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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金谷一開化春雷,萬里縱橫踏歌行

  明明已經做好了一輩子做個備胎的準備,可當真的面對殘酷現實的時候,任何人都無法甘心,一向以脾氣好著稱的雷縱橫也是如此,他怎能甘心過去一段日子的美好全部都是過眼云煙,他怎能甘心莫君如將自己視作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莫君如看著雷縱橫胖胖的臉,看他臉色煞白,嘴角溢血,心中一痛,卻緊接著揮拳打過去,一拳又一拳,越打越是用力,等到胳膊酸痛的時候,兩邊的腕子忽然被緊緊攥住了,雷縱橫粗而有力的大手,攥著她的手腕,眼含血淚的望過來。莫君如心中升起一絲懼意,感覺自己的小手在他掌中,隨時可能被折斷。

  “你,你做什么…”莫君如畏懼的說。

  雷縱橫心道:你怕我?你居然怕我?這個世界上誰對你最好你不知道嗎!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永遠不會傷害你你不知道嗎!為什么,你對我仍然懷有戒心?為什么你對我如此殘忍!為什么世界如此不公平!

  雷縱橫有很多很多話想要說,有很多很多的心事想要傾訴,卻最終化作了一句:“君如,我只要你一句話,你到底有沒有哪怕一個瞬間,對我動過心!我只要你一句話!”

  “沒有!”想不到對方毫不猶豫地回答,徹徹底底地撕裂了他的心,“從沒有過,縱橫哥哥,你只是我的哥哥,咱倆是不可能的,我以為你應該知道。”

  這般吶喊的時候,莫君如的身體微微顫抖,雷縱橫能夠感受到她正在害怕,害怕自己,“呵呵,可笑。”慢慢松開了手,雷縱橫心喪若死,卻仍期待對方哪怕某一個瞬間能夠流露出關心,可惜沒有,自己松開手的同時,莫君如逃命似地離開了,頭也不回,像是躲避瘟神那樣躲避自己。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雷縱橫覺得身體里的所有氣力都耗盡了,面色慘白,眼皮沉重,連續咳血兩次,捂住胸口,繚繞在身上的雷光盡數消失,無力地從天際墜落下去。他的意識仍然存在,卻閉著眼睛,安靜地等待著身體與地面接觸的瞬間。

  “就這樣死去吧,就這樣安靜地死去其實最好,讓春風帶去我的憂愁,讓泥土掩蓋我支離破碎的心,讓我安靜的死去,徹徹底底地失去呼吸,只有這樣,才不會繼續痛苦下去!”雷縱橫這般想著,頭朝下向著地面墜落,心境出奇地平靜,對于美好的人間沒有一絲地懷念,在這個重情重義的男人心中,失去了莫君如等同于失去了寶貴的生命。

  身體的痛不及心痛的萬分之一,莫君如遠去的時候,心中唯一的一絲覬覦和希望也跟著離開,所有的期待徹底的幻滅了,雷縱橫不得不正面所有的現實,他心里想:其實這樣挺好的,早一點認清楚現實,也可以早一點解脫。

  高大的身影向下墜落,風聲鶴唳,群鳥驚鳴,眼看就要與地面接觸上了,眼看就可以得到解脫了,卻終有人不愿意讓他死去,卻終有人對他抱有著希望——不是莫君如,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只野獸的面孔!

  “從此以后,你的生命隸屬于我!”驚蟄化出真身,以背脊承托雷縱橫,“我要你重新站起,與我一起名揚四海,撼動九州!”

  “名揚四海?撼動九州?”雷縱橫無力地望了驚蟄一眼,復又閉上眼睛,頭往下垂,腦袋平貼著驚蟄的背脊:“此生不能與君如相伴,我就算將九州踏平又有什么意義!”

  “哎,真是個癡兒啊,我命中注定的主人為什么會是你這樣的人!”驚蟄帶著雷縱橫飛上高云。

  “你后悔了嗎,驚蟄?”

  “不后悔,若你不是如此重情重義,我也不會這般看重你。”

  “可是驚蟄我真的很沒用,我不想活了。”

  “傻孩子,記得我剛才說過些什么嗎,要得到一個女人的心,只有不斷提升自己,用強大的武力征服她,用迷人的外表吸引她,一味地哀聲苦求是完全沒有用的。”

  “驚蟄,這一輩子或許只有你能夠對我不離不棄,只有你愿意永遠陪伴著我。”

  “放心吧,癡兒,這一輩子,我都會守護著你,不離不棄!你雷縱橫是我驚蟄命中注定的持劍者!”

