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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算無遺策

  “你懷疑白眉上仙感受到了雙殺燕的殺氣,所以提前出關的?”

  “不得不懷疑啊。而且昆侖劍出、血海汪洋;黑白分明,一劍雙殺。在修仙界流傳已久,說的就是歷代魔教教主出關時的情景,聯想到子棄前輩用出的絕招雙殺燕,分明就是量身定制的。”

  “實話實說,能夠做到黑白分明一劍雙殺的人,我覺得一定不多。”

  “你也贊同我的看法?”

  “行淵,你仔細想想,至今為止你每次見到子棄,他有什么古怪的舉動嗎?”

  “我打剛才就一直在回想至今為止子棄前輩出現的所有場景。”

  “有結果嗎?”

  “子棄前輩每一次出現,都在師父出關的前一天,當天夜里會暫時住下和我們閑聊,轉天師父出關,兩人就會進入茶室下棋,下完棋之后,再過一天或者兩天,子棄前輩自行離開。現在想想,他離開的時候從來只和我們道別,卻不去和師父講,像是兩人每次見面都僅僅是為了下一盤棋似的。”

  “每次見面都是為了下棋?”葉飛若有所思,“他們是不是在用棋局的輸贏,賭什么東西啊?”

  “現在想想,好像很有可能。”

  “好好好,我們再重新捋一遍啊。假設子棄是魔教的人,他和在九幽山閉關已久的白眉上仙約好了,以下棋的輸贏賭一件東西的歸屬,白眉上仙答應了,所以每次閉關花費多少天一定告訴子棄,每次出關一定嚴格按照規定的時間去做,絕不多一天,更不會少一天。

  這樣兩人的棋局和賭約就誕生了。每次子棄過來都要下棋,下棋贏了,他想要得到的那樣東西就可以帶走,下棋輸了,那樣東西就帶不走。從目前的情況來看,肯定是白眉上仙一直取勝,否則不可能時至今日棋局還是沒完沒了。

  那么關鍵問題來了,兩人賭的究竟是什么?

  你們山上是不是有什么寶物啊。”

  “就算有寶物也在師父那里,但類似他們這樣的人物有什么寶物能入得了法眼呢。”

  “我倒寧愿相信子棄前輩只是為了看看老朋友才上山的。”

  “我以前一直這樣想,可今天不得不多個心思,因為今天不一樣。”

  “怎么個不一樣法?”

  “有一點我們都忽略了。按照慣例,子棄前輩一定要等到師父出關的日期到了,再來我桐湖派下棋。可是!”

  “可是怎的,你快說啊!”

  “可是師父這次出關與往日不同,是你挑戰山門在先打擾了我們的靜修,師父被逼無奈才會提前出關的,出關的日期比原定計劃早了多日。

  那么問題來了,子棄前輩是怎么在師父提前出關的情況下,馬上找到山上來的呢!”

  如雷霆炸裂,行淵一番話說得葉飛目瞪口呆,心中掀起驚濤駭浪——是啊!明明白眉上仙提前出關了,子棄他是怎么在上仙出關以后的第二天,馬上找上山門的呢?難道他一直在監視這里?

  細思極恐!

  葉飛忽然發現自己的直覺還是準的,初見面時便覺得子棄不對勁,之后隨著交往的加深慢慢改觀,現在又不得不懷疑他了。子棄能夠在白眉提前出關的情況下準時出現在山上,要么就是他一直在監視這里;要么就是他已有了萬全準備,提前登山準備和白眉一決雌雄。無論是前者還是后者,對他們而言都不是好消息。

  行淵也是神經大條,如果他遇事多想想,說不定早該察覺其中的問題,可他偏偏不愿意多想。直到子棄使出雙殺燕,與魔教絕招暗合,才終于愿意動動腦子,總算發現事情的不對勁。

  “你說的有道理啊,若子棄一直是和白眉上仙商量好了時間,等著出關的時間到了才登山下棋的話,那他這一次怎么會在白眉上仙提前出關的情況下馬上出現在山上呢,明顯有問題。”

  “肯定有問題,所以我才睡不著覺的。”

  “我也想到一件事情。”

  “怎么了?”

