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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路,步步為營

  反正紙是包不住火的,既然傳教已成定局,那便早晚要和佛宗撕破臉皮,沈飛干脆來個釜底抽薪,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道宗將要在人間布道這件事情,在短期內得到最多的信眾。

  在沈飛出現之前,蜀山道宗固守蜀中山脈;蓬萊道宗固守東海島群;魔教妖孽占據昆侖地穴;佛宗盤踞人間。信仰之爭還從未出現過,而隨著沈飛學成下山,這一切都將被徹底改變。

  福來客棧最近人滿為患,繼汝陽城城主夫人將整間客棧包下之后,又有不少富商星夜乘車前來,他們自然不是沖著這一間小小的客棧來的,而是為了住在客棧之中的客人——那個名叫沈飛的男人。

  如果說有一件東西能夠牽扯住所有權貴的目光,那一定就是健康了。人活在世間,接受人世渾濁的氣息,隨著年齡的老化身體也逐漸不頂用了,這是再多的金錢都無法改變的事情,沈飛的出現,給他們提供了一個改變現狀的機會,不敢白天到訪,是因為畏懼佛宗在人間的勢力。

  可惜即便如此,沈飛也從未接待過他們中的任何一人,每日里命蘭兒在屋子外面為他們端茶送水,好生伺候,到了夜深之時,則強行送客。說起來,為了讓沈飛打開房門,訪客們真的是較勁了腦汁,試過諸如討好蘭兒,打聽沈飛愛好等不靠譜的辦法,無一奏效。

  沈飛不開門,是要讓他們明白,隨自己修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信仰道教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需要有持之以恒的恒心。

  所謂恒心,便是一顆堅持之心,男人追女人需要恒心,男人追求事業的提高需要恒心,男人求仙問道更需要恒心。沒有恒心的男人是很難成事的,沈飛上山之后,經歷了整整一年半的時間,方才正式拜掌門真人為師,這一年多的時間里,若不是擁有一顆不服輸的恒心,他早就支撐不住,下山去了。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經過時間檢驗的恒心,才能真的了解得到以后的珍貴。沈飛便是要他們了解這一點,雖然做的有些過分,不過必須要這樣做。

  當然,這樣做還有一個目的,就是要門廳之外聚集上越來越多的人,讓福來客棧住了位蜀中上仙這件事情,一傳十,十傳百,越傳越廣,最終傳遍天下。

  所以,不接待他們是有原因的,沈飛不會將這個原因說出來,哪怕是對納蘭若雪。

  若雪這幾天很郁悶,那天晚上怒氣沖沖地離開了翠蘭軒之后,若雪便一直處在郁悶當中,讓她郁悶的是,為什么自己那一晚上沒有找到沈飛哥哥,為什么沈飛哥哥要進入那樣一個藏污納垢的地方,沈飛哥哥進入之后,不會也做了和身邊人一樣的茍且之事吧。

  這一連串的問題一直在納蘭若雪的心里盤亙了很久很久,幾次想要開口詢問,卻都最終按捺下,按捺下好奇之心不是因為本身懂事了,而是由于她實在怕問出的結果是自己最不想聽到的那一種。

  同屋者黑,在一間黑漆漆,充滿曖昧和芳香的屋子里,納蘭若雪感覺,即便是沈飛哥哥這樣定力超強的人,也很有可能承受不住誘惑的。所以她是真的不敢問,雖然不敢問,可又真的想問,為此甚至茶不思,飯不下,臉孔有些消瘦了。

  她本來的臉孔是圓圓的一張鵝蛋臉,看起來肉乎乎的,被心事纏上了之后,立時消瘦起來,隱約變成瓜子臉了,褪去了三分可愛,多出了兩分美艷,看起來更加漂亮了。即便是穿了男人裝,也難以阻擋自然而然散發出的風華了,前來拜訪沈飛的客人們,看到不時出入的納蘭若雪都垂涎三尺的恍然感覺是仙女下凡。

