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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人面狼蛛

  沈飛召喚朝花夕拾劍,用鈍了的劍刃斫砍黏住自己的蛛絲,可是劍刃也因此被黏住,越掙扎,黏在上面的絲線就越多,不一刻功夫,朝花夕拾劍的劍身就被捆嚴實了。

  愁眉不展間,幾滴粘液從頂上滴下,在沈飛翠綠色的長衫上留下了幾點燒灼的印痕。沈飛抬起頭,看到長滿獠牙的血盆大口近在咫尺,十六雙復眼分別往不同地方向看,全身絨毛,八條腿中的每一條都向閘刀似的鋒利而巨大,竟是一只巨大無比的狼蛛。

  狼蛛身上的每一條腿都與自己的身高相仿,紅頭獠牙,腹部生得和人臉似的,吐出的絲與穹頂相連,支撐它懸空降下。

  “鬼啊。”面對恐怖的事物,人類總能爆發出潛能,至純的仙力在極短的時間內爆發,不僅傾退了蛛絲,也讓狼蛛的血口沒能落下。

  沈飛飛一般的向來時的路遁逃,頭都不敢回,因為狼蛛的口臭始終縈繞在鼻端。八條腿的動物,總歸跑的要快一點,沈飛的右腿被一束從后面噴上來的蛛絲黏住,動不了了,倒在地上,巨大的狼蛛靠近了,紅色的頭,綠色的爪子,人面一般的腹部,無數的絨毛,看起來惡心而又恐怖。

  近距離的觀察,才發現狼蛛長毛絨毛的頭上有著詭異的印記——日和月。

  “難道萬人坑里的人都是被它吃掉的?”沈飛不敢往下想了,又一次仙力爆發,掙脫束縛,還沒跑幾步,便又被蛛絲束從后面黏住,“哥哥,你不要跑嘛,人家想和你玩。”

  “人的聲音?”沈飛驚疑,巨大狼蛛六腿齊動爬過來,用腹部對著他。腹部上生有著人的面孔,不止一張,是兩張人面。左半邊是男人的臉,五官聚在,像個孩子,但已經陷入沉睡;右半邊是女人的臉,也是五官聚在,不過卻已經很老了,是一張老婦人的臉,她的眼睛是睜開的,擠眉弄眼,吐出的聲音卻異常稚嫩,像個頑童。

  “哥哥,不要跑,人家想和你玩。”娃娃音,老叟臉,沈飛驚呆了,從沒見過此等怪異的生物,甚至連最可怕的夢中都不會出現。但他很快明了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事實,便試探著問:“你是誰?”

  “我沒有名字,父親一直叫我乖寶寶。”

  “你還有父親。”

  “父親已經好久好久沒有來看過寶寶了,大概是不喜歡寶寶了,不要寶寶了。”

  “你的父親是誰,他以前經常來看你?”

  “父親的名字我也不知道,但他經常來看我,還總送好吃的給我吃,送好玩的玩具給我玩。”

  “他送給你的吃的,是不是活著的人?”

  “是啊,像你一樣活生生的人類呢,既能陪我玩,玩膩了還能吃掉,他們的肉質很鮮美,血液很有營養呢。”

  “這么說你也要吃了我嘍?”

  “如果你能一直陪寶寶做游戲,哄寶寶開心的話就不會。”

  “你還真是平靜地說出了一個殘忍的事實呢。”

  “嘿嘿,凡是來這里陪寶寶玩的,都是父親討厭的人,寶寶吃掉他們只會讓父親更加開心。”

  “你不說你父親已經很久沒有來過了。”

  “是呢,不知為什么,父親已經很多年不給寶寶送吃的和玩具了,寶寶只能自己捉些耗子、蛇一類的東西吃,它們的血是臟的,好難吃的。不過既然你出現了,證明父親又回來照顧寶寶了。”

  “你的父親也是人類?”

  “他是很厲害的人類,揮揮手寶寶就飛了。”

  “他是仙人?”

  “什么是仙人?”