  “今天我和子棄下山喝茶,看到了很多魔教的人在山下聚集,行蹤詭秘似乎在商量什么計劃。”

  “有這等事,大批魔教聚集我要馬上稟報師父才行。”

  “不必了,我想白眉上仙已經察覺到了,否則也不會提前出關。”

  “現在怎么辦。”

  “我覺得,咱們接下來應該暗自行動,以防打草驚蛇。”

  “你指的是…”

  “今天晚上是子棄在山上住的最后一夜,若他不是魔教的人自然最好,若他當真是魔教妖孽而魔教又剛好有什么計劃,那明天的棋局一定是魔教展開行動的時候。

  所以,咱們應當趕在他們行動沒有開始之前,先下山端了魔教的老窩。”

  “現在嗎?”

  “子棄說他從不睡覺,所以一直在院子里站著,看似是在練功,其實很有可能也是在防止咱們偷偷溜下山,看穿了他們的計劃。”

  “所以呢?”

  “所以咱們從窗戶走,走后山繞遠道偷偷下山,任憑子棄神通蓋世,有白眉上仙澎湃的仙力做掩護,他也未必能察覺到咱們的行動。”

  “就這么辦。”

  “走。”

  “還叫上其他人嗎?”

  “人多了是累贅,還容易暴露行蹤。你我二人下山就夠了,天亮之前折返,他們不會懷疑的。”

  “按你說的做”

  當下,葉飛和子棄悄悄從床上爬起來,打開向后山開的窗戶,偷偷探出腦袋左右查看確定沒人,“嗖”的一下竄出去了,遁入密林深處。

  “子棄啊,子棄,你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啊!”葉飛在心里這樣想著。

  黑暗的夜,蕭瑟的風,紛飛的落葉如同從天而降的劍雨。

  時值深秋,萬物凋零的季節,仿佛昭示了一代強者的隕落。

  兩道健影于黑漆漆的密林中快速移動,彎彎的月亮為他們指明了方向。

  忽然,當先一人腳下一空,身體前傾險些栽倒,竟是他落腳的石頭碎裂了,林子的另一邊馬上閃出一道亮光,沖向他栽倒的地方。

  “刷!”光芒擊中了他,他倒地不動了。

  林子里走出三個人,走到近前看看他的死活,當先那人一邊走一邊說:“另外一個是逃走了嗎,你們去追,一個活口不能留下。”卻不得不將最后一個字的尾音咽在嘴里,因為倒地的人影忽然暴起,一個錯身而過的功夫便割下了三個人的頭。

  三人怒目圓睜,至死不能瞑目。

  林子另一側,行淵走出來,手里握著一個魚叉狀的詭異事物,“葉飛你沒事吧?”

  “腹部被擊中了,不過死不了。”月光映照,露出人影剛毅的面容,正是偷偷下山的葉飛,“剛剛的強光是你手里的東西發射出來的嗎?”

  “多半是。”行淵抓著那“魚叉”走過來,“它旁邊有一個守衛,被我解決了。”

  兩人距離足夠近,葉飛將“魚叉”接過來,放在光下觀瞧。

  這是一個由人的大腿骨和盆骨拼湊而成的物件,尖端有著鋒銳的輪廓,慘白的骨頭表面蒙著一層幽綠的光。翻個面,葉飛嚇了一跳,背面的骨頭上居然長出了人臉,能夠辨認出清晰的五官,幸虧眼睛是閉著的,不然以葉飛的定力也要被嚇個不輕。

  人臉就像是自然而然長在骨頭上的,在夜下顯得分外詭異。

  “你見過嗎?”葉飛問。

  “從來沒見過。”行淵的額頭上布滿了汗,他意識到自己戳破了一個驚天的秘密。

  “大腿骨和盆骨拼湊成的骨刺,鋒利的一頭插進地面,另外一頭縫合著人面,如此詭異的東西古籍中也沒有出現過。”葉飛同樣出汗了,出的是虛汗,大概是因為心里的緊張,“不過,剛剛那道光看著有些眼熟。”

  “你見過?在哪里?”

