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將所有嶄露頭角的生命體全部抹殺掉的話,氣吞山河卷內的世界將毫無樂趣可言;可如果任由它們發展壯大的話,這些生命體又會成長得過于強大,威脅到自己主宰者的地位。兩邊矛盾而又統一,一概屠戮還是任由發展沒有事實為依據很難定論。
沈飛嘆了口氣:“身為主宰者,需要操心的事情還真多呢。”
想到鐘離師兄化身銀發真神,攜遠古神器盤古斧逆天而起的情景,沈飛又一次深深嘆息:“如果將所有崛起的幼苗全部斬殺的話,世界將變得毫無生氣;可如果任由他們發展壯大的話,又會對自己構成威脅,真是一件頭疼的事情。”
重新跳上馬背,沈飛拍拍墨玉的脖子:“走,墨玉,去地淵那邊看看。”墨玉歡鳴一聲,向著山谷更深處去了。
地淵位于山的背側,是一個深不見底的大峽谷,其上懸浮著厚重的霧氣,四周崖壁上存在著一圈圈的溝壑,由穢煞之氣凝聚成的歹毒之物便存在于溝壑之中。
按照鹿王所說的時間規律,自己幾天沒有進來,在氣吞山河卷內應該已經過了好幾個月,甚至一兩年的時間,這段時間里,穢煞之物聚集了多少呢?
沈飛定睛往下看,以主宰者的神通,也無法看穿迷霧中的生態環境,用力勒緊韁繩,跳下馬背:“既然身為主宰者,便有必要將世界里的一切規則了解清楚,我要下去看看,看看地淵內部到底是個怎樣的情況,又會有怎樣的東西孕育在其中。”
沈飛之前兩次將地淵破壞,它都自行生長恢復,這一次不再破壞它,決定親自深入,一探究竟,以此來確定是否可以允許它孕育一些黑暗生物。他現在的想法很簡單,既然地淵之外的山脈中,存在著紫荊、云杉、松柏、麋鹿群這一眾隨著時間推移,變得越來越強大的生物,那么為了限制它們的無休止繁衍,地底世界也有必要孕育出一些生物,成為地上世界生物的天敵,只有兩邊世界里的生物互相攻伐,自己作為主宰者,才可以居中調停,享受世人的膜拜和乞求,就是這樣。
為此,他必須深入地淵內部,親眼見證,其中到底是個怎樣的地界,親身感受淵下世界的真實。
沈飛跳下馬背,拍拍墨玉的頸子,告訴它先在附近轉轉,一邊吃草一邊等自己回來,之后召喚花瓣云,乘云往下飄去。進入到迷霧地帶,立時感到呼吸受阻,全身不舒服,自己雖然身為主宰者,在山河卷內的世界擁有無上的威能,畢竟是生者,生者懷有的是陽剛之氣,在這充斥著陰煞之氣的地方,會感受到痛苦,就像是身處被污染的河水之中,有無數條的水蛭黏在身上,擠破了頭往皮膚里鉆。
“惡心!”沈飛馭起仙罡,將繚繞的陰煞之氣抵擋在外,終于舒服了一些,再認真環視左右,呢喃道,“世分陰陽,所以有頭尾相顧,互相咬合的黑白道魚。九州博大,陰陽之氣互相交姌,存在于天地各處,不分彼此;山河卷內的世界卻正好相反,陽之氣懸浮于地表之上,孕育地面世界的青山綠水,祥和平靜;陰之氣下沉至地表以下,在地底深處的淵谷之中醞釀骯臟和罪惡。
之前在龍虎山與鬼蛇鏖戰之時,將他用怨鬼之氣具現出的黑蛇吸入卷中,這些黑蛇入卷之后,不知為什么居然真的獲得了實體,永不消失,成功從怨鬼之氣聚現成的虛幻形態進化為擁有實體的怪物,自行潛入了地底深淵之中,伺機而動。按照現在掌握的時間規律推算,它一潛伏就是幾十年的時間,盡情吸納淵谷中源源不斷生成的穢煞之氣,成長為無比強大的模樣。仔細想一想,這又是兩邊世界的一大區別。
