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既定的人群,是普通百姓之中相對富裕的那一群體。
在這個什么都匱乏的大時代之中,竟然成為了有錢都沒處花銷的尷尬境地。
顧崢這個地下市場的出現,立刻就彌補了供需關系的尷尬。
讓這群人當中…渴求的更舒適的生活環境,更時髦的衣著裝飾,更先進的科技生活的愿望,終于有了著落。
于是,一臺臺14亦或是18的黑白,,彩色電視機從顧崢的手中售販了出去。
一箱箱高價的不需要票卷的煙酒糖茶被搶購一空。
還有家中有特殊的喜事兒的人的定制。
結婚用的化纖面料的背單床罩,大紅色呢子的中山制服,南城甚至是港城最時髦的衣服,鞋子,手表,腰帶,就這樣匯入到了安寧縣的市場,以這個川省的中間節點作為輾轉的樞紐,流入到了省內的各個城市。
到了最后,竟形成了外城的人們在途徑這個名不見經傳的縣城的時候,也會停滯一下,特意到顧家的院子當中去瞧上一瞧。
這種隱藏處的洶涌,被明面上的統一供銷給壓在了暗處。
卻依然阻止不了人們對于更加美好生活的向往。
于是,隨著口碑的漸漸打開,越來越多的人知曉了顧崢暗集的存在。
在感受到了水到渠成的風向的時候,顧崢索性憑著一個購貨人的引薦,就拿到了平安縣縣委大院內部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特權。
以掛靠的行事低調的行倒賣的行為。
只不過,在平安縣縣內有所供需要求的時候,要先緊著縣城的要求進行供貨。
這對于顧崢來說,簡直就是求之不得。
怎么樣將只能在暗處搞一搞的違法活動,轉成站在陽光下明目張膽的進行的合法行為,這怕是其中至關重要的一節了。
待到顧崢接觸到了平安縣城的領導了之后,他終于是松了一口氣,作為接下來的最大的目標,怕是就要與建路相關的廠子取得聯系了。
水泥廠,砂石廠,施工單位與建筑測量,這些都需要顧崢去跑動關系。
在這個一車皮的水泥都需要廠委的批條的時代中,就連顧崢都要摸索著前行的啊。
事情就這樣進展了下去,在顧崢覺得將一切都打點妥當了之后,這顧家寨的第二批人馬也跟著走了出來。
一是因為安寧縣的倒賣生意做到了一定的規模,現如今的月收入已經不能用萬元來衡量了。
但是同樣的,各項支出,人情的往來,也要比顧崢孤身一人闖世界的時候要多出了幾倍。
在收支趨近于平穩的狀態后,每個月竟也有幾萬元的收入了。
照著這種摟錢的速度,怕是等到顧崢聯系好了修路的工程隊伍,拿到了國家審批下來的建筑材料了之后,他們顧家寨的自主修建就可以破土動工了。
可就在顧崢將手頭上的一些簡單的事物交到了顧德發的手中,自己帶上縣城里開具的介紹信開始跑批文的過程中,居于安寧縣的顧家寨的買賣,卻是面臨了一場颶風的沖擊。
起因十分的簡單。
就是因為眼紅。
眼紅的原因更是粗暴。
與顧家寨遙山相望的佘家寨…跟他們是世敵。
結仇的原因因為過于久遠,連寨子中最德高望重的族老都說不清到底是為了什么。
但是在以往那些沒有人約束的歲月之中,兩個寨子中的人曾爆發過的大小沖突,不計其數。
最為嚴重的幾次,都沾染了對方寨中之人的鮮血。
這種仇恨,就像是滾雪球一般的越滾越大,到了最后就成為了這種不可調和的狀態。
出于對仇敵的警惕,顧家寨中但凡有個什么風吹草動,佘家寨中的人就會提高警惕嚴防死守,將對方的意圖摸索明白了,再圖圖徐之,挖墻腳使絆子,甭管怎么著,讓對方不痛快了就是真的。
而顧家寨這一次的全寨出動,修路修橋的行為,自然也傳到了佘家寨的耳中。
這在這十里八鄉,大小族群營寨之中早已經不是什么秘密了。
與其他的白家寨,黑家寨等與其沒有什么大的糾紛的營寨的打心底里認可的行為不同,對于佘家寨來說,只要是能給顧家找點麻煩,修不修路,建不建橋的都不重要了。
什么娃娃有橋就不用爬山了?
