實情況的,很可能只有軍子一個人。
臉色微微一沉,對里面人說:“你先開門,讓孩子出來。”
“干什么!這是我家,你要搶劫啊!我家孩子,我想怎么管就怎么管,不關你事!”女人透過窗戶看見有攝像機,嚎起來:“電視臺的記者在這里,你們給我作證啊,這個人欺負我一個帶孩子的寡婦,要搶我家東西…”
這還真有點麻煩,人家房子,她寧可被砸死,就是不開門,別人也沒辦法,好心違法,依舊是違法。
趙澤君心里有底,從軍子手里接過大榔頭,對著門就要砸。
“別砸別砸,我來開門,你們這些人怎么不講道理呢!”
女人蔫了,終于打開了門,抱著孩子罵罵咧咧的走出來。
這時候,誰都沒想到,門一開,她忽然沖出來,同時把手里的嬰兒用力的朝天上一拋。
“日”
“操!”
“小心,接住!”
所有人的目光都隨著飛起嬰兒朝上看,趁著這個功夫,那個女人拔腿就跑,一貓腰從人群中鉆出小巷子。
也就是一個眨眼的時間,嬰兒從半空中就要摔在地上,趙澤君眼疾手快,一個魚躍跳過去抱住小孩,人在半空就失去了平衡,踉踉蹌蹌的摔在地上。
“我操…”疼得他呲牙咧嘴的,好在小孩被摟在懷里沒摔著。
這時候連傻子都能看出來,那個中年婦女,肯定不是小孩的親人!
高崗村里的住戶,可不都是老實本分人,作奸犯科的不在少數,敗家子、賭棍、雞頭、小偷…甚至逃犯,都會在這里出沒!
“快追!那是人販子!”趙澤君適時的大吼一聲。
軍子早有準備,跟個小炮彈似的,一沖雙手一帶,就把兩個堵在巷口的人給沖開了,率先追了上去。
那巷子實在太窄,后面一大群人擁擠著反而過不去,女記者急中生智,打開擴音器,對著話筒大喊:“大家注意了,有一個人販子正在逃竄,四十歲左右,女性,穿著花色的確涼襯衫…”
“注意了…”
“人販子…”
“女性,四十歲…”
女記者的聲音一下子被擴大很多倍,在高崗村的上空響起。
“房里還有兩個,快帶出來!”趙澤君躺在地上,啞著嗓子喊。
他最近實在是太累,今天帶著病,半真半假的演了半天戲,最后這一出,心情身體都極度緊張,抱著小孩朝地上這么一躺,渾身發軟,實在不想動彈了。
梁實折返到房子里救人,過了好幾分鐘才從房間里走出來,跟抱大魚似的,一手抱著一個小孩。
“真是人販子,這兩孩子被繩子捆在桌腳,腳脖子都磨出血了!”梁實氣呼呼的。
兩小孩嚇壞了,一個勁朝梁實懷里拱,腳脖子上還掛著一截小指頭粗細的尼龍繩線頭飄飄蕩蕩的。
“我日,為毛小孩看到我就害怕呢,我長得像壞人嗎?”
趙澤君正郁悶呢,忽然之間,只覺得眼前一陣天旋地轉,耳邊嗡嗡嗡作響,身子軟綿綿的跟躺在棉花里似的,一點兒力氣都用不上。
日…你…媽…老子不會又要…穿越了吧…
耳邊傳來小嬰兒的哭聲,看見攝像機對準了自己,女記者一臉的驚恐,趙澤君心一橫,作戲就做全套,這種情況自己再堅持著爬起來,實在對不起觀眾朋友的殷切期待。
想到這里,趙澤君放開心防,腦袋一歪,還真就迷迷糊糊的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