  “一種很厲害的人類。”

  “寶寶不知道。”

  沈飛覺得人面狼蛛不像在說謊,心里想:之前看到的,帶著王冠的國王不知道是不是人面狼蛛口中的父親,如果是的話,那自然不會再來到此地給它送活人吃了,如果不是,它口中力量很強的父親又會是誰呢?這么巨大的狼蛛生活在龍虎山的地底,山上的仙人不可能全不知曉,難道真是他們圈養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沈飛的心里充滿了疑問,卻有一點非常堅定,那就是自己要活著離開此地。于是,他緩緩站起,用堅定不畏懼的目光盯著人面狼蛛,“你平時喜歡做什么游戲的。”

  人面狼蛛看到他沒有像以前遇到的人類那樣畏畏縮縮的,很是高興,八只螯足歡快的踏步,像是在跳舞。

  “寶寶最喜歡玩你打我,我踢你的游戲了,就是不能躲閃的被對方打,直到其中一方受不了倒地為止。”

  “你喜歡玩這樣殘忍的游戲嗎?”

  “恩恩恩,這是寶寶最喜歡玩的游戲。看到游戲者越來越絕望的臉,感受到他們內心越來越深刻的恐懼,寶寶就會很高興呢。”

  “以前的人都是這么被你折磨死的嗎?”

  “做游戲嘛,總是有輸有贏的。而且,告訴你一個秘密哦,絕望越深,人類的肉質就越鮮美,寶寶產出的能量就越多,父親就會越開心。”

  “能量?”

  “不知道吧,寶寶能將人血轉化成靈力,喝的人血越多,產生的靈力就越多呢,產生的靈力多了,弟弟的傷自然就可以復原的。”

  “他受傷了嗎?”沈飛深深地望了一眼狼蛛腹部睡著的男童。

  “他睡著了,要想讓弟弟醒過來需要好多好多靈力的。”

  “你為什么不出去捕食?”

  “父親不讓寶寶出去。”

  “你很聽你父親的話。”

  “要不怎么能做乖寶寶呢。”

  “那好,問答結束了,開始做游戲吧,誰先打誰。”沈飛慢慢聚集仙力,等待時機。

  “第一次玩,就讓你先打我吧。”

  “你說的哦。”

  “當然是寶寶說的,放心,寶寶不會耍賴的,站在這里一動也不動。等下你也不許動哦,這是游戲規則,大家都要遵守的,如果你敢耍賴的話,寶寶就吃了你。”

  “放心,我一定會遵守游戲規則的,放心。”

  “轟!”蓄勢而發,毫無征兆的一拳,幾乎傾盡了沈飛所有的力量,在這一拳過后,氣流甚至被擊穿了,形成了以拳頭的接觸點為中心向四周擴散的霧狀云。

  人面狼蛛被一舉轟飛出去,巨大的身體在布滿骸骨的地面上翻滾、翻滾、再翻滾,直到千米開外,才止住去勢,八只螯足穿透骸骨堆,緊緊摳住地面,它顯得異常開心,縱情歡笑起來,聲音尖銳得讓人全身發麻。

  “好玩,真是太好玩了,你比我以前遇到的人好玩太多了,來來來,現在輪到我打你了,你在哪里,不要躲起來啊。”狼蛛的腹部一股腦地噴射出蛛絲,居然能夠起到助推的作用,噴氣飛機似得快速貼地前行。

  回到原地時,卻哪里還有沈飛的影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玩,真是太好玩了。你在哪,你到底在哪,做游戲要遵守游戲規則的哦,耍賴是會被我懲罰的,你這么好玩,真的不想殺死你呢。”狼蛛的八只螯足密集地踩跺,原地轉圈,仔細尋找嗅聞空氣中的味道,它雖然軀殼堅硬,力量強大,但感官不是特別敏銳,一般捕獵的時候,都是通過蛛絲的震動,才能察覺到獵物的存在,沈飛逃跑的時候,早已將身上的蛛絲斬斷,一時之間,找不到獵物的位置了。

  “小伙伴,你在哪?快出來。這里是我的地盤哦,你逃不掉的哦。”

  狼蛛大概是知曉出口的位置,八條螯足齊動,飛速向著出口前行,在它刺耳的聲音徹底遠去以后,堆積如山的骸骨堆內部,驀然伸出了一只手,接著是另外一只,沈飛從骸骨堆中爬出,生怕驚擾到對方,動作不敢過大。打了人面狼蛛一拳后,他壓根就沒跑,而是原地向下鉆,用堆積如山的骸骨隱藏自己的氣息和位置。人面狼蛛追回來的時候,八只螯足就在他身體上面不遠的地方晃悠,鋒利的螯足尖幾次險些劃傷他,沈飛始終屏息以待,一動不動,直到人面狼蛛走了,才爬出來。

