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被樹林覆蓋,在遠處看來綠意盈盈的島嶼邊緣,突兀的缺了一角,出現一片被樹林包圍的礦場。
一棟棟嶄新的小樓和房屋分布在礦場四周,許多手臂上長著粉紅色羽毛,穿著灰色連體服的居民在礦洞和建筑中進進出出,盡管看房屋的數量,明顯已經足以容納礦場上的人口了,甚至綽綽有余,但還是有居民在建造新的房屋,從礦洞中出來的人則背出一筐筐漆黑的石頭來。
在這些手臂上長著羽毛的人中間,還有不少荷槍實彈,頭戴防毒面具的武裝人員看守,他們倒是沒有打罵或是虐待這些干活的工人,只是看到有人偷懶,還是會時不時的催促喝令一番。
在小小的礦場旁邊,有一座木質碼頭,木頭表面似乎還泛著木茬,十多艘戰船停在這里,其中有幾艘體型格外大的戰船,全船由鋼鐵鑄造,船只表面被涂成黑色,船上沒有桅桿,只有一排高高的煙囪直指天際,不停向天空排放著黑煙。
值得一提的是,這座島嶼安靜的讓人覺得詭異,沒有任何動物乃至于鳥類的鳴叫聲,甚至連海風吹拂過樹林,扇動樹木枝葉擺動的聲音也沒有,而蒸汽船排放的黑煙,也筆直向天,看上去根本不受海風的騷擾,或者說,這里根本沒有風。
因為這里就是無風帶,這個整體還處于風帆時代的世界,人類最不愿意涉足的海域。
但是這片海域最危險的兩個因素——風力和海王類,已經被威廉克服,以蒸汽為動力的船只可以在這片海域自由行動,而憑借海上列車軌道技術制成的聲波技術,也能避免海王類的騷擾。
威廉早在和金獅子史基真正決戰之前,訂下要連同海軍拉著一塊打的計劃的時候,就利用蒸汽船不停往無風帶輸送人員和物資,將無風帶當作一個秘密基地,等金獅子史基敗亡,天空之島梅爾維優降落后,更是日夜不停將島上的居民和重要物資運到這里來。
一艘黑色蒸汽船的船頭甲板上,在村莊內視察了一圈,重新回到船上的阿拉密斯摘下臉上的防毒面具,長呼出一口氣:“人還是太少,連供應這幾艘蒸汽船航行的需求都不夠。”
“只是廢物利用而已。”一旁的丹彼爾淡淡的說道。
梅爾維優島的居民在金獅子史基統治時期,年輕人都被抓去宮殿工作了,村莊內只剩下老人和孩子,艱難養活自己而已,人口本來就因此變得極少,等金獅子史基死了以后,島嶼墜落,又傷亡了不少人,最終整個村子也就剩下幾百人。
這些人最終全被威廉帶往無風帶,變相囚禁在小島上,建設礦場,一部分原因是為了掩人耳目,另一部分是給他們找些事情做,不過無論是威廉還是丹彼爾,都沒準備將這里的礦場擴大規模,所以這處礦場運行還在依靠人力。
“島上新發病的人數如何?”丹彼爾問起這次阿拉密斯在村莊視察最重要的事情。
“十三人,又上升了,”阿拉密斯回頭看了包圍礦場的樹林一眼,“島上的人說,這里的‘DaftGreen’移植的太多了,現在連年輕人也開始頻繁發病了。”
“很好。”丹彼爾隨意回道,顯得根本不在意梅爾維優島土著的死活。
阿拉密斯欲言又止,丹彼爾看了他一眼,以為他是心軟了,擔心島上土著的病情,于是說道:“你放心,金獅子史基原本儲存的藥物,加上我們這段時間在印第哥博士主持下生產的藥物,準備十分充足,足夠救好他們。”
“我只是在擔心威廉,”阿拉密斯嘆息一聲,“夏洛克很自責,他已經親自跑回東海聯系各方勢力,執行計劃,開始串聯了,威廉這是在拿命做賭注,我很怕出什么意外,也許我們最開始不該挑釁海軍…。”
“我有沒有和你說過我的事?”丹彼爾反問道。
阿拉密斯聞言一愣:“什么?”
“當初威廉成為納維亞王國的貴族,殺死安德烈以后,你知道我我和他說什么嗎?”
“‘人的一生,其實是很短暫的,但如果選擇卑微的度過,卻又太漫長了’,”阿拉密斯說道,“威廉和我說過。”
丹彼爾抿了抿嘴,略微遲疑了一下,但聰明如他很清楚,盡管威廉團隊做了許多準備,但這一仗依舊需要所有人齊心協力,他必須盡一切辦法堅定團隊內部的信心,所以說道:“我和其他人都沒有說過這件事,我父親原本是個小貴族,盡管算不上富有權勢,但也不需要像那些平民百姓一樣每天為衣食住行發愁,他從不涉險,甚至不跟船行商,一直追求安穩,看上去他應該要比海上拼殺的海賊們活的更久,結果怎么樣呢?他三十多歲的時候,就得了絕癥,身體越來越差,每天大把大把的吃著管用不管用的藥物,然后有一天,他發現我母親和一個水手偷情,就在我家里,然后…,嘣!”
丹彼爾突然叫了一聲,把逐漸入神聽著他講述的阿拉密斯嚇了一跳。
丹彼爾嘴角翹了翹,有些陰冷,又有些譏諷,繼續說道:“他臨到死的時候,終于做了一件‘大事’,他在臥室開槍打死了我母親和那名水手,然后來到我的房間,我不知道他當時是出于什么心思來找我,但我早在那之前就躲到了柜子里,然后透過縫隙看著他很快放棄尋找,然后坐在我的床邊,吞槍自盡。”
阿拉密斯張了張嘴,他想說兩句同情的話,但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被丹彼爾打斷:“你不用可憐我,你該可憐的是我的父親,他的整段人生,在世人眼里被總結的只剩下槍殺出軌的妻子,最后再自殺這件事,然后讓人們在茶前飯后討論一下,最可憐的地方在于,他追求安穩,但死神和不幸還是找到了他頭上。”
“我為什么不做正行,卻販賣軍火?因為我一直在等一個人,等一個和我一樣,寧愿不到三十歲就被世界政府和海軍本部當著全世界人的面處死,轟動一時,也不愿意安穩過活,結果三十歲的時候就得了絕癥,只能抱怨命運不公,然后在自己兒子房間,用殺了自己妻子夫的槍自盡,被人引為一時笑談,最后連名字都沒人記住。”
丹彼爾看了阿拉密斯一眼:“有無數更安全的行業和生意可以去做,我相信以威廉的頭腦和性格,也一定能出頭,但威廉還是選了這樣一條路,我就知道,他和我是一樣的人,是個為了事業能將生死置之度外的人,做什么事不危險?我聽說過當初威廉潛伏進巴巴羅薩船上的事,那不也很危險嗎?這一仗我們贏了,就能轟動世界,我們也很有機會贏,為什么現在還要遲疑?”
丹彼爾說完就搖著頭離開了,阿拉密斯怔怔的站在原地,莫名想起了當初剛剛脫離丹頓海賊團時,威廉在篝火邊的那段話,阿拉密斯終于知道為什么威廉那么器重丹彼爾了,不光是因為丹彼爾的頭腦和才干,而是因為威廉看出來了,丹彼爾和他一樣,也是個雄心勃勃,不安于現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