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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持劍者終為劍傷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想必很多人心中都有疑問,人世間是否有真正的感情——如果有會否出現在自己身上;如果沒有,是所有人都沒有還是自己沒有。

  如果這樣的感情存在,那會是友情,還是愛情。

  沒人知道答案,就像行夜路的人永遠不知道終點在哪里,除非眼前出現一盞點燃的油燈。

  或許,人間自有真情在的。

  只要相信!

  真情便在眼前。

  弱小的葉飛曾有個病人共同度過,那是他從優渥環境中被強行拉出的八年,是急轉直下的八年,是至今為止與同一個人相處最長的一段經歷。

  葉飛很感激藥人,因為沒有藥人他早就死在廢墟里了;沒有藥人他便不知道自己為何要活下去,為什么沒有隨著父母一起去了;沒有藥人他就不能見到白羽登上蜀山變成今時今日的樣子。

  幾乎每次心情不好的時候葉飛都會想起藥人,想象著如果藥人在身邊的話會以怎樣刁鉆的言語羞辱他,有時候甚至會因此笑起來。

  藥人是個罪大惡極之人,葉飛早就知道了,每每教導他做惡葉飛卻從來不去遵從,一是因為內心的堅持,二是他要借此刺激藥人,讓藥人生命有所缺憾,就不會失去活下去的信念。

  葉飛從來不想接受藥人的衣缽,因為在他想來只有死人才會傳承衣缽。

  所以,整整八年時間守著魔門教主水君月,葉飛卻連仙道的門檻都沒有邁過。他不后悔,當藥人從廢墟中救下他的時候,葉飛便已決心還藥人一條命了。

  “你去哪了!”葉飛的眼圈紅紅的,他在努力克制著眼淚流下來。這是他立下的誓言,再也不會流淚了,因為眼淚代表著軟弱和無能,他不允許無能出現在自己身上,他要守護身邊的人。

  直到見到大黃狗,葉飛才終于相信眼前的不是夢境,才終于相信若干年后自己終于與藥人重逢了,恍若隔世一般。

  一身白衣的藥人仙風道骨,文質彬彬,和子棄散發出的氣息很類似,可能歷任魔教教主都是相同的調調吧。

  站在懸崖邊上,他仍舊背對著,身上仿佛籠罩了一層厚厚的帷幕,讓你感覺到明明距離他很近,卻又離得很遠。

  “說話啊!”葉飛心急如焚的,甚至為此咳血。

  大黃狗把他的血舔進肚子,可不是想用唾液給他療傷,而是借此解解饞,自從藥人病好之后大黃狗就只能跟著吃素了,可憐一只狗啊,不知多久沒見葷腥了。

  “你能看到我眼中的光景嗎!”終于開口,葉飛欣喜若狂,因為聽到聲音的那一刻他便徹底確定了面前之人的身份是藥人無疑。那極為特殊的嗓音成熟富有韻味,仿佛具有蠱惑的能力,又似乎凌厲如劍!

  “你看到了什么。”葉飛氣若游絲,即便有童子金身護體此時此刻他的傷勢也太重了一些。

  “崩碎的九州,彌漫的硝煙以及拔劍相向的正與邪。”藥人終于轉身,許久未見面容沒有絲毫蒼老反而越發年輕,像是返老還童了,他現在看起來也就三四十歲,要不是一頭的白發還能顯得更年輕。藥人的目光極為淡然,仿佛看穿人世種種,瞳孔中擁有許多的層次,和強大的異獸如出一轍,身體很瘦,瘦卻有力。

  “為什么不殺了子棄。”

  “子棄是現任魔教教主,我怎能隨便殺了。”藥人反問,他的語氣中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說服力,卻又不會顯得過于強硬。

  “虛偽!以你的脾氣殺人根本不需要理由。”

  “臭小子,你懂個屁。”

  “難道九州大地生靈涂炭正是你想見到的!”

