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兒頭一次乖乖地聽話,晃晃悠悠地圍著青牛上仙轉了一圈,落到它嘴旁邊,似乎一點都不害怕。但聽對方以細不可聞的聲音說道:“聽話,隨我來。”
彩兒看它神色不善,心里面有了計較,對著老爹洋溢出笑容:“老爹,你自己練著,我隨老牛去去就來。”
邵白羽無言以對,真不知道青牛上仙給它灌了什么迷魂湯,居然讓調皮搗蛋的彩兒乖乖聽話。
當下笑笑,道:“上仙,彩兒交給您了。”
“好的。”
白云出現在腳下,載著青牛上仙和彩兒飄起,一路上,它們一言不發,彩兒始終守在青牛上仙的鼻子附近,不離開,兩只異獸進入了一座峽谷,峽谷里面彩蝶飛舞,空曠無人。白云載著青牛上仙和彩兒降落下來。上仙沒有開口講話,彩兒也不開口。直到兩只足有一尺長的蝗蟲從天而降,被青牛嘴里的冤魂撕成了碎片。青牛上仙才就勢問道:“豹子肉好吃嗎。”
彩兒近距離的盯著青牛上仙,身體膨脹,像是要發怒,卻最終忍耐下來,“牛鼻子,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懂。”
“知道我為什么帶你來這里。”
“你不是說要帶我修煉的嗎。”
“這里是免費的食堂,不會被發現,所以引你來此。”
“人家不明白你的意思嘛。”彩兒繼續裝出可愛的樣子。
青牛上仙絲毫不為所動,“你想吃了我?我的表皮有一千多米,你牙口再好也咬不穿的,所以,最好把心思落在能夠吞下的東西上。”
彩兒身體膨脹,成為一個圓球,球體從中間分開,裂成一張嘴,鋒利的牙齒和巨大的舌頭從最里面展露出來,舌頭在青牛上仙身上亂舔,上面的牙齒偶爾咬咬,像是在試口,確實咬不動。
“你的粘液讓我惡心,離我遠點。”青牛上仙抬起前蹄,輕輕一踩,整個地