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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段野史

  金陵與汝陽相距頗遠,眾人乘坐花瓣云來到此地,一路上順風順水,第一次感受御劍飛行的蘭兒和方婷都驚訝地大呼小叫,互相抱的緊緊的,生怕一個踩空就墜落下去。

  期間,沈飛有意試探方婷的實力,便故意將花瓣云放出一個缺口,將方婷漏下去,沒想到對方竟然真的極速墜落,毫無仙力的波動,更沒有自救的手段。還是納蘭若雪眼疾手快把方婷救了起來,即便如此也嚇得暈死過去。

  若雪雖然大概能猜到沈飛此舉的目的,可還是異常憤怒,因為在她看來,方婷是一個可憐人,是自己的好姐妹,需要被珍惜而不是懷疑和試探。只有沈飛知道,這一切都是表面現象,是方婷演給若雪看的,可惜不能點破,無奈自動過濾掉若雪含著慍怒的目光。

  沈飛心中想:方婷此般的表現只有兩種可能,要么她真的是個普通人,身上壓根就沒有仙力存在;要么就是演技太過逼真,心腸過于惡毒。兩相比較,沈飛更傾向于后者,他不相信軒主派到身邊的臥底,會一點仙術都不懂得。

  可惜方婷的表現始終滴水不漏,毫無瑕疵,躺在蘭兒懷中,整整睡了兩個時辰,方才轉醒。

  遠遠地看到汝陽城,城門大開,一個侍衛都沒有,出入的人流自動分成左右兩邊,頗有秩序。這讓沈飛覺得驚奇,他本以為越是繁華的地方,越應該層層設卡,處處防范的,沒想到是如此開放的一處環境。

  而金陵城的城池也和汝陽以及沿途路過的城池大不一樣,城墻居然是粉紅色的,從南到北張燈結彩,頗有些小清新的風格。進城之后,甕城、內城、箭樓之類的防守機關一概不見蹤影,城樓上甚至連一個巡邏的士兵都沒有,整座城池給人的感覺就是三個字——不設防!

  城內的環境卻大不一樣,豪華氣派的官邸,門禁森嚴的深宅像切蛋糕似的將金陵城瓜分成一塊塊的,城內的街道蜿蜒崎嶇,往往走到一半才驀然發現是條死路,讓人好生煩惱。

  一行四人安頓在一間頗為豪華的客棧中,客棧名為“春風客棧”,共有三層,越往上房間越大,規格越高,他們便住在最上層。沈飛在翠蘭軒中白白拿走了火紅眼,十幾萬兩黃金的銀票全部保留住了,現在口袋鼓鼓的,投宿當然要選擇環境好一些的地方。

  四樓總共八間客房,一行四人開了兩間房,沈飛獨占一間,若雪和她的好姐妹們睡另一間房,按理說,丫鬟們在樓下隨便開一間屋子就可以了,奈何若雪偏偏不依,沒辦法只能三個人擠一張床睡了。沈飛和若雪所開的兩間房緊挨著,占據了客棧西側的所有空間;東側、南側和北側也有相同的布置,兩兩相對,頗為對稱,西側和東側門和門正對著,只要打開門,對面房間的情況一覽無余,沈飛看到,在對面的房間里,也住著類似他和若雪這樣的一男一女,同樣熟識,同樣分房睡,甚至,身上也自然而然地流溢出仙力,隨便看一眼,仙力似乎還不弱。

  自從來到金陵,沈飛已經見到了許多懷有仙力的人,這證明金陵城內遍布著仙人的足跡。

  傍晚的時候,與若雪一起在街上行走。在汝陽城里,已經見慣了街頭小玩意的若雪,來到金陵,好奇的欲望卻又重新被點燃,這是因為出現在街頭的很多東西,都是她不曾見到過的。比如說,一張桌子放三口碗,一個小球,通過快速移動猜小球位置的三仙歸洞;比如說,掄大錘、練把式的賣藝人;比如說,拿著扇子,對著眾人侃侃而談的說書人。