  “我早已心如止水!若不是為了你,絕不會隨便介入門派事務的。”

  “謝謝。”

  “久別重逢,舉手之勞,何必道謝。”

  “久別重逢?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已經觀察我很久了吧。”

  “何出此言!”

  “在與馭蠱的老叟對戰的時候,我便察覺到一雙眼睛在遠遠的注視著。”

  “你臆想了!”

  “干嘛派人來刁難我。”

  “我只是隨便開個玩笑,沒想到那個人還當真了。”

  “差點害死我。”

  “你不是因禍得福。”

  “還說沒有監視。”

  “哈哈哈哈!”藥人笑,笑聲爽朗,全然沒有了當年的陰云密布。葉飛能夠感覺到,勘破生死的藥人現在非常強大,強大的讓你感受不到他的強大,如果能夠重掌九龍王劍的話只怕實力更在掌門真人李易之之上,“這些年游遍大江南北我想明白一件事情。”

  “什么?”

  “你當年執意忤逆,是在以此激勵我保留生存下去的斗志吧!”

  “胡說八道!”

  “哈哈哈,你這個人真是有趣。是也好,不是也罷,你我之間的恩義兩清了。”

  “然后呢。”

  “從此以后單論。”

  “繼續說。”

  “或許,能做個忘年交呢。”

  “想的美!”

  “你的倔脾氣真是一點沒變。”

  “我可是葉飛!樹葉的葉,飛起來的飛。”

  “飛起來的葉子沒有根,所以你的命運只能如落葉一般隨風而動。”

  “聽你一說,還真像那么回事呢!原來一直以來我這么倒霉都是名字起錯了。”

  “我給你改一個吧。”

  “才不要!名字再不好也是父母給的,父母之命怎可不受。”

  “你這孩子。”

  “藥人你老實說,云游四海的時候有沒有想起我親手做的美味啊。”

  “你做的東西也就大黃愛吃。”

  “切。”

  “話說,我現在吃素了。”

  “你不會要求大黃跟你一起吃素吧。”

  “你怎么知道的。”

  “我感覺它在吸我的血。”

  “大黃!”

  汪汪。

  大黃抗議。

  葉飛哈哈大笑。

  “跟了這么個不著調的主人算你倒霉。”

  汪汪。

  “嗯?”藥人一瞪眼,大黃立時萎了,縮縮脖子鉆入葉飛懷里,像是在以此尋求安慰。

  “你不會以德服人嗎!”葉飛替大黃謀不平。

  “我是在以德服人啊。”藥人臉不紅心不跳的說著。

  “不要臉。”葉飛向著他吐吐舌頭,仿佛回到了孩童的年代,有多久沒有如此輕松了。

  “你來九幽做什么。”

  “去尋找一個人的靈魂。”

  “誰的。”

  “納蘭若雪。”

  “和你的關系是…”

  “我的妻子。”

  “都有老婆了?”

  “私定終身。”

  “真頑皮。”

  “能幫上忙嗎。”

  “可以。”

  “謝謝。”

  “你來九幽是對的。九幽山除了是蜀山和昆侖的分界線,其山脈地下更是隱藏著一條冥河的支路,是九州大地上僅有的幾處能夠通向地府的通路,是游魂聚集之所。更巧的是,一個月后天狗食日是陰氣最盛之時,整個九州的游魂都會聚集在此,你可以試著找找。”

  “果然,若雪命不該絕。”

  “可沒那么簡單。整個九州的所有游魂聚集在此,盛大的景象可想而知,你要從其中找出一個人來其難度不次于大海撈針。”

  “總要試一試。”

  “你留下也好,免得介入正邪的紛爭,那不是你該觸碰的領域。”

  “沒那么快打仗吧!子棄受了重傷少說也要休息兩三個月,我剛好辦好自己的事情。”

  “如果只是白眉上仙留下的傷勢,子棄一定會閉關等待傷勢慢慢回復。但加上了你的劍傷之后,他傷勢過重便不會使用尋常手段療傷了,他會借助萬骨血陣的力量加速復原。”

  “萬骨血陣究竟是什么。”