  “驚蟄,給我一些時間。”

  “我的傻孩子,你記住一點,如果得不到一個女人的心,便用武力征服她的身體,占有她的靈魂,讓她永遠臣服在你的胯下。”

  “我不能這樣做。”

  “可是你想要得到那個女娃娃,不是嗎!因為得不到她你甚至悲傷地想要尋死。”

  “可我不能讓她傷心難過。”

  “占有了她,她才會知道你的好。”

  “讓我想想,驚蟄。”

  “我不會逼你,傻孩子。不過有句古話你必須記住,你若盛開,芳香自來!”

  “我若盛開,芳香自來?”

  “對,當你綻放于九州大地的時候,天下的女人都將為你傾倒。”

  “我只要她一個人的心。”

  “真是個傻孩子。”

  這一日,雷縱橫回到了碧池峰上,將自己關在屋子里,徹底與外界隔絕,度過了三十天不分白天黑夜的日子。在這三十天的時間里,他每天只與驚蟄相伴,不飲不食,不眠不休,孤獨地舔舐情傷留下的傷口。到了第三十一天的早上,正是節氣谷雨,碧池峰眾忙忙碌碌,為當天的祭神儀式做著準備。

  卻忽然聽到縱橫師弟的房間內傳出動靜,正在忙碌的師兄弟們同時止住了動作。雷縱橫是他們的小師弟,為人和善,謙卑有禮,平日里雖然沒少調笑他,但是心里面對這個小師弟極為關心,那一日小師弟在驚蟄庇護下折返,進入房間以后就此門窗緊閉,屋子外面籠罩了一層雷電結界,旁人根本無法靠前。

  大家都很擔心小師弟的情況,關心他是不是在主峰之上受了欺負,幾次組劍陣沖擊結界,都無功而返,還是師父雷闖說道:“由他去吧,縱橫命中注定受此一劫。”眾人這才作罷,卻也是時刻關注著屋內的動向。

  沒想到時間過得很快,一個月時間轉眼過去,雷縱橫每天藏在屋子里,不飲不食的,也不知道怎么樣了,今天房間內終于傳出動靜,他們心里又是激動,又是關心,放下了手邊的事情,齊刷刷地聚集在門口。

  雷電結界緩緩消失,眾人面面相覷,最終派出一名德高望重地代表上前敲門,卻萬萬想不到,剛剛走到門前,閉合著的木門便當先從里面打開,一個高大威武,英俊不凡的頂級帥哥從門的對面走了出來。

  這人一頭短發,穿著平日里縱橫師弟最喜愛的衣服,卻明顯肥大,目大眉粗,鼻梁高挺呈鷹鉤狀,面頰略微凹陷,顯得有些瘦,眼袋很深,卻仍掩不住帥氣的本質。最關鍵的是高大威武,英挺不凡,全身繚繞著淡淡的雷光,身邊跟著一只會飛的小魚,像是祠堂壁畫上描繪的遠古雷神。

  上前敲門那人是山上的長老,見到此人走出門嚇了一跳,連退三步,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覷,小聲嘀咕:“這是誰啊?怎么穿著縱橫師弟的衣服?怎么從縱橫師弟的房間里走出來的?”

  眼尖的人往屋內瞅,看房間里擺設依舊,三十多天下來幾乎沒什么變化,只是地面上散落著許多頭發,頭發旁邊存在著一個拳打的洞,能夠清晰地辨認出手指與地面接觸形成的輪廓。

  此外,旁邊流著一大灘干涸的血漬,血漬外面還有一圈痕跡,不知道是汗還是淚,反正是將巖石地面浸透了。

  師兄弟們上下打量出現在面前的高大男人,看他和沈飛類似,留著逆沖向天的短發,看他穿著雷縱橫的袍子,看他眉宇之間熟悉的痕跡,其中的一些人猶豫著開口問道:“縱…縱橫師弟…是你嗎?”