哪有搞死顧家人來的痛快嗎?
于是,佘家的寨子中,為了這件兒事兒,特意派人也跟著顧家寨眾的身后出了山,在通過與白家營寨的旁敲側擊的打聽中,就知曉了顧崢在安寧縣起頭的產業。
為了確認消失的真實程度,佘家寨子中的人還派出了一個最機靈的小伙子,在這個神秘的大院外邊盯梢了近一個月的光景之后,才確認了顧崢到底干的是什么樣的買賣。
而當佘家外派的人將消息傳到了自家的營寨了之后,坐在寨子議事廳內的族老門則是齊刷刷的捏了捏下巴上的胡須,有些激動的將頭湊在了一起。
“這是一個大好的機會,我記得國家是不允許投機倒把的行為的!”
“是的啊,上邊縣上曾經發下來的文件還在我這里嘞,舉報倒買倒賣,打擊挖社會主義墻角的一切奸猾商人。”
“我看那個顧崢就是咱們安寧縣中最大的奸商。”
“這樣的人,只要我們往上揭發,那是一告就是一個準,都不需要什么真材實料,只需要一封匿名信就可以搞定。”
這群族老們討論的熱火朝天之時,坐在上首的寨主卻是皺著眉緩緩的搖了搖頭。
比其他見過更多的事情,也能夠接觸到更上一層的佘寨主,卻比他們想的更多一些。
他打斷了眾人興奮的由頭,只說了一句話,就讓大家一下子失了勁頭。
“要知道,顧家的這個顧崢,能在安寧縣落下腳來,還做的這么有模有樣,有多少雙眼睛沒打量過他們家的買賣?”
“到現在卻依然能夠開的紅紅火火,若是說跟縣里邊一點關系都沒有,說出來你信嗎?”
“若是這樣,你們寫舉報信到縣里,可能根本就起不到應有的效果,反倒是打草驚蛇,讓顧家的人提早有了準備。”
“這縣委的人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你說那負責日常安全的公安部門,他們能不知道?”
“若是你們貿貿然的告到公安那邊,怕是信件投遞出去的第二天,咱們佘家寨就要迎上前來調查的人員了。”
“到時候,告狀不成,反倒成為了誣告之人。若是再想給顧崢使點絆子,怕是就難上加難了。”
聽到這里的眾人,一時間也沒有了主意,一個兩個的全把目光轉向了老寨主的所在,等待著他后續的辦法。
經過這幾個話頭的轉換,老寨主其實早已經琢磨出了一個辦法。
他在大家都安靜下來了之后,就將手指指了指東邊所在的方向。
“顧家這個小子的確是一個人才,但是他吃虧就吃虧在,干這個的時日尚淺。”
“若是被他干上一個一年半載的,讓他站穩了腳跟,咱們這個打擊報復上告違法犯罪的行為,怕是一點作為都不會有了。”
“但是現在他卻干了幾個月?就算他手眼通天,怕是也剛才在這個縣城當中穩當了下來。”
“那么這件事就簡單了,我聽說那個小子現在去省會的水泥廠跑批條的事情了,剛離開安寧縣不久。”
“咱們正好可以趁著這個功夫,快刀斬亂的快速將這個事情給辦了。”
“咱們不走平安縣,咱們走管著平安縣的自城經濟糾察辦公室。”
“若是他們還是不管,咱們就直接去成城!”