  這里有必要提一句說書人的書了,他講述的是現任國君拓跋圭的故事。原來拓跋圭的父親是前朝大將軍,本是庶出,但天生神力為父親看中,十一歲隨父出征,十三歲揚名立萬,斬去蠻族上將軍首級,十五歲領兵出任前鋒官,十八歲將蠻族擊到大潰,退兵百里。是時,人國的主要敵手是來自更北方的蠻族。人國地處平原地帶,再往北是大片的戈壁和沙漠,不適合生存、居住,連仙人都嫌少涉足。蠻族們過著游牧的生活,長期侵擾人國的邊境,搶奪財物和女人,拓跋圭小小年紀,隨父出征,打敗蠻族可謂立下奇功,老皇帝司馬徵對他非常看重,封官加爵,賞賜不斷。

  當然,更主要的目的是借此機會將拓跋圭的軍權卸去,等于是變相軟禁在帝都之內,對他率領大軍東征西討的父親形成一定的制約。

  拓跋圭自然知道自己的現狀,他很能忍耐,不點破老皇帝的意圖,一邊吃喝玩樂,拼命享受,一邊努力學習詩詞歌賦,時不時的拍一拍老皇帝的馬屁,終于取得了老皇帝的信任,沒有了性命之憂。恰逢老皇帝臨近壽終,諸皇子奪位,拓跋圭連同他背后的軍隊勢力,果斷站到了二皇子司馬炎的身后,幫助他在最終的皇位繼承之戰中取得勝利。

  司馬炎是個知道感恩的人,繼位之后馬上重用拓跋圭,將他封作宰相,這樣一來,拓跋圭在朝內,拓跋圭的父親在朝外,一個主文,一個主武,實際上已經控制了帝國的各項實權。但仍然不夠,在這個時候,拓跋圭仍然是夾著尾巴辦事,一門心思地撲在司馬炎的身上為他出謀劃策的。

  拓跋圭嚇唬司馬炎說:“國君您本是不被皇帝信任的一位皇子,最終的繼位在其他皇子之中頗有微詞,這樣下去,恐怕有被推翻的危險,不如先下手為強,把他們都殺了。”

  確如拓跋圭所說,司馬炎的母后景夫人沒有硬朗的后臺,也沒有貌美的姿色,能夠懷上他,全是天意的安排,是一場意外造就的產物;因此,皇帝對年幼的司馬炎并不疼愛,而在宮里又缺乏必要的靠山,所以司馬炎小的時候,經常受到其他皇子的欺負。也因此才發奮苦讀,騎馬射箭,千方百計地討父親的歡心,最后在拓跋家族的大力支持下,登上皇位。司馬炎對身邊的兄弟們確實是有顧慮在的,拓跋圭的話剛好觸及了他心中的痛處。司馬炎果斷采納了他的意見,由此展開了針對自己兄弟姐妹們的瘋狂殺戮。

  那個時候,朝堂中有兩股勢力,一是司馬氏族代表的皇族勢力;二是拓跋家族代表的外姓勢力。由于皇帝司馬炎的授意,司馬氏族的皇族權力幾乎被抹平,親族的死傷多達萬人,紅色的血將帝都的護城河染紅,歌舞升平的帝都轉瞬之間化作修羅地獄,瘟疫由此蔓延,靈隱寺大門緊閉,整整三年謝絕訪客登門。

  拓跋圭氏族由此一家獨大,拓跋圭將司馬炎圈養在深宮中,每天被數不盡的美女伺候著,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自己則大權獨攬,將幾乎所有的位置換上親信,并在轉年的年初毒死司馬炎,稱帝建國,帝號開皇!

  這里說的簡短,說書人卻繪聲繪色地描繪出其中的驚險萬分,扣人心弦之處,仿佛親身經歷。讓沈飛不能理解的是,這樣大逆不道的言論居然沒有人阻止!

  要知道,此刻正是拓跋圭在位第三十年的末尾,是皇權統治最為穩固的時候,在這樣的時間點上,一個說書人公然詆毀本國的皇帝,不管他說的是真是假,都是明顯不合時宜的。

  可是,居然沒有人上前阻止。

  簡直是匪夷所思!

  說書人旁邊的是一對唱曲的父女,看起來和汝陽城里遇到的那一對沒什么區別,卻再沒有惡霸無緣無故害了他們的性命。這點也讓沈飛非常奇怪,偌大的城市,最為著名的繁華之都,連一個官府的人都看不到,可是卻能井然有序的運轉,生機勃勃地發展,這其中到底是何道理?