  若雪對他們卻很討厭,這些人的穿著一看就與翠蘭軒里見到的相仿,想想那一日齷齪不堪的景象,若雪篤定他們一定都是壞人。

  說起來,好人和壞人到底怎樣區分,這真的是一個問題,有錢人為所欲為就是壞人嗎?恐怕不見得。從某種程度上講,他們只是擁有了更多的資源,使得依附過來的人和物變得更多了而已,擁有的選擇權利更大了而已,并不見得就是壞人;反過來講,窮人就是好人嗎,并不亦然,所謂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大多數窮人本有能力往前邁出一步,甚至兩步,走入到稍富一些的階層,可是由于本身的劣根性,而失去了將那一步踩穩的機會。所以好和壞并不能完全由窮和富判定,好人大概會一輩子堅持好下去;壞人大概會一輩子堅持壞下去;好人變壞的機會很多,壞人變好的機會卻很少。

  不過在現下的若雪看來,出現在翠蘭軒中的這些人,卻都是面目可憎,讓人發指的。若雪這人很單純,越是單純的人越容易從主觀意識出發,將人性定義為簡單的好和壞兩種,這種定義明顯是不準確的,因為每個人都有其多面性。

  若雪頻頻對著拜訪者發火,轟他們離開,踹爛他們送來的東西,甚至大吼大叫,對此眾人無可奈何,只能自認倒霉。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了整整十天,到第十一天的時候,沈飛終于讓蘭兒打開門,接待了一名前來拜訪的客人。見面的第一句話,沈飛就命令他把帶來的東西全部拿走,第二句話,沈飛告訴他,求仙問道先要知道“道”是什么,接著擺出平日里冥想的姿勢,讓他照著自己的樣子一起做,并且叮囑他,放空心靈,體悟內心,這樣過了很久,問他有什么感覺,那人即表現出頂禮膜拜的表情,向著沈飛連連叩首,沈飛點點頭,對他說:去吧。那人便心滿意足的離開了。

  第二天的晚上,沈飛為第二和第三個人敞開了大門,教給他們同樣的姿勢,囑咐相同的話。

  第三天晚上,前三個經受了教導的人,齊聚在一間屋子里,擺出同樣的姿勢冥想放空。

  沈飛只是傳授他們打坐冥想的姿勢,并不傳授調理內息的方法,僅此而已,已讓他們感覺與常人不同,對沈飛的話深信不疑,隨著他語言的引導而放空心靈,感受到身體之中的變化,雖然這也僅僅只是感覺而已。

  沈飛就是要這樣一點一滴地將最基礎的仙法應用拆分開來,讓他們體會到信奉自己所能夠得到的切身好處,只有這樣信仰才能堅定。

  第四天,沈飛將五個人請進了屋,這其中包括汝陽城城主夫人,城主夫人是確確實實從沈飛手中起死回生的,身上一點一滴的變化如同神跡,因此對道教的信仰是最為堅定的,每天必在門外守候,即便始終被沈飛拒之門外,也沒有半句埋怨,

  沈飛終于將她請入門內,傳授靜心之法,城主夫人感激涕零,幾次落淚,并向身邊人,緩緩道出自己身上發生的改變。由此潛移默化的影響了身邊人的心境,使得他們對沈飛,對道宗更加崇拜和信奉。

  道宗講究天人合一,追求長生;佛宗講究修己,修輪回,修來世。相比較而言,道宗在予人實惠方面,明顯更有優勢,只不過這些年來,蜀山上仙人人高傲,根本不屑于與人間接觸,所以道宗只在傳說中出現。

  沈飛下山傳道打破了這一局面,他準確地掌握了事情的關鍵點,梳理出一條清晰的脈絡,將自己傳道的大路緩緩鋪開,猶如一幅美卷,若放任發展的話,不久之后便能小有所成。

  在這樣的形勢下,佛宗終于有所行動。

  幾乎一夜之間,福來客棧外聚集的拜訪者全部消失了,因為佛宗至高靈隱寺傳出了一條口諭,“凡信仰外教者,接不受佛祖庇護。”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卻產生了驚人的效果,幾乎一夜之間,沈飛辛苦積攢下的幾個信眾便全部消失無蹤了,這其中自然也包括,前一日里,信誓旦旦保證永遠信奉我道的汝陽城城主夫人,沈飛幾乎能夠想見,城主夫人一定是被城主大人以強硬的手段束縛在家中的,他也早已料到,佛宗的抵抗早晚會到來,并且想好了接下來的計劃。