  “魔教先人傳下來的邪陣,能夠以血戾之氣侵蝕修仙者的神魂進而加以操控。陣法的厲害之處在于,無論多么強大的修仙者,神魂也不會完全無缺,只要血戾之氣成功侵蝕了他,被侵蝕的修仙者就會成為血陣的一部分,淪為任人操控的傀儡。”

  “好可怕的陣法!難怪子棄不斷攻擊白眉上仙的道心,他是要血戾之氣侵蝕上仙的靈魂進而讓上仙為己所用。如此說來,戰爭持續的時間越長萬骨血陣能夠發揮出的威力就越強了,正道方面不是非常危險。”

  “炎真那個小子真是用心了,為了對付蜀山的戮神陣不惜祭煉此邪陣。”

  “戮神陣我見過,沒什么特別之處啊。”

  “你懂個屁!戮神陣開啟之時操控陣法的人可謂天上地下唯我獨尊,若不是有它在,蜀山歷經沉浮,不能堅持到現在。”

  “可我真的見過戮神陣,確實沒什么特別之處。”

  “大概是李易之還沒有掌握它的真正用法吧。戮神劍陣是青山留下的最強守護,有它在那里,即便蜀山掌門孤身一人也足以抗衡整個仙界。”

  “真有那么厲害?”

  “戮神陣、戮神陣,能夠殺神的絕世陣法你說厲害不厲害!而且有件事情很少有人知道,青山道人曾用戮神陣殺過一個人。”

  “誰!”

  “無涯道人!”

  “信口開河,胡說八道!”

  “不信拉倒。實話告訴你,青山和無涯的關系可不僅僅是師徒那么簡單,當年無涯的死因非常復雜,這段珍貴的歷史除了我之外,別人可不會告訴你的。”

  “才不要聽你的胡言亂語呢,我看你是賊心不死,在擾亂我對蜀山的信心。”

  “你算老幾啊,還擾亂你,本大爺才沒有那么閑。”

  “那你說說看,千年前的真相究竟是什么,無涯道祖究竟是怎么死的。”

  “想知道啊,晚了!就算你跪在地上喊爸爸也別想再從我嘴里扣出只言片語了。”

  “不說拉到,才不想聽你的瘋言瘋語。”

  “實話告訴你,蜀山的歷史可沒有那么干凈,青山道人也沒有你們口口相傳的那么純潔,毫不夸張的說,今日為正道口口相傳的天麓石箋便是在延續千年前的夙愿。你以為通天路上為何被青山道人如此精心布置啊,他就是在等著千年后的你出現。”

  “青山道祖的目的是什么!”

  “滅世啊。白眉不是告訴你了。”

  “我真的會滅世?”

  “天麓石箋上寫的清清楚楚。一名神之后裔將在硝煙中崛起,毀滅蒼生。”

  “神之后裔?”

  “少跟我裝傻,自己什么身份不知道啊,你們羅剎族之所以是天生的戰斗種族,不正是由于神的血脈。”

  “那為什么不是別人!白羽有天啟之眼難道不是神嗎!”

  “一定是你。因為根據原文記載,滅世者要同時滿足兩個條件。第一,他是神族王室后裔;第二,他學習了仙法。能夠滿足以上兩個條件的放眼天下只有你一個。”

  “這…難道神族真的只有羅剎族了?”

  “當然不是。據我所知,神族血脈流傳至今的總共有九個種族,分別是蜓翼族、靈感組、五溪族、武陵族、人魚族、菩提族、共工族、泰山族以及羅剎族。”

  “這些種族…不正是被人國關押受到壓迫的妖?”

  “何必明知故問呢!以你的聰明才智怎會猜不到,其實十年前針對各大妖族的圍剿其根本目的便是鏟除了天麓石箋上記載的那個人,防止滅世事件發生。可惜千算萬算,算漏了一個我,沒想到我將你從廢墟中撿了出來。如此看來,命運總歸是不可阻擋的。”

  “不對啊,蜓翼族的王子明明也還活著,叫做百花野,我還見過他呢。”

  “那他學過仙術嗎!”