  “方恒師哥,是我啊,好長時間不見,怎么連我的樣子都忘記了?哈哈哈?今天是什么日子啊,你們手里怎么拿了這么多的好吃的,是為我特意準備的嗎,我先去洗個澡,等下去和師父請安,好長時間沒有見過師父了,有很重要的話要和師父說。”

  “縱橫師弟,真的是你啊!”

  “是我啊!你們這是怎么了!”雷縱橫的屋子里一面鏡子也沒有,所以他并不知曉自己身體上天翻地覆的變化,這段時間的自閉讓他認清了現實,做下了一個重大的決定。

  師兄弟們還是有些不能確定,想想過去那個胖乎乎,眉開眼笑的師弟,再看著面前的這個高大英武,面色微微發黃,眼袋頗深,似乎正在失眠的帥小伙,怎么能夠相信是同一個人呢。

  直到很久之后,才試探著湊上前,攀談問候起來,只是再沒有之前那么隨意了,不知為什么,變瘦了的雷縱橫,雖然仍舊一副眉開眼笑的溫和模樣,卻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子凌厲氣勢,讓他們不敢再像過去那般隨意。

  他們當然不可能知道,這三十多天的自閉生活對于雷縱橫,對于曾經那個樂觀開朗的胖子意味著什么,更不可能知道,他能夠走出心傷,克服自殺的欲望,重新站起來,是鼓起了多么巨大的勇氣。

  深深的眼袋永遠無法再褪去,恰如邵白羽永遠無法回到原色的雙眼,那是巨大波折留刻在身體之上的痕跡。

  雷縱橫本來是又高又胖,現在是又高又瘦,雖然顯得單薄,卻非常英挺,讓人不自覺的喜歡,想要靠近。山上為數不多的幾個小姑娘,忽然見到過去的雷師兄變成了超頂級帥哥,心里面沉浸在巨大的震驚中無法自拔,她們真是又悔又恨,如果當時跟了雷縱橫,現在不僅是峰主夫人,還能每天享受帥哥的關心,果然還是得在潛力股身上進行投資啊,只有這樣,有朝一日才能獲得意想不到的巨大驚喜,果然每一個胖子都是擁有著巨大潛質的潛力股啊!

  在初時的震驚、中期的試探、最后的熟絡認可之后,雷縱橫像英雄那樣被自己的師兄弟們包圍了,他的身高超過一米九,站在人群之中,比師兄弟們高出一個頭,顯得卓爾不群。被他們簇擁著,如同英雄似的,被問東問西,離去不得。雷縱橫保持著原來的溫和,無論師兄弟們怎么過分,無論心中多么想馬上去洗個澡,前去拜見師父,還是一一回答他們的問題,耐心地回答。有些東西是改不掉的,雷縱橫的好脾氣或許一輩子都會堅持下去,情傷唯一改變了的,是他的眼神,原本清澈毫無雜質的眼神,在長達三十天的閉關之后,不知為何,多出了淡淡的憂傷,隱藏在瞳孔最深處的悲戀!

  “咳咳!都散開吧,縱橫你隨我來。”嚴肅的聲音來自眾人身后,大家可能是因為太興奮了,居然沒有在意,直到這個聲音又一次出現:“谷雨祭拜儀式馬上就會開始,你們都準備得怎么樣了,祭拜儀式不能按時開始的話,我罰你們所有人今天晚上跪在宗祠前向列祖列宗懺悔。”

  這才產生了效果,興奮的師兄弟們逐漸安靜下來,向兩邊讓開,讓出了一條路,在這條路的兩端,一端是高大帥氣,重獲新生的雷縱橫;一端是銀發銀須,枯瘦有力的碧池峰峰主雷闖。

  師徒兩人面對面站立,雷闖的目光中含著對徒兒的關切,沉了許久,雷縱橫忽然哭著撲上來,卻被雷闖接住,不讓他跪倒:“隨我來,縱橫。”師父領著徒弟,沿著走廊向前,逐漸消逝在眾人的視線之中。

  九州大地上,唯有師徒間的恩義永垂不朽;九州大地上,只有持劍者和劍靈日夜相伴,永遠不離不棄。

  北風暖,春日到,雷縱橫伴隨谷雨出關,體貌大變,命運的齒輪上有他一環,他卻仍不自知。有道是“金谷一開化春雷,萬里縱橫踏歌行!”說的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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