  “樊村!當年冥王宗少宗主炎天傾以一己之力屠戮整個村莊,蜀山之虎云烈出手阻止的時候,也有一道光射向他,險些將他置于險境!那道光與剛剛攻擊我的有些相似。”

  “冥王宗少主?連蜀山之虎都能置于險境的邪光?”

  “更不可思議的是,冥王宗少宗主炎天傾也有一雙紅褐色的瞳孔,我總算知道子棄是誰了!”

  “你的意思是?”

  “呵呵。子棄啊,子棄,難怪你不敢將真實的姓名說出來了。”

  行淵馬上明白了葉飛的意思,臉上現出極端的惶恐,“子棄前輩多次上山,不可能是…”

  “沒什么不可能的!看看這些骨刺你還不明白嗎,怪只怪他一時技癢暴露了身份。”

  “我看他不是技癢,是你身上的秘密實在太多,他看得興起以至于亂了方寸。”

  “不管怎么說,咱們的猜測已經對了一半,魔教的人果然已經上山了,還布置這些不知名的東西想必是在結陣,咱們今天晚上要將他們連根拔除。”

  “你是說同樣的骨刺還有很多?”

  “當然。我記得當年和炎天傾交手的時候,同時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爆出了四道光,想必同樣的骨刺會遍布在山峰東南西北四個方向上,我們要搜索群山。”

  “要不還是先回去和師父說一聲吧。”

  “白眉上仙心中肯定有數,他不出手是因為子棄在旁邊,他們兩人之間除了口頭約定,彼此的存在就是對對方最大的束縛,咱們要替上仙分憂才行。”

  “你說的有道理,我跟你走,葉師兄。”

  “跟我來。”

  臨走之前,葉飛試著用三昧真火灼燒骨刺,可惜骨刺紋絲不動,可見它不是尋常的骨頭,是被人煉祭過的,只能讓行淵以五行創生中的土系創生將它深埋。

  做完了這些兩人才重新上路,他們身法極快,化作兩道剪影在夜下若隱若現。

  那以后,兩人又成功拔除掉兩根骨刺,過程非常順利,到第三根骨刺被發現的時候,葉飛遇到了一個熟人——郝春秋。

  這家伙被自己廢掉的右手已經重新長出來,只是看上去非常小,像是一個肉瘤正在胳膊上的窟窿里慢慢長大。魔教功法詭異,似這等斷肢重生的法術也只有魔教才有,只不知這叫不叫逆轉乾坤?若是的話,那魔教不就是和蒼天為敵嗎?

  此時,郝春秋正端坐在山石上冥想,守著身邊的骨刺不容許出現絲毫閃失。令葉飛不快的是,郝春秋身邊的骨刺長出的臉,居然和白日被他毒打的小道童一模一樣,可見那個可憐的道童已經遭了毒手。死亡的過程一定痛苦萬分。

  葉飛血往上沖,恨不得馬上沖過去解決了郝春秋,不過轉念一想,郝春秋實力不俗,經過白天的事情一定多加小心,若是倉促動手沒有第一時間解決掉他,鬧出太大的動靜,引來他人的關注就不好收場了。

  想到這里,葉飛悄聲對行淵說:“這個人不好對付,咱們先不管他,去把其他的骨刺拔除了,山上一定還有。”

  “好,照你說的做。”行淵對葉飛言聽計從。

  桐湖派所在的山峰面積算不上遼闊,即便如此,經兩人地毯式搜索,發現并破壞的骨刺也多達十根,其中有三根是沒有人把守的,剩下的七根有著穿著麒麟袍的魔教門徒把守。

  兩人一邊搜索,一邊殺人,遇見的最厲害就是郝春秋了,其他人都是些不入流的家伙,輕而易舉就解決了。天快亮了的時候,兩人匆忙回山,從后窗跳入屋內,用被子裹了頭裝出睡眼惺忪的樣子,再推開門一步三晃地從房間里走出來。

  子棄看著兩人,目光深不見底,仿佛一眼將它們看穿。

  行淵心說難道他們的行動被發現了,立時有些慌亂,還是葉飛沉得住氣,勾勾他的手指小聲對他說:“你怕什么,就算撕破臉,他處心積慮的布置也只剩下郝春秋守著的那一根了,根本成不了事!”