“我就不信了,顧崢一個毫無根基的娃娃,還能手眼通天到省一級別的領導那里?”
聽到這里的佘家寨中人,是齊刷刷的點頭稱是。
心中有底兒了之后,再湊到一起商量的計劃就有了飛速的發展。
這一天,是一個十分平常的日子,自城的經濟管理辦公處,仍如同往常一般的開門辦公。
誰成想,等到負責開門的錢大爺晃晃悠悠的從家門出來,穿過一條胡同口,抵達到了這個曾經的舊公社改造而成的辦公室的大門口處的時候,卻發現在他們這個平日里貓不聞狗不理的部門門口,此時竟是站了幾個面相彪悍,身帶煞氣,還穿了十分傳統的民族服飾的老人。
看這個模樣,怕是就來搞事情的。
搞得還不是小事情。
對于這樣的人,謝老伯是避之不及的。
現在的他是連門都不想開了,反倒是腳底下一抹油,藏在了距離單位不遠處的小胡同之中,暗搓搓的就盯著往來的行人細細的瞧了過去。
“小葉!”
真真及時。
辦公室中辦事最積極,出任務永遠搶在第一個兒的愣頭青就在這個時候來上班了。
這讓錢大爺喜出望外,一個箭步就將對方給攔了下來。
‘嘩啦啦…’
緊跟著,一串兒鑰匙就遞到了小葉的眼前。
葉青一陣納悶在接過鑰匙的同時奇怪的問道:“錢大爺,你干嘛呢?怎么這個點兒了還不去開門?”
影響到了他們經濟糾察隊按時出門打擊投機倒把的工作可怎么辦?
而錢大爺一點都不羞惱,反倒是哎呦呦的捂著肚子,朝著胡同內里的一處破爛的小茅房處指了過去。
“內急…嘰里咕嚕,哎呀葉同志,等不得了,你錢大爺歲數不饒人,脾胃虛寒的很啊…”
說完,也不管葉青是怎么琢磨的,一個轉頭就朝著胡同中的茅房口處跑了過去。
他可不打算去趟那一趟渾水的。
誰知道那些人過來是干嘛的。
光是瞅著那一身打扮?
哼哼,居于自城,等同于多民族共居自治的這個城市之中,錢大爺可是太明白底下的寨子的人是有多么的難搞了。
明哲保身的錢大爺是順利的溜走了。
一頭霧水的葉青自然就被佘家寨的人給抓了一個正著。
“同志,經濟糾察辦的辦事員?”
拿著鑰匙站在自家單位門口的葉青,愣是一步都沒敢再往前邁了。
不知道為啥,再開口說話的時候,他這上下牙就直打磕絆。
“你,你…們都圍在政府辦公的地方,這是打算干嗎?”
別看葉青平時對著那些私下倒買倒賣的農人和倒爺們的氣勢頗足,但他可并不像表面上所表現出來那么的傻大膽與無謂啊。
這些站在面前的陌生人,可不是他一個人就能輕松搞定的人物。
這個時候,還是佘家寨負責帶隊的一位族老站了出來。
用最為憨厚和凌然的口氣說出了自己來意。
“同志,俺們是來舉報一起重大的經濟犯罪案的…”
只這一句話,就讓葉青的臉立馬變得嚴肅了起來。
他快速的四下瞅瞅,發現因為時辰還早,并沒有多少注意到這群民族的戰友的時候,就壓低了聲音,一個箭步沖到了單位的大門前,用鑰匙叮當當的開起了上邊懸掛的鎖頭:“快,進單位再說,”一下子就將他身后這三四個人的小團體給讓進了經濟辦的辦公室之中。
這一讓,就是一個上午。
當肚子終于‘舒服’了的錢大爺,百無聊賴的端著茶缸子打著哈欠的時候,那一行人才滿面笑容的從經濟辦的辦公室大門處離開。
讓錢大爺嘖嘖稱奇的同時,怕是也明白了,這一行人特意趕過來要辦的事情,怕是已經被落實了。
是的,葉青在聽清楚了佘家寨的人想要舉報的對象了之后,就躍躍欲試了起來。
這簡直就是他們川省本年度最大的經濟犯罪案件了。