在外面的世界里,穢煞之物雖然能夠聚集,但總歸是一團陰氣,不能像擁有生機的生命體那樣擁有實體;這邊的世界就完全不同,黑暗似乎能夠孕育生命,地部就孕育出了與陽光照耀下,完全相反的生命體,達成神卷內部的陰陽調和。
雖然心中的想法仍有待確定,不過如果真的猜對了的話,那沈飛心中進而產生了一個大膽的假設,說不定,讓山河卷內世界自行運轉的最好方法,是讓陽世界的生物和陰世界的生物同時成長,互相鏖戰,戰爭不止,由此陰陽不亂,自己始終保持主宰者的絕高姿態,作壁上觀。
這樣想著,沈飛大膽地伸出手觸摸近在咫尺的石壁,發現其上滑膩膩的,像是某種節肢類生命體的表皮,又或者,某些強大生物的胃壁。猶記得第一次進來的時候也是如此,哪怕遭受了自己的兩次毀滅性破壞,也幾乎沒有任何的改變。
一直向下潛,沈飛忽然發現了一個有意思的現象,原本以為石壁上粘著的水珠是由于此處潮濕的環境導致濕氣凝聚形成的,現在看來,是自己的認識淺薄了。凝掛在外壁上的水珠都是從石壁內部滲透形成的,而懸浮在空間中的陰煞之氣,也是從左右石壁的縫隙中滲透出來的,像是隨著山體呼吸代謝出來的有害氣體。
“這個…”沈飛心中一凜,暗道:“不會整條山脈都是活的生命體吧”
滲透出的水珠,是山脈通過代謝排出體外的體液;懸浮的污穢之氣,是呼吸產生的有害氣體,就如同人類的每一次呼吸,產生多余的穢物和廢氣一樣。如果真是這樣,可就是件不得了的事情,說明在氣吞山河卷中,不僅高低錯落的植物是活著的,連整個山體都是活物。現在想想,自己第一次進來的時候,遇見的所謂藥王谷藥王就是神卷的意志產生的實體,自己取代了它,成為卷中世界的主宰,擁有了主宰者的威能,但不能改變神卷擁有意識這一事實,它仍然在按照特定的規律生存,難怪每次進入卷內世界都覺得怪怪的,原來在自己窺視這邊世界的同時,世界本身也在看著自己。
“真是不可思議,如果將地表的青山綠水比喻為人類光滑平整的肌膚,那么地下的窮山惡水,就是人類肚皮之下的腸胃和大腸,苦活累活都是它們來做的。”
這樣想著,沈飛繼續向下方潛入,這一次他決心看個究竟,一直往下,擔負再也回不到地面上的風險不斷前行。
越向下,越是膽顫心驚,到達深淵內部足夠深的地方,懸浮在空氣中的穢氣忽然間變得稀薄,周遭石壁上溝壑越加清晰、寬闊,隱約如山道一般,可以容納生物行走,黑暗中存在著微弱的光亮,不是來自頭頂日光的照射,而是地底空間的灼熱,似乎有著熊熊烈火在燃燒。
“這里的環境,會不會也能孕育生命呢?”沈飛仔細觀瞧石壁,果然發現一些細小的生命體存在于溝壑之中,那是一些如同蚯蚓般爬行的蠕蟲,幾乎沒有顏色,比一般的蚯蚓大的多了,幾乎有小蛇的長短,一邊緩慢的爬行,一邊吞吃石壁上的土壤,將一圈圈密集排列的溝壑挖掘得越發深了。
巨大的蚯蚓一個疊著一個,爬行在山體溝壑之中,緩慢至極地蠕動。表面上看,它們的體表沒有任何感覺器官存在,機械地吞吃,像是在完成眾神下達的最高指令,達成活著的意義,存在的價值。
沈飛對此深感不解,湊近了石壁,試圖抓住其中的一只,看看它們到底和外面世界里隨處可見的蚯蚓有沒有區別,卻就在往前伸出手的時候,始終保持爬行的蚯蚓忽然停止下來,以極快的速度抬起身體,用身體前端存在的圓形口器對著沈飛。
那口器中的牙齒密集,如同齒輪上的齒子規則排列,卻比那鋒利得多了,面對沈飛,如同能透過那恐怖的口器看到對方,著實將沈飛嚇了一跳。