  行淵被他鼓勵,總算松了口氣,勉強學著往常的樣子主動接近子棄和他攀談。

  子棄卻仿佛已經看穿了他,笑笑道:“等你師父出來就要開始下棋了,容我清靜清靜想想棋路。”

  “好、好。”行淵慌不迭的答應,趕快遠離了,葉飛卻有些糊涂了,子棄的目光分明表示已經洞察一切,可如果洞察一切的話子棄為什么不說話呢,為什么不阻止呢,看著自己處心積慮的布置失效?他圖什么?

  葉飛弄不明白,子棄這個人他始終看不懂,更看不透,一直都是。每次都是中間發生一些事情,令他對子棄的想法大為改觀,可說實話,子棄的真心他始終沒有看穿過。

  一個無法被看穿真心的男人,他心中的韜略和志向一定深不見底。

  “怎么紅娘還不來呢。”這個時候,葉飛開始想紅娘了,為了證實子棄的身份他需要更有力的證據,而那些證據只有紅娘才有,“紅娘啊,你快回來啊,你只要先一步回來證明了子棄就是那個人,棋就不用下了。”

  在葉飛心急如焚的時候,子棄的目光不知是有意的還是無意地落在了他的身上,嘴角微微上揚,這一笑讓葉飛有些慌亂,轉身便走到白眉的房門前,想要伸手敲門,手都抬起來了又覺得不好,準備再放下,可還是想敲門,又抬起來,如此往復多次,門內的人出聲了:“男兒大丈夫,猶猶豫豫地做什么。”

  葉飛心說白眉罵的是,終于鼓足勇氣,抬起手敲了三下門。

  “進來吧。”白眉說。

  一如以往的陳設,白眉閉關結束總要住回原先的居所,葉飛站在床榻兩米之外向上仙拱手:“打擾您休息了上仙。”

  “有什么事。”

  “確實有件事。”

  “什么事說吧。”

  “我和行淵在山下發現了幾樣東西,想讓您看看。”

  “不必,我都知道。山上的事沒什么瞞的了我,只看我想不想管罷了。”

  “您果然知道,但我有些不明白…”

  “不明白我為什么不阻止?”

  “是的。”

  “葉飛,你知道我為什么在九幽山扎根嗎。”

  “聽說您是鎮守九幽監視魔教一舉一動,防止他們有所圖謀。”

  “沒錯。因為這個目的我常年居住在九幽山上。本來這件事情我一個人做就夠了,想不到一年秋天認識了淵兒,看他孤苦伶仃的就帶上了山,至此一發不可收拾建立了所謂的桐湖派。

  其實我本心里只認可蜀山一脈,一心維護蜀山的正統,在九幽地界建立一個門派不是我想要的,所以就沒有傳授很多仙法給他們。你知道這是什么意思嗎?”此次對話,白眉態度有些許轉變,沒在以本尊自稱,而是我我的稱呼,聽起來親和很多。

  葉飛卻是微微蹙眉,仿佛明白了什么,又像是沒明白,遲疑地問“您的意思是…”葉飛很想大膽的猜一猜的,不過猶豫再三沒有說出口,有些話說出來難聽,干脆不說。

  “我的真意你明白也好,不明白也罷,重要的是,我來九幽山的目的是為了震懾并監視魔教,防止他們有所異動。二十年來,我一直在做這件事情,二十年來魔教始終沒有越雷池一步。”

  “難道…”

  “你聰明的很。”

  “難道那局必須下的棋,它的真實意思是…”

  “沒錯!我和子棄下棋,我贏了,子棄不許對蜀山有非分之想;我輸了,便需要讓開一條暢通無阻的大路給魔教。”

  “原來是這樣。原來蜀山的和平是您常年足不出戶換來的,您真的太偉大了。”