而對方那個主要案犯的身份,卻像是熟透了柿子一般的好拿捏。
佘家寨的人甚至都懶得遮掩他們上告的身份,就這么明目張膽的將一切都給挑在了明處。
這樣才好啊,若是在辦案的過程中碰到了什么了不得的麻煩,他們立馬就可以推到民族內部矛盾的方面嗎。
在確認了顧崢的市場的所在,掌握了第一手的相關資料了之后,自城經濟辦的領導就對葉青的匯報產生了高度的重視。
整個經濟辦的同志,眾志成城,立刻就對顧崢這個底下的市場,展開了一系列的行動。
在顧家寨的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顧德發就被市里特意殺過來的葉青給堵了一個正著。
還是在院落最里面的驢蛋機靈,他在聽到了前院特別大的爭執之音響起來了之后,就立馬將院落中存放交易現金的保險柜,往后背上一捆,拋出一個耙爪,蹭蹭蹭的就翻過了這個好幾米的外墻,在經濟辦抓捕同志趕來這里的過程中,險之又險的逃脫了出去。
成功脫逃的驢蛋,那是二話不說,先是給遠在南城的幾個兄弟們拍了一個電話,讓他們立刻聯系分散在各個公路段上的寨子中人,之后就直奔著顧家寨的寨口而去。
現如今,必須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將消息傳給寨子中的眾人,讓他們趕緊派人截住返程的顧崢,讓他拿出一個可行的主意才是。
可誰成想,他們這里還在湊頭想轍呢,聽到了消息的顧崢就連夜趕了回來。
這事兒也算是湊巧,若是葉青晚一些回來的話,怕是直接也將顧崢給堵在其中了。
“那么現在說說吧,應該怎么辦?”
真輪到跟自城的人打交道時,大家就一籌莫展了。
誰成想,回來之后還有心擦一把臉的顧崢,卻是捧著毛巾笑了。
“老叔,寨主,不急。”
“等我緩過這一口氣兒來,我就去自城投案自首。”
說好的大殺四方將顧老爹從敵人手中拯救出來的霹靂行動呢?
你怎么能這么慫?
看到族人們的怒目而視,顧崢反倒是十分灑脫的一聳肩膀,就給出了自己的解釋。
“這事兒我聽縣里的人跟我隱晦的提過了。”
“是市級經濟辦的人直接下來抓的人。”
“他們是掌握了確切的舉報資料之后,才以雷霆之勢將我們的地下市集給掀翻下馬。”
“他們拿到了確實的證據,更是直接目睹了咱們那個小院,這一條條的罪狀,是怎么都擺脫不了的。”
“這年頭,聞風而動就能給人立案定罪的事情還少嗎?”
“越是抵抗,起到的反倒是相反的效果。”
“更何況,我的投案自首,是深思熟慮之后的決定。”
“因為一開始,這件事兒就是沖著我來的,那個舉報人提到的人從始至終也只有我顧崢一個人的人名。”
“在審核求證的過程中,我有辦法將我阿爹給全須全尾的摘出來。”
“就連在院落中幫忙的狗剩,也不會有半點的麻煩。”
“我若是過去,也只不過是折進去我一個人罷了,可要是我不去,寨子中還讓我逃跑的話,怕是咱們一寨子的人都落不得什么好下場的。”
再說了,他若是坦白從寬,無論是量刑還是后續事情的處理上都對己方更有好處。
這個委屈他就算抗下了。
只不過,做下這件惡心人的事兒的佘家寨,那邊卻不能如此放過了。
想到這里的顧崢眼神就凌厲了起來。
他將自己的頭湊向了老寨長的所在,嘀嘀咕咕的就出了一個惡心人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