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飛向遠方的十幾只信鴿,以同樣的方式墜向地面。
這個毫無征兆的現象,預示著克魯克的死亡。
但是,在這諸多信鴿之中,卻出現了一個特例。
一只信鴿在肢體僵硬的瞬間,被一股憑空生出的黑氣所繚繞,緊接著,像是傀儡一樣,被無形線條硬生生提了起來。
那些黑氣是死后從而變強的念,也即是克魯克死后所產生的極其不甘的怨念。
被怨念所纏繞的信鴿在形體上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白色的羽毛被染成墨色,連眼珠子也變成了黑色,仿佛變成了一只烏鴉。
值得一提的是,克魯克喜歡白色,相對的,她極其厭惡黑色。
但諷刺的是,她那在臨死前也要將信件寄到目的地的強烈信念,以及不甘的心情,卻將白色信鴿染成了黑色。
因為只有這樣,信件才能如愿去往目的地,也才能是完美的使命必達。
而黑色信鴿的目的地卻是…羅。
原本,在克魯克活著的時候,哪怕有使命必達的規則特性在,信鴿也無論如何都到不了羅所在的畫板。
但現在不同了,被死后之念所增幅的特性,讓黑色信鴿擁有了去往畫板的可能性。
恐怕,克魯克在臨死之前,認為羅是當今世界最強的念能力者,所以,也只有羅,才有可能阻止那個實力深不可測的杰格。
可即便如此,畫板終究是隱藏在表世界下的一個異次元空間,所以,黑色信鴿就算能成功進入畫板之中,也需要花點時間才能找到羅。
畫板。
“你們,又是什么東西?”
羅執刀指向兔子人,眼神平靜。
兔子人沉默半響,盡管很想誑一下羅,但理智將他那種不合時宜的念頭給掰了下來。
如此念頭之下,兔子人解釋道:“我們是‘畫板’里的‘契’,誕生的方式共有兩種,一種是在被‘靈光’剔除出來的雜質中所誕生,另一種是在被‘視界’反哺而來的精神物質里所誕生。”
“而我們的‘天責’是維持‘畫板’的均衡,主要任務是將‘外來者’請出‘畫板’,如果放任‘外來者’在‘畫板’里肆意妄為,所可能導致的后果,就誠如我剛才所說的那樣,會讓您所在的‘視界’變成下一個‘畫板’。”
兔子人面上毫無波瀾,內心中卻為自己喝彩。
他不敢說謊,也沒有說謊。
他所透露出來的信息是貨真價實的,但最關鍵的地方卻模棱兩可了一下。
聽著兔子人的解釋,羅也總算是理清了里世界中的關系了。
白繭被稱作靈光,是想象力所擬化的結晶,來源于表世界,也即是六大陸和黑暗大陸的智慧生物的念頭。
以人類作為例子,在人類腦袋中那些天馬行空般的想象力,會在畫板里種下一道道白繭。
地線和影子人被稱作余燼之物,按照兔子人的說法,余燼之物是靈光殘亡之后所遺留下來的東西,但它們會被靈光所吸引,進而去阻礙靈光的發育。
值得注意的是,余燼之物的形態共有十種以上,而他們到目前為止,也才只遇到了地線和影子人。
兔子人和青蛙人則是所謂的契,由靈光中的雜質,以及從表世界反哺而來的精神物質所形成的存在,主要職責是維護里世界的均衡。
在這些信息里,相比于黑暗大陸生態圈的構成,甚至于各種奇異能力的起源皆是來自于畫板的信息,讓羅最在意的,反而是表世界和里世界之間的替代關系。
如果兔子人說的都是真的,那么,一旦里世界中的靈光數量失衡,就會讓表世界,也即是六大陸和黑暗大陸變成下一個畫板。
會是危言聳聽,亦或是謊言?
羅保留質疑,凝視著兔子人。
迎著羅的目光,兔子人仍是一臉卑微,像是在等待著羅的下一個問題。
一旁,旋律默默觀察著兔子人,眼中浮現出疑惑之色,但轉瞬之間被她掩去。
從兔子人的身上,旋律沒有聽到心跳聲,這可能意味著兔子人并沒有心臟,又或者有心臟,但不會跳動。
雖然聽不到心跳聲,可旋律突然捕捉到了從兔子人身上傳出來類似于筋脈抖動時的脈絡聲。
那是很低微的聲音,在兔子人說這段話之前,旋律一直沒有聽到什么異響,而當兔子人在說這段話的時候,卻突然發出了此類聲響,這代表著什么?
旋律悄然低頭,思忖著緣由。
從平靜到突然有點波瀾的過程,這種反應,就跟說謊差不多。
羅有點拿捏不準兔子人話里的真實性,也想著或者可以在旋律那里驗證一下。
但在驗證之前,得將兔子人支開。
看著羅始終沒有拋出下一個問題,兔子人抬頭,卑躬屈膝道:“您還有問題嗎?如果沒有的話…”
沒有將話說全,但意思很清楚,就是請羅履行承諾。
羅微笑道:“當然還有。”
“那您?”
兔子人看著羅。
“下一個問題等我想好之后再來問你。”
“啊?”
兔子人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后,卻是敢怒不敢言。
羅得寸進尺道:“我還想在這里逛逛,你先去忙吧,哦對了,你有那種隨叫隨到的能力嗎?”
兔子人壓抑著被耍的怒氣,很想掀桌子干趴羅,可眼下的形勢并不能支持他這種想法,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惹不起羅。
在所經歷過的所有外來者之中,唯獨眼前這個男人是最最特殊的存在。
即使將矛盾體的身份套在這個男人身上,也無法解釋那身后的龐大陰影。
兔子人委實看不清楚那龐大陰影的真面目,就像是一頭史前巨獸般,在漆黑深淵里安靜注視著畫板里所有的東西。
深知不能撕破臉皮,兔子人勉強保持著微笑,道:“有、有的。”
“那就好。”羅假裝沒看到兔子人臉上的異樣,笑道:“那我到時候該怎樣喊你過來?”
“吹一下這個,我就會立刻趕過來。”
兔子人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鐘表大小的白色蝸牛殼,然后遞給羅。
不待羅追問,兔子人主動承認道:“這蝸牛殼帶有定位功能。”
羅眼中掠過一抹異樣,接過蝸牛殼,笑著點了點頭,然后用一種“不送”的眼神看著兔子人。
“那在下就先告辭了。”
兔子人意會,很識相的道別,坐上白色蝸牛,一溜煙就跑得沒影,顯得十分干脆。
羅和旋律目送著白色蝸牛消失在視野盡頭。
半響后,旋律收回目光,轉而看向羅,輕聲道:“羅,那個兔子先生有可能在說謊。”
“嗯?有依據不?”
“我不大肯定。”
旋律微微搖頭。
“這樣啊…”
羅沉吟一聲,忽的抬頭看向天空。
六大陸,一只飛在藍天之上的黑色信鴿,在穿入一片白云時,徒然間消失了蹤影。
與此同時,埃珍大陸。
一處廣闊的原野之上,一身黑袍的東富力士立足此地。
周圍,是一個個排出陣型的深海類人,意圖將東富力士圍殺在此處。
由于處在上風,東富力士一臉平靜,絲毫不懼周圍深海類人的壓倒性數量。
便在此刻,一股氣息從頭頂之上溢出。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東富力士臉色微變,旋即猛地抬頭。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模糊的眼珠子輪廓。
周圍如臨大敵的深海類人也注意到了這一幕,皆是驚恐看著那道令他們感到不安的眼珠子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