  “談不上偉大。我愛這座山,愿意看它興盛,僅此而已。”話到此處,白眉似有動情,溝壑嶙峋的面容現出絲絲縷縷的憧憬和熱愛,不過話鋒一轉,這份真情很快被掩蓋“將近二十年,說是威懾其實也是魔門沒有做好充足的準備發動進攻,那個人不動則已,動就一定要把事情做絕了,要有十足的把握。很明顯,他這一次來勢洶洶,已經做好萬全準備,是打算與我徹底做個了斷了。”

  “您為什么不將此間的事情通知掌門呢。”

  “哎,有些事你不會懂。”具體原因白眉沒說,不過葉飛基本可以想到。三十年前,蜀山主峰之繁榮為歷代之最,師兄弟們一個個都是精才驚艷之輩,現任掌門李易之入門最晚,可偏偏被選為繼承人,繼承天下第一大宗派,這一舉動就連和一貫和掌教親近的蜀山之虎云烈都頗有微詞,就更不用說其他人了。因此,從李易之代理掌教之位開始,主峰的師兄弟們貌合神離,紛紛出走,以無言的沉默去表達對師父天之一仙項浩陽此番安排的不滿。也因為這個原因,李易之多少年沒有管過諸峰的事。想必白眉上仙一定也是對當年的安排非常不滿,所以借口鎮壓魔教隱居在九幽的,甚至不愿在蜀山的范圍內活動。

  哎,仙人高傲,不會像凡人那樣為了芝麻大的利益爭得面紅耳赤,但心中的苦澀卻一點不少,只能默默忍受。

  “那現在怎么辦?”

  “現下的事情已經不是棋局的問題,但仍然希望通過下棋可以化解。本來我為了救你消耗不少仙力,按理說是魔教發動進攻的最好機會,子棄居然沒有第一時間動手,可見這盤棋他已經十拿九穩,無論怎樣都要贏我了。”

  “山上的師兄弟們怎么辦?”

  “他們應當了解真相,應當學會擔當!如果眼下的坎能夠邁過去的話,桐湖派就此開派,我白眉將脫離蜀山,以金柬傳遍諸峰。若邁不過去,那便沒有辦法…”

  “您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看見你的時候,我就知道命運的洪流已經沖到眼前了。命運之子長大成人,既定的命運會加速開啟,一切都是定數,躲不掉的。”

  “那您還愿意出手救我?”

  “留一人救蜀山,殺一人救天下!在天下和蜀山之間做選擇,我和李易之的答案是一樣的,救蜀山!”

  “您真的認定我就是命運之子?如果真是那樣,我怎么可能毀滅天地卻唯獨放過蜀山呢?”

  “因為你是蜀山人!就像我,即便身在九幽多年,也一直以來都以蜀山人自居。”

  “為何你們一個個都如此執著。”

  “不執著怎能入仙道!葉飛,不必太在意,放松身心接受便好,對你而言總不會更差了,不是嗎!”

  “可是我覺得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我絕不接受命運的擺布。”

  “小心弄巧成拙!天道算盡一切是為天機,天機任何人都改變不了,無涯不行,青山不行,你也不行!”

  “和他們有什么關系?”

  “青山和無涯開啟的因果,終將在你們這一代走向終結,這是命,千年之前留下的宿命,誰都跑不了!幾乎九州大地上所有強大的生物都在等著這一天,這一天是舊世界的終結,是新世界的開始,沒人知道未來是怎樣的,其中的大多數都僅僅是妄想著能夠活下去。”

  “上仙請您明示,千年以前到底發生了什么,那兩人之間又有著怎樣的恩怨情仇。”

  “還沒到時候!現在還不是知曉歷史真相的時候!不過已經不遠了,可見的未來就在眼前,你耐心等待便是。”

  “上仙。”

  “不必多言。把師兄弟們都喊過來吧。”

  白眉上仙的一番話令葉飛知曉了身上的命運,這充滿痛苦的命運之前從子棄口中吐出已令他萬分震驚,現在又被白眉上仙親口告知,頓時有了天塌地陷的感覺。為何,為何被命運選中的人是他,滅世的人是他,承擔所有口誅筆伐,承擔所有罪惡的人都是他!他明明只想好好活著,和納蘭若雪過上神仙眷侶的生活,與方白羽一道探討仙道至極的奧秘,為什么,命運偏要推著他走向絕路,為什么!