  沈飛不能理解其中的奧妙,卻又被唱曲的父女牽住了心神,原來這父女二人唱的是民間的小曲“婉婷風”,曲風哀婉,表達出了濃濃的鄉愁之情。這不禁讓沈飛聯想到了自己曾經的家鄉,現在的哀默之城。想想已經整整十三年沒有回去過了,不知道那邊是否還是一片廢墟?

  進而回憶起此次人間之行的重大意義,傳道是目的之一;找到當年下令攻擊羅剎族,屠殺本族的兇手是目的之二。這兩項任務是并重的。

  這些天里,沈飛其實一直在琢磨當年的事情,按理說自己的族人,在情緒激動的時候,能夠釋放出驚人的力量和速度,民風尚武,城池為星盤布局,各座城池連成一片如同一座迷幻大陣,不應該被普普通通的人類那般輕易的滅族的!

  可現實卻是羅剎族圣城在一夜之間坍塌,化作廢墟,由于那時候年紀太小,久居深宮,沈飛不能回憶起其中具體的情節,不過依靠推斷,能夠依稀推測出,羅剎族的覆滅要么就是因為族內出了內奸,就像龍虎山那樣;要么就是有仙人或者和尚暗中幫忙,羅剎族雖然比普通人戰斗力強一些,可是和修仙、修佛的人對抗則沒有勝算,只有他們出手,才有可能導致羅剎族的覆滅。

  而這無疑意味著,蜀山有可能也參與在其中,一想到這,沈飛就覺得異常痛苦,只能從掌門真人對待此事緩和的態度上,得到些許安慰,或許一切都是自己多心了吧。

  記得在下山之前,鳩山鳴鳩師兄曾經在自己面前展示過一副圖案,并且神神秘秘地提到,下山之后如果遇到相同的圖案一定要停下來,和那個擁有圖案的人打一聲招呼,說不定能得到意想不到的答案。

  沈飛來到了繁華之都金陵,感覺這里是最有可能找尋到鳩師兄所說圖案的地點,因此上街的時候格外留心。

  大概是真的被感動到了,沈飛給了唱曲的父女一小塊銀子,這對街頭賣藝的人來說已經是很大一筆財富了,他們連連做輯,表達感謝。

  再往前,人聲鼎沸,一座占地百畝的橢圓形建筑盎然挺立,走近之后才知道是金陵城最具特色的建筑之一——斗技場!

  從外面看,這是由巨大的青石瓦料堆疊成的建筑,目測高度在五十米以上,環形走廊,看臺逐層向后退,形成階梯式的坡度。離得很遠,已能聽到振聾發聵的喧囂和吶喊之聲,狂躁的氛圍幾近瘋狂。沈飛很想進去看一看,可惜被若雪拉住了,若雪不想進去,因為不愿意看到血腥暴力的場面。

  沈飛看若雪執意如此,也沒有辦法,只能順著她了。

  斗技場外面,擺著很多賣水、賣食品的攤位,這是沈飛第一次見到有人將水當做商品販賣,大概是在里面拼命的吶喊以后會口渴,所以商販們一早準備了竹筒,筒子里盛滿水,等到有人出來買水的時候,便遞上去一個或者兩個,價錢挺貴的,需要十紋錢。賣食品的商販也很有針對性,兜售的食品以肉類為主,大概在這樣熱血沸騰的場所,男人們難免情緒躁動,消耗更多的能量吧。

  繞行過去,走了很久,畢竟是占地五十畝的場地,往前走的時候,不斷有人從身邊經過,沈飛幾次想要跟著他們一起轉身,都被納蘭若雪強行拉住了,看起來今天確實與斗技場無緣。

  一直往前走,穿過鬧市,穿過街區,由于納蘭若雪一馬當先的拉扯,兩人居然一鼓作氣地走到了海邊。海邊上聚集著很多的善男信女,還有幸福的三口之家,大家互相之間保持著一定的距離,這是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

  堤壩高聳,海浪一次次地拍打在岸邊,被伴隨而來的,冷颼颼滿含濕氣的海風一吹,納蘭若雪縮緊了身子,就那樣趁著月色,自然而然地依偎在了沈飛的胸口上。沈飛動都不敢動,站立著,默許著,生怕自己隨便的移動讓若雪栽了跟頭。青春的男女單獨在一起,就如放在一處的干柴和烈火,早晚是要摩擦出火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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