  “這…”

  “我再告訴你一件事情好了。你知道這九大種族為何能夠殘存至今嗎!為什么其他神族都消失了,只有他們能夠活下來,為什么。”

  “為什么。”

  “因為它們的前身叫做九黎!是遠古時期眾神大戰中失敗的種族,被真神打散了神魂,驅離了國土的失敗者。也正因為他們神魂被毀,所以在眾神不知原因相繼隕落消失的時候得以存續,在各個隱蔽的角落中茍延殘喘至今。

  本來天麓石箋剛出現的時候,仙人們普遍認為是蒼天準備借他們的手清除了這些殘存千年的妖族余孽,但萬萬沒有想到,隨著事態的逐漸升級,隨著一次次屠城,妖族與人族的仇恨變得更加激烈,他們發現可能自己是錯的,他們屠殺的行為可能正在間接導致預言的實現。于是其中一部分人意識到了自己手上的罪孽停止了屠殺,將剩余的妖族交給人國,讓仙國遠離紛爭,不再介入人、妖之間的沖突與仇恨。可惜躲不開啊,很快天麓石箋上便顯示出了第二段預言。

  不過,也多虧這段經歷,讓李易之數次想要殺你,卻屢次不得動手,因為他再也摸不準自己這樣做了是否反而加速了預言的成真,便像屠殺神族導致的后果一樣。他怕啊,他怕的不是世間焚毀,怕的是蜀山凋敝!所以猶豫再三最終還是留下你一命,甚至將你收為親傳弟子。我想,他是期望你在命運到來的時候能夠放蜀山一條生路吧。”

  “原來真是這樣”其實,早在子棄和白眉上仙告訴葉飛“殺一人救天下,留一人救蜀山”的真相的時候,他便已經猜到了事情的大概,只是一時之間實在難以接受。此刻聽了藥人親口說出,不知為何反倒釋然了,心中如明鏡一般對當年的事情了然于胸。

  其實,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那塊天麓石箋。若干年前,蒼天降下天麓石箋向世人示警,說有一場巨大的災難將要降臨在九州大地上,一個神族的末裔將要滅世。

  天麓石箋的出現震驚了正邪雙方,仙道高層們經過長久的商議后決定相信預言的內容,提前派兵鏟除神族后裔,斷了他滅世的可能。但是,他們不能臟了自己的手只能暗中給予幫助,為此鼓動人國的君主,讓人皇派出部隊掃平藏在各個隱蔽角落的神族末裔。口號是降妖除魔。換句話說,他們為了鏟除神族末裔,將神族妖魔化了!強制歸類到妖族的行列里。

  然后,便是持續不斷的殺伐!針對神族后裔的討伐持續了很久很久,直到羅剎圣城坍塌的那一天,屬于神族的城池全部陷落。他們的任務看上去是完成了,已經成功阻止了神族后裔滅世的可能性。可惜萬萬沒有想到!藥人居然在廢墟中將葉飛救下了,更沒有想到人類的貪欲永無止盡,竟然偷偷地將殘存的神族飼養起來,去竊取他們寶貴的身體。

  仙人們注意到人類邪惡行徑之后,自感人神之間和平共處的局面反而因為他們的挑唆而打破,神族后裔對人類充滿了仇恨,兩者之間幾乎成為宿仇,變成了你死我活的局面。其中的一部分仙人意識到,他們的過激行為反而加速了預言成真,趕緊撤回軍隊,徹底與人類斷絕聯系,讓那段黑暗的歷史湮沒在歷史長河中,從人、妖之間的恩怨中抽身出來。

  那以后度過了一段和平的日子,直到葉飛和方白羽登上蜀山。只怕葉飛始一出現的時候,掌門真人李易之便已經窺破了他的真實身份,所以用盡各種手段對他進行打壓,甚至想要借刀殺人將之除掉一了百了。掌門真人不敢親自動手,因為他害怕自己擅自行動會像若干年前一樣,反而加速了預言成真的到來,會給蜀山帶來滅頂之災。