  來到汝陽城的兩個目的已經全部達到,甚至超額完成,沈飛不僅找到了第一枚族人的眼睛,而且辨清了人間的勢力架構,最重要的是,將自己的盛名撒播于人間權貴心中,這就夠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傳播道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能夠合理的利用汝陽城,利用翠蘭軒,將道教的影子埋藏在人間權貴的心中,沈飛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下一步,他要離開汝陽,前往此次人國之行的第二站——金陵!最是繁華到金陵的金陵,除了帝都之外,人間之國最富有、最繁花似錦的一座城市。

  因此,在門外的拜訪者們全部消失的這一夜,沈飛趁著夜色最后一次來到了翠蘭軒的頂層,從窗戶進入,見到了早就等在那里的翠蘭軒軒主。

  簾幕隨風而擺,翠蘭軒四層的窗戶少見的敞開了,像是知道今天有貴客將要登門。

  沈飛進入以后,窗戶即刻閉合,燭光燃起,微弱的光芒卻能照見他和軒主的內心。

  “你要走了?”軒主像第一次見面那樣,坐在寬大的靠背椅上,兩只手肘撐著椅子兩邊的扶手,交叉著托起下巴,目光明亮地望向沈飛。他的瞳孔是那種接近于貓類的雙瞳,仔細看的話,能夠分辨出隱藏在其中的層次,在沈飛到來之后,軒主的表現只能用“淡定、睿智、從容”來形容,沈飛知道這是一個深藏不露的男人,他同時知道,軒主在蓬萊仙島的地位只怕不一般,而他駐扎在此地的目的則更加耐人尋味。

  出身自蓬萊仙島星家族的翠蘭軒軒主,他是沈飛進入汝陽城之后,給他留下了最為深刻印象的第二個人。第一個是凈靈和尚,第二個就是軒主。這兩人身上有一個特質,那就是平靜,低調,深藏不露,含而不吐。

  這樣的人,即便不發一言,即便只是平靜地與你的對視,都能讓你感到壓力。

  “可以告訴我你的真名嗎!”沈飛同樣平靜地看著軒主,露出微笑,“在臨走之前!”

  “你想知道?”軒主的眼睛放射出幽光。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沈飛淡淡地笑。

  “可惜我介意。”

  “那好吧,當我沒說過。”

  “你要去哪里?”

  “我去哪里,難道堂堂的翠蘭軒軒主猜不到嗎!”

  “你委托我照顧的人,是否一起帶走?”

  “既然委托軒主照顧,自然不會一起帶走。”

  “不過她卻很想你呢。”

  “虛假的感情而已,在下委托軒主照看方婷,是因為方婷身上有著其他人沒有的素質,如果只是做一個妓女,有點屈才了。”

  “既然她身上懷有著不凡的素質,你為何不收了帶在身邊?”

  “我不喜歡虛偽的人,哪怕知道她的虛偽只是生存的一種手段,也并不喜歡。”

  “可如果我硬要把她塞給你呢!”

  “你什么意思?”

  “我是商人,咱們做一個交易如何?”

  “與方婷有關?”

  “與方婷有關。”

  “說說看。”

  “我的條件是,你將方婷帶在身邊;我的好處是,從此翠蘭軒得到的火紅眼,全部轉交于你?”

  “生意人不做虧本的買賣,可是你提出的條件明顯對我有利,要我如何信任你。”

  “你要做的,只是拒絕或者答應,至于信任不信任,我不關心。”

  望著軒主的眼睛,沈飛沉吟下來,思忖良久方道:“你要在我身邊安插一個間諜,時時監視著我?”

  “你是不是想知道我的姓名?”

  “你剛才不是不愿意說的。”

  “我改變主意了。”

  “那說來聽聽。”

  “我叫方世許。”

  “方世許?”沈飛輕輕咬字,驀然睜大了眼睛,“你也姓方?”

  “方婷是我女兒。”軒主淡定地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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