  他既不往回走,也不往出口走,橫向移動,不過分追求速度,保持動作輕緩。這里的空間真的很廣闊,沈飛一直前行,跑了很久很久才看到墻壁,墻壁上雕刻著壁畫,可惜布滿灰塵、光線昏暗,很難看清楚壁畫上所描述的內容。

  沈飛沿著墻根往出口的方向走,雖然繞了遠路,但相對安全一些,半路上發現了一面固定了旗幟的墻,墻上的旗幟和國王背后的旗幟一致,沈飛心中一動,將身體緊靠在墻壁上,一邊用拳頭輕輕地敲打墻面一邊側著耳朵聽。連續敲了幾下,心中有了計較,聚集仙力,對著墻壁高踢一腿,“轟”的一聲,看起來厚實的墻面輕易地被踹開一個缺口,里面是中空的,與另一片黑暗的空間相連。

  “果然如此。”沈飛心里一喜,低頭鉆了進去。

  詭異的地下宮殿寬廣而黑暗,人為建造,由無數相連的空間組成,每一片空間又分別獨立,互相的連接處被墻壁封死,再用旗幟標識。井下的世界處處透露出神秘,而這份神秘明顯存在著極深的用意。

  到底是誰在主導一切?

  沈飛進入了下一片空間,經過狹窄的過道,到了一間屋子里,空蕩蕩的,四壁白墻,最中間的地方有一處半尺高的平臺,平臺中心坐著一個人,這個人背對著自己,身上袍子破爛,布滿灰塵,從瘦小的身形來看,應該不是骷髏就是干尸,沈飛現在面臨兩個選擇,一是走過去,查看對方的情況,這個房間與主廳相連,如此特別,呆在里面的人必然不簡單。二是原道折返,馬上離開此地。這間屋子像是密閉的空間,除了來時的路,似乎沒有其他出口了,萬一人面狼蛛追上來,自己將無處藏身。

  兩相比較,好奇心占了上風,沈飛選擇了前者,順著墻壁,繞行到那人的正對面,離得老遠觀瞧。見視線中的是一名枯瘦的老者,全身上下,除了干癟、蠟黃的棘皮之外,幾無血肉,眼眶黑漆漆的深陷進去,閉著眼睛,耷拉著腦袋,整張臉消瘦的不成樣子,從袍里露出的手掌細長,骨節粗大,應該是慣用重器。

  沈飛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微弱的氣,有些不解,向前湊了一步,小心翼翼,確定沒有危險,才又邁出第二步,不知為什么,明明面對一個死人,心里卻抱有深深的戒備,格外小心。而這份小心也確實收到了回報,在左腳接觸到平臺的瞬間,一股巨大的能量以平臺邊緣為中心張開,將平臺上的東西全部籠罩了進去。沈飛的腳因為只伸出了一只,并且反應夠快,在感受到能量騰起的同時,收了回來,逃過一劫。

  能量網從平臺四周弧狀掠起,在老者頭頂的正上方交匯,成倒扣的碗狀,沈飛驚疑不定,后退到墻壁邊緣,見平臺正中心的“干尸”緩緩睜開了眼睛。

  出人意料的,在那凹陷的眼眶之中,居然藏著是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白色的眼底,琥珀色的瞳仁,目光堅定而冷冽,與掌門真人很像,卻又沒那般具有殺氣。

  沈飛迎著這道目光,心中忐忑,意識到坐在那里的很可能是一位隱居起來的龍虎山上仙,而且,必然知曉外面的情況,知曉人面狼蛛的存在,知曉一切的由來。

  沈飛再度面臨兩個選擇,馬上逃走;或者,留下來聽聽對方說些什么。還是好奇心占了上風,他沒有逃,默默地與之對視。

  “我本以為,這樣謹小慎微的舉動來自一位身經百戰的蜀山上仙,沒想到居然是個孩子。”歷盡滄桑的聲音,雖然沙啞,卻與陰長空帶來的感覺完全不同,在那失去了彈性的聲帶顫動下,你能夠感受到的,是無盡歲月下的歷練和面對生命消逝的無奈,“眼睛有神,像是年輕時代的我。”

  沈飛閉口不言,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這份城府也和我年輕時一樣,以不變應萬變。”老者滿嘴的牙齒應該都脫落了,嘴唇向里面凹著,微微張合,顯得吃力,“看路數,修煉的是蜀山最正統的道術,是主峰派來的使者吧。”他輕描淡寫地敘述,卻讓沈飛膽戰心驚,單從仙力的流動中就可將修行的路數如數家珍,這種能力只有最頂尖的幾個人才能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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