  最后,在葉飛成功的證明了自己之后,他干脆認命了,反而將葉飛收做弟子,希望他在命運降臨時能夠給予蜀山一條生路。按照白眉上仙和藥人所說,天麓石箋不是一次出現,他出現了多次,留下很多預言,其中想必就有饒過神族后裔性命可以挽救蜀山衰落命運的預言吧。

  即便如此,掌門真人李易之也不能完全相信他,所以以魔教興起為借口將葉飛逐下山了,名義上是下山傳教,實則是驅除,不再讓葉飛接受更多的道統。

  一環接一環,一環套一環,事情的脈絡全都捋順了。殘存在世的神族后裔因為一條莫須有的預言遭受滅頂之災,殘存的族人甚至淪落為人類圈養的家畜,人、神的梁子就此結下。很明顯,整件事情的罪魁禍首就是在黑暗中操控一切的蒼天,但具體實施者凡人和仙人也都不可饒恕,就看這段愁怨將在未來以怎樣的方式了結了。現狀是葉飛對族人悲慘的遭遇坐視不管,他覺得自己是人類,不是神族后裔更不是妖;可他這樣想不代表別人也這樣想,按照預言所示蒼天不會讓他獨善其身,很難想象那只主宰一切的手會以怎樣的方式逼他出手!細想想,只怕最終想要滅世的是天吧,那個至高無上的存在為什么要這樣做。

  葉飛忽然產生一個感覺,或許青山道祖將氣吞山河卷留給他便是要讓他知曉主宰的存在,以此告誡他什么。

  終于,終于真相大白!

  想不到得知真相的方式居然是藥人輕描淡寫的敘述。

  在這以后,葉飛不僅沒有了壓力反而感到釋然,這段歷史隱蔽了太久猜測了太久,終于捋順后為他卸下了一塊心病,讓葉飛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松。

  “狗日的蒼天,我不會讓你稱心如意的!老子要逆天!”

  葉飛發出豪情壯語,可惜藥人戳之以鼻不屑一顧。

  若干年前那些上仙們也都都是這樣想的,可惜他們的想法大錯特錯,甚至可以說被天道耍的團團轉。

  上仙們以為天道降下天麓石箋是為了警示人類及早消滅魔神,防止魔神滅世。卻萬萬想不到,其實蒼天是要借他們的手生生創造一個滅世的魔神出來。為什么李易之不敢殺葉飛,因為他擔心有天道加持的葉飛一旦不能為自己所殺,逃下山后伺機報仇會給蜀山帶來滅頂之災。

  連李易之這樣的存在都不敢輕易動手,更不要說其他仙了。其實仙人們基本上已經明白了,天道要滅世是既定的命運,滅世的時間是早晚的問題。但天道滅世不會自己出手而是要假手于人,這個滅世的人究竟應該殺還是應該留成了大問題。

  如果動手狙殺,萬一沒有殺掉那么肯定結下死仇,到時候滅世開始自己的門派第一個倒霉;如果不殺,任由他繼續做大,坐等蒼生毀滅又于心不忍,真是兩頭為難,糾結無比。

  這就是一直以來很多前輩大能都對葉飛懷有敵意,又百般糾結沒有痛下殺手的原因,正如白眉所說“殺一人救天下,留一人救蜀山”真是太糾結了。

  天道肯定是拿他們尋開心呢,拋下一個難題給人類選擇,怎么選都是自己倒霉!

  但對葉飛來說,知曉真相是件天大的好事,這讓他心中的陰霾被驅散,前進的路豁然開朗。本就倔強的葉飛此刻目光不僅堅定無比,而且清澈如水。他已經明白了自己的背負是什么,也確定了天道確實存在,接下來就是逆天而行了,可不能讓天道稱心如意。

  “不過,有一件事情令我很在意。”看葉飛英氣勃發越來越自信,藥人開口說道,“就是方白羽!”