  天道不公?

  萬物淪喪?

  為什么就連惡貫滿盈的炎天傾都不是滅世的人,而命運偏偏選擇了他,為什么!

  葉飛恍然有一種頭暈目眩的感覺,恍然有一種天塌地陷的感覺。葉飛忽然感覺到,或許就是因為自己出現在了九幽山上,所以輪回之門開啟了,命運的洪流不可逆的沖擊在九州大地每一個人的身上,所以白眉上仙不得不直面魔教的狂風暴雨。

  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他是罪惡之源?

  白眉看到葉飛恍然若失的樣子,深深嘆了口氣:“前人造的孽要你來抹平,其中的滋味肯定不會好受。不過沒辦法,生在這世道上有幾人能夠左右自己的命運,太多太多人都是身不由己的。我如何,李易之如何,云烈如何,子棄又如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腳下的路永遠不是自己決定的,是天決定的,它讓你走向哪里,你便要走向哪里,它讓你向東,你就不能向下!這就是天意。”

  言罷,白眉上仙悍然立起,細查周身確保穿戴整齊衣冠完好,抬起頭、昂著胸,虎步龍盤地走出門去,他想必已經猜到了故事的結局。像白眉上仙這種將蜀山視作一切的男人,若真是下棋輸了,一定也會死戰到底的吧!

  “照顧好你的師弟們。”在邁過門檻之前,白眉留下了最后一句話。他是在留遺言嗎?

  幾乎同一時間,風塵仆仆的紅娘腳踩黃金鳳從天而降,她終于歸來,想必帶來驚天的秘密。只見她遠遠地避開子棄快步走到白眉門前,深深地望了白眉上仙一眼卻沒有說話,徑直進屋,找到了魂不守舍的葉飛。

  “壞了,葉飛,壞了!我知道那個人是誰了,快逃吧咱們,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她的心情非常急切,但聲音卻壓到最低,只有近在咫尺的葉飛能夠聽的到,“葉飛,那個子棄,那個子棄其實就是代理魔教掌門之位、統領兩宗三堂、繼承了昆侖劍出,血海汪洋;黑白分明,一劍雙殺名號的男人。

  他的真名,叫做炎真!

  字子棄!有傳言他要為天地立命,為百姓謀未來,甘愿以博大之心頂天立地,放棄渺小自我,成就一番驚世偉業,故字號子棄。那個男人,他就是炎天傾的父親,冥王宗真正的宗主啊。”

  “炎真!好一個真字,你騙的我好苦,騙的桐湖派上下好苦。”其實時至今日,葉飛早已猜到子棄的真實身份。試想普天之下能逼的白眉上仙每次出關都要下上一局棋的男人能有幾個!試想九州大地有幾人愿意為天地立命,為百姓謀未來,甘愿以博大之心頂天立地,放棄渺小自我,成就一番驚世偉業。試想放眼九州,又有誰能夠使出黑白分明,一劍雙殺!

  想必,在子棄出招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被猜到真實身份的準備了吧。就已經十拿九穩可以取得棋局勝利,為進攻蜀山開一條道路了吧。就已經知道白眉上仙會提前出關了吧。

  他已經失去耐心了,看到自己以后,子棄就失去了所有的耐心,急于完成心中的宏圖大業。

  “好啊,好一個子棄,好一個炎真,你偽裝的可真好,你果然是一個了不起的男人,是一個能夠將炎天傾調教得如此邪惡的男人,你配得上我對你的分析“陰險狡詐,邪惡至極,還善于偽裝。”

  好,很好!炎真,今日便看一看,你能不能攻破上仙的棋局,看一看我能不能阻止的了你。”