緊接著,也不知哪里傳出了一連串的銳響,刺耳難鳴,經久不衰,如同吹響了行軍打仗,陣前沖鋒的號角,溝壑中所有正在移動的巨大蚯蚓,全部抬起身子,用長滿利齒的鋒利口器正對著沈飛,在沈飛還沒有做好準備的時候,一擁而上,它們柔軟的身體竟然蘊含著強大的能量,能像彈簧那般在縮緊之后跳躍。紛紛沖出溝壑,撲到沈飛的身上,一層層地把他蓋了個嚴實。
“竟敢向主宰者動粗,我這一次就算窮盡地深,也必須挖掘出深淵中隱藏的所有秘密。”刀戟般的光芒從覆蓋在沈飛身上的蚯蚓群中射出,伴隨著“轟”的一聲巨響,所有覆蓋在身上的巨大蚯蚓化作肉醬,濺射在四周的石壁上,“一定要看看,到底是誰在和主宰者作對。”
正是大展神威的時候,沈飛忽然安靜下來,瞪大了眼睛,因為出現在眼前的不可思議的景象。原來,在巨大蚯蚓的體醬濺射到石壁上之后,那些石壁上的縫隙居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轉做寬闊,更有一股吸食之力隨之傳來,將巨大蚯蚓的體醬順著石縫吸入到山體內部,如同自己早餐喝下的豆漿。
“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山脈果然是活的。”親眼目睹了這一景況,沈飛終于確定了之前的猜測,山體是活的,是唯一能和身為主宰者的自己抗衡的存在。
眉頭微蹙,往前斫出朝花夕拾劍,“擦浪”一聲,在石壁上斬出兩尺深的裂縫,卻也在片刻之后恢復如初。
“又是這樣。”沈飛唏噓,依稀猜到了緣由,“自己身為主宰者,主宰的是卷內的世界,世界里包含青山綠水,和山上的生物,其中山是主體。因此無論如何都無法破壞山體,因為一旦破壞了,自己便不再是主宰。聽上去像是悖論,不過體現出的卻是最為真實的道理。”
“我倒要看看,此處到底在醞釀些什么。”經此波折,反而勾起了沈飛心中的好強,讓他對深淵中存在的秘密越發好奇起來,當下駕馭花瓣云,往更深的地方去了。
按他自己的話說就是“哪怕窮盡地深,我也要看穿你的全部。”
氣吞山河卷由前輩大能打造完成,能夠自成一界,是世上獨一無二的法寶秘器,沈飛陰差陽錯地成為它的主人,對它的真實其實一點都不了解,一直是當成逃跑或者暗算敵人的法器使用,浪費了神卷真正的力量。
往下深入到幾萬米的地方,沈飛初步掌握了地穴的面貌,這里的縱深幾乎難以窮盡,靠近洞口的幾千米地方,被厚重的濃霧籠罩,經由自己幾次清理,幾乎沒有生命體存在。深入到一萬米以下,出現了少部分生命體——巨大蚯蚓。雖說長得像蚯蚓,卻體型巨大,生長著圓形、布滿利齒的口器,遵從某種黑暗生命的號令,近乎同時向自己展開攻擊,悍不畏死。
行進到大概一萬三千米深度的時候,存在于地穴中的第二種生物出現,一些和蚯蚓類似,同樣黏糊糊的節肢類生命體,與巨大蚯蚓不同的是,這些生命體前端細長,末端粗短,直立起來的時候,像是個架好的炮樓。
“這又是什么東西?”沈飛看得清楚,在這些東西之后,巨大蚯蚓仍然存在,持續的蠕動侵蝕洞壁,創造可供移動的溝壑。
他又一次湊近上去,有了上一次的經驗,不僅將仙力覆蓋了身體,更是將精神與天地貫通,隨時可以調動主宰者的威能。
湊近了一些,看得更加清楚,那炮臺似佇立的節肢動物,其首端存在一個圓形的缺口,正對著外面,真的如黑色的炮筒一樣。
“炮筒?”思及此處,沈飛下意識地覺得不好,立刻旋轉身體釋放出主宰者的威能。與此同時,那些向外的“炮口”同時射出一道道的黑線,竟然爆發了一輪齊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