  “白羽?”

  “按照常理講,你是天選之子,一切都是因你而存在。可是,方白羽似乎是個異數,從他的經歷以及過往的表現來看,不像是因你而存在的人呢!”

  “你的意思是?”

  “不好斷言!我總覺得整件事情怪怪的,對于頑皮的天道來說,他可能有意引著我們向著相反的方向思考呢。”

  “你到底想說什么!”

  “我想說還有一種可能性是,方白羽才是滅世的那個人,而你的出現是為了給白羽滅世掃清障礙。畢竟,你們倆走到一起之后,白羽越來越順了。”

  “放屁,明明是和我熟絡以后白羽才經歷家族大變。”

  “我指的是修仙的路!”藥人重新轉身目光飄向天邊,若有所思地道,“你要知道,方白羽少而知天命,卻苦苦尋找仙道而不得,正是因為與你有了交集才能夠順利進入通天路進而拜師蜀山。在蜀山山巔,你幾乎吸引了山上仙所有的火力,使得白羽順利成長。雖然在炎天傾面前方白羽連續吃癟,但不可否認的是,白羽已是未來掌門的不二人選,既然是以后的掌門,便能接觸壽劍星魂,逆襲只是早晚的事。最不可思議的是,方白羽可不是一身正氣的,他連續遭受挫折心智早已變得古怪,對于勝利極度渴求,雖然這份渴求因為他從小接受的教育而遭到壓制,但很明顯,方白羽是有入魔的誘因和潛質的。

  你知道嗎,在你們進入通天路之后我又回到了樊村,從樊村長老那里聽到了一些秘聞!”

  “別故弄玄虛了,快說啊!”

  “方白羽的父親從小體弱多病,與白羽母親結合后多年分房而居不能行房事。可不知怎么的,有一段時間白羽的父親突然就精神起來了,不僅頻頻與方母同床,更是奮筆疾書留下許多奇怪的安排,仿佛他知道自己很快會死一樣。那以后沒多長時間,白羽的母親就懷上了緊接著白羽出世,時間剛好是開皇十三年!而在白羽誕生之后沒多久,方父就死了,將偌大的家業留給了他們孤兒寡母。本來,孤兒寡母在族內肯定要被欺負的,可是由于方父恰到好處的安排,方母順利接管方家大小事務,居然鬼使神差地成為了新任的家主。對此,方家族人雖然有所懷疑,但畢竟方母長久積累的威嚴在那里,也不好多說什么。也是因此,在方母死后他們才會迫不及待地落井下石的,卻由此讓白羽看到了族人丑陋的嘴臉,讓方白羽對親情失去了信心,你說巧不巧。

  更妙的是方白羽看似平易近人,實則眼高于頂,對于認準的事情極為執著。十三歲之前他被美好的親情所包圍,自以為自己獨一無二,可是炎天傾出現打破了他長久的自恃,殺死了他的母親,讓他看清了族人的丑陋嘴臉,看穿了親情的不堪一擊;十三歲以后認識了你,讓他感受到友情的珍貴,可惜你身上迷霧重重有太多事情瞞著他了,當真相大白之時白羽還不知道會怎么想,很有可能對于友情也會感到絕望吧;與冷宮月的一段愛戀應該算是他的懵懂情愫了,可據我私下觀察,冷宮月可不是那種談情說愛的類型,冷宮月的寒冰之體也不適合與尋常男子結合,如此說來他對愛情也會失望透頂。

  你看看,方白羽簡直是天生倒霉催的,明明天資絕艷,但是親情、友情、愛情通通得不到,通通在美好的感覺產生后又殘酷地背離,你說他入魔的風險有多大。

  更夸張的是白羽的天啟之眼以及傾聽萬物之聲的能力!據我所知,所有天生帶有特殊能力的人血脈之中都是有神的力量傳承,換句話說方白羽可能也是神之末裔,那么你說說看,最后滅世的究竟是你呢,還是方白羽呢!”