  “葉飛你別傻了,咱們快走吧,你斗不過他的。

  那個炎真據說是以炎家最小兒子的身份繼承了冥王宗的大業,在此之前經歷了與長兄的激烈斗爭,將對方滿門殺盡,這才坐上宗主寶座之位。卻仍不滿足,又用了三個月的時間將其他幾個哥哥、姐姐及其家屬全部殺死,讓整個冥王宗成為了他一個人說的算的地方。

  之后以一宗之力同時進攻另外一宗三堂,遭到合圍愿犯奇險,孤身闖入合歡堂禁地策反合歡堂堂主;再利用合歡堂堂主引來烈弓堂堂主與之決斗,取勝后將他降服;最后于昆侖山火山口與蚩尤堂和拜鬼宗的大部隊展開決戰,終究取勝,成為了代理教主。

  炎真是個徹頭徹尾的狂人、瘋子,非常擅長以小博大,擅長找到堅不可摧堡壘上的裂縫,在裂縫上持續挖掘形成墻體的坍塌,使得堡壘瓦解。

  據說,炎真在母親肚子里足足呆了三年,生下來就能說話、會識字,他父親給他取名叫做炎真,他自己直接開口反駁說要叫子棄,引來炎家上下的惶恐,為此甚至請來僧人做法七天七夜,到最后炎真也沒有妥協,家人無奈便讓他字號子棄。更不可思議的是,炎真這個人天生冷血,還擅長偽裝,除了名字的事情,從小到大對父親和兄長幾乎是言聽計從,炎家老小都很喜歡他,愿意帶他玩耍,教他本領,特別是炎父對其格外看重,幾乎就是傾囊相授,毫不避諱。卻萬萬想不到,所有的美好全是假象,是炎真為了得到信用做出的樣子,到他學有所成之時,便在父親的飯菜里下毒,毒死老父繼而嫁禍給長兄,兩人為此事多番爭吵甚至大打出手,家人也分不清楚誰是誰非,直到炎真的母親也毒發,眾人這才相信是長兄搞的鬼,和炎真一起殺掉了炎家長子,推舉炎真坐上宗主寶座。

  卻哪里想得到,炎真心狠手辣,原來一切都是他的計謀。疼愛他的父親和母親都是被他親手毒死的,為的就是嫁禍大哥,坐上冥王宗宗主的寶座。居然就真的被他蒙混過去。

  炎真當了冥王宗宗主沒多久就原形畢露,殺死了所有親人,至此整個冥王宗為其把持。

  而他的野心遠不止于此,在位沒多久就發動了針對一宗三堂的戰爭,冥王宗內部都以為他瘋了,紛紛對其發難,炎真一一化解。在一宗三堂結為同盟準備攻打冥王宗的時候,炎真犯奇險孤身闖入合歡堂的領地,以男歡女愛之術順利降服合歡堂主,再利用合歡堂主引來烈弓堂主,與烈弓堂主公平決斗勝出,就此將他収入麾下,成為第一爪牙。最后集合合歡堂、烈弓堂兩堂之力與拜鬼宗、蚩尤堂展開決戰,據說決戰當天炎真又行奇險,只身闖入聯軍腹地,殺死拜鬼宗宗主將其頭顱懸掛于帥旗之上,進攻的部隊至此臣服,可見的傷亡被避免,魔教各方勢力全部認其統帥,將他視作領袖。

  在那以后,眾人本以為他會馬上發動針對蜀山的戰爭,卻沒想到炎真居然一反常態,過上了韜光養晦的生活,一邊給魔教大換血,讓整個昆侖為其徹底掌控,一邊不斷尋找力量,更派出間諜滲透入蜀山核心。據傳言,他曾對合歡堂堂主吐露過真心,他說自己做事,看似魯莽實則經過精密的計算,所謂的行險在他眼里都是十拿九穩之舉。依他判斷,想要攻陷蜀山,結束昆侖和蜀山的千年夙愿,首先要做的就是找到足以對抗蜀山戮神陣的方法,只有破解了戮神劍陣,攻陷蜀山才成為可能。

  因此若干年來,他一直都在找尋力量,尋找足以攻破戮神劍陣的強大力量。

  很顯然時至今日,他已經找到了夢寐以求的東西,打算一鼓作氣攻破蜀山了。”

  “你怎么知道他獲得了力量?”葉飛不解。

  “可靠消息,萬骨血陣已經被炎真磨合成功了。”

  “萬骨血陣又是什么?”