  “這…”被藥人稀奇古怪的一陣分析,葉飛居然覺得很有道理。不會到頭來眾人的猜測都是錯的,他葉飛是給方白羽趟雷的,方白羽才是預言中的那個人,將要在未來的某一天毀滅人間吧!如果真是那樣,他葉飛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了,方白羽更是悲催到了極致。

  天道啊,天道,你不會從頭至尾都在耍我們吧!若真是如此,玩笑開得可是有點太大了。

  這以后,葉飛陷入了長久的沉默,無論藥人說些什么都不再支聲了。很長一段時間后,大概是重傷未愈用腦過度,葉飛居然暈了過去。

  藥人無奈地搖搖頭:“對一個外人如此上心,真是傻的有些可愛。”

  大黃狗長長的舌頭舔舐葉飛的臉,越舔越起勁,葉飛身上的血腥味喚起了它對于肉食的欲望,一發不可收拾。

  就在此時,幾道藍光自葉飛體內出現了,它們由遠及近,由小到大,由暗到明,降落在九州大地的時候已化作六匹豐神俊逸的天狼,逼退大黃狗對著它狂嘯。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天狼的聲音高低起伏,縈繞不絕,聲音之中透露出幾分奶氣,顯出稚氣未脫的感覺。

  大黃狗無聊的打了個哈欠,縱身一躍便要撲上去,被藥人一腳踹在身上,踹飛很遠,“它們是葉飛的寵獸,你也想吃?”

  大黃狗被踹飛十幾米,落地之后卻沒什么事情,幾個翻滾便重新站穩了,又一次無聊地打哈欠,豎起的耳朵耷拉下來,尾巴搖搖轉身走了,消失在草叢里。。

  藥人上前向著六小伸出右手,起初它們拒絕,對這只完美如玉的手充滿警覺,可在手掌伸過來的時候身體不知為什么沒有做出反抗,任憑藥人的掌心摁在自己頭頂上,緊接著便是一陣舒服的感覺傳來。藥人給它們來了個摸頭殺,彎下腰笑道:“天狼崽子自動護主,不錯嘛,葉飛找到了不錯的伙伴。

  不過你們大可以放心,若說這世上有一個人絕對不會害他,一定就是我了。”說著,藥人走過天狼,將葉飛扛起,御劍飛起到了二十里外的一處民宅里,在茅草床上將仙力源源不斷的輸送過去,葉飛由此悠悠轉醒,醒來第一眼看到的是六小,將它們抱在懷里,隨即感受到力量源源不斷涌入身體,知道是藥人在給自己療傷,輕輕地說了聲謝。

  藥人笑道:“你我之間何必言謝。”又輸送了一會兒仙力,他緩緩收勢擦擦額頭上的汗,“葉飛,我以最快的速度治好了你身上的傷,以后的路如何走卻要你自己選擇。”

  葉飛伸展手臂內視體內,發現確如藥人所說身上嚴重的傷勢已經盡數痊愈,開心地笑:“論醫術高明還得說是你。”

  “臭小子,為了醫你身上的傷我可是損耗了真元的。”

  “是嗎!”看到藥人額頭上的汗,葉飛知道他不是在說笑,反問道“干嘛那么上心?”

  “你不是要找丫頭的靈魂嗎。”

  “怎么?”

  “天狗食日可能要提前了?”

  “為什么?才過了不久怎么就變了。”

  “因為除了你之外還有一個人也在搜索靈魂,是他以大法力顛倒了日月星辰,使得天狗食日提前發生。”

  “是誰如此魯莽!”

  “子棄!”

  “提前到什么時候?”

  “七天以后。”

  “他為什么這樣做!”

  “子棄不是一個容易放棄的人。”

  “你的意思是…他要通過天狗食日使得魂魄聚集,以此找到白眉上仙的魂魄重新拘束了作為自己的傀儡?”

  “我猜如此。”

  “單單魂魄也有利用價值嗎?”

  “萬骨血陣便是針對魂魄的法陣!更何況,以子棄的性格,凡是得罪了他的人都不會有好果子吃的。”

  “真歹毒的心腸啊,下棋之前他口口聲聲稱呼上仙是最好的朋友,可笑!”

  “殺父弒親,坑害友人,虐待親子,子棄的殘忍確實少見,他的來歷恐怕沒那么簡單。”

  “我決不能讓他稱心如意。”

  “一般來說,靈魂會在軀體死亡以后的第八天進入地府,子棄趕得正是這個時候。”

  “有辦法阻止嗎?”

  “你知道的,我不會動手。”

  “我知道。”

  “你還要知道,自己有更要緊的事情。”

  “我也知道,但是我不能允許子棄胡作非為。”

  “隨你便吧,操不了你的心。”

  “藥人,帶我進入黃泉,我想先找找看。”

  “你確定她沒有往生?”

  “雪三魂六魄都被打散了,想要往生都不能做到。”

  “魂飛破散,那就難怪了。”

  “帶我去黃泉。”

  “可以,不過我要告訴你,那個地方非常危險。”

  “帶我去!”

  “你這是求人的態度嗎!”

  “藥人…求求你啦。”

  “惡心。”

  藥人是最了解葉飛的,葉飛這個人雖然正義感十足但是怕麻煩,他輕易不會對人好,一旦對人特別好其中必定有原因。

  葉飛說他要找的人三魂六魄都散了,藥人不用問也猜的道,對方魂飛魄散的原因肯定跟葉飛脫不了干系。

  哎,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想不到葉飛魅力還挺足,居然有人愿意為了她萬箭穿心,魂飛魄散。

  藥人感慨萬千,回想起來,他的一生當中并沒有印象深刻的女人出現,反而有一個男人自從出現開始便攪得他翻天地覆不得安寧,最后更甚至讓他生不如死。

  這個人,是他一生當中唯一一個無論怎樣都贏不了的人;是唯一一個讓他恨得牙癢癢的人;也是唯一一個讓他記憶猶新,時不時的在腦海中浮現而出的人。哎,既生瑜何生亮,可悲又可嘆。

  驚才絕艷的水君月,從出山那一刻便是集萬千光芒于一身的,本以為整個天下唾手可得,怎料到會有一個天之一仙將他擋在山下。只有他自己清楚,在他的年代,天之一仙的稱號那個人當之無愧,幾次比試看起來都是伯仲之間,其實是那個人故意讓他,在天下人面前給他面子,否則他早就敗了。即便是最后的一戰,那個人也全然沒有殺他的意思,只是在他身體里埋下一粒種子,期待這粒種子能夠生根發芽茁壯成長。

  什么樣的人,愿意給予一個妄圖致自己于死地的人以不斷的寬容,是他心懷寬廣,還是自己在他心里有著不一樣的位置。

  重見葉飛之后,藥人萬分惆悵而又萬分感慨,他想起了遙遠天邊的那片山,想起了站在山上的那個人,那個人還沒死,藥人清楚的很!兩人之間的孽緣應當怎樣了結藥人卻不得而知。

  但有一點他清楚,如果子棄率兵攻上蜀山的話,那個人一定不會置身之外。而子棄就算再強,也一定不是那個人的對手。真到時候,自己是否要再次站出來,與他拔劍相向?

  只是想想都覺得頭痛。

  天麓石櫼的出現仿佛給每一個人的身上留下了一道枷鎖,標上了一個日期,讓每一個身在輪回當中的人都能感受到屬于九州的宿命在一分一秒的接近,屬于自己的歸宿終將到來。這會讓人不自覺的感到壓力,感到時間的緊迫。

  藥人幾乎可以肯定,無論葉飛是天選之子還是白羽是天選之子,滅世終將到來的,只怕到時候九州大地上的每一個人都會死,死于戰火,死于利劍,死于詭異莫測的人心。他并不怕死,只是覺得如果有一天自己的身體被利刃刺穿,未免太難看了。

  持劍者終將為劍所殺!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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