  “據說其原本只是一個設想,來源自昆侖山的初代強者們。炎真不知道從哪里得來了萬骨血陣的架構圖,一心將它組建成功,這些年里他始終都在忙著這件事情,魔教普通弟子手中的仙劍全部換成血劍便是在這個時候,沒想到他真的成功了。”

  “我的問題是你怎么知道他成功了。”

  “因為線人回報,炎真曾在三個月前動用了一次萬骨血陣的力量。當時昆侖山上升起血旗,初看是云,細看是海,血海高達萬米,垂直高度甚至凌駕于山峰,血之外衣下裹挾著數不清的魂魄和骸骨,血海所過之處萬物凋零,眾生皆嘆,原本靈力充沛的昆侖山地穴幾乎在血海騰起的當天便靈力衰竭,過了整整一個月才慢慢恢復過來。”

  “如此說來萬骨血陣一成,先是耗干了昆侖山內的靈力,所以明明時間倉促,子棄也不得不選擇進攻蜀山了,他是要以戰養戰。”

  “你分析的沒錯,子棄此行勢在必得!趕緊走吧葉飛,咱們斗不過他的。”

  “要走你走,我要留下。”

  “為什么!”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就是我葉飛要走的路。無論那人有多強,無論那人有多卑鄙多邪惡,只要他招惹到我,我葉飛都要讓他付出代價。”

  “你瘋了?”

  “你走吧紅娘。這是蜀山和昆侖的事,本就與你無關,你能帶來關于子棄詳細的情報我已經萬分感謝。”

  “葉飛,你在說什么傻話,我怎么會舍棄你自己離開呢。”

  “我也不會舍棄桐湖派的師兄弟們夾著尾巴逃走的!因為前路有峰阻,開山去!”

  前路有峰阻,開山去!

  記得老乞丐曾在蜀山腳下問過葉飛,若前路有峰阻,你當如何。

  葉飛當時毫不猶豫地回答道:“前路有峰阻,自然是開山去了。因為今日我開山而去,他日路過此地者將無需再受此山困擾。”兜兜轉轉,走走停停,隨著葉飛的道心越發穩固,他忽然發現,自己需要沿著這條路一直走下去,越是執著,越是向前,越是強大。

  這便是道之所在。

  當葉飛走出白眉上仙的房間,子棄站在十米開外的地方靜靜看著他,看穿一切的目光配上萬年不變的笑容,無論站在哪個角度都是魅力無窮的美男子了。

  子棄靜靜地看著葉飛,等著葉飛過來打他、罵他、甚至侮辱他。可惜葉飛并沒有這樣做,只是無比紳士地微微頷首,像是什么都沒聽到過,什么都沒發生過。

  子棄倒吸一口涼氣,男人的城府是成功的墊腳石,葉飛現下顯然已經具備了深厚的城府,這叫做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

  子棄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算計的清清楚楚,他每做一件事情,人們只看到了一,而在他心中已盤算到十三甚至更多。子棄至今為止所走過的每一步都是精心計算的結果,唯有葉飛,他居然有些看不透。

  這是因為在子棄眼里,每一個人都有一個數值,每一件事情都有一個數值,事情由人組成,疊加了數值做好加減,便可知事情能否成功。但是葉飛在子棄眼里始終是沒有數值的,既不是無窮大也不是無窮小,而是未知!葉飛是唯一一個讓子棄捉摸不透的男人,感覺他身上有著無限的可能性,卻又被某些莫名其妙的原則束縛,使得無限的可能歸于零。想要徹底了解葉飛,只有徹底了解了葉飛堅守的原則,只有如此才能探明他的深淺,給出一個具體數值的判斷,可惜一個人的原則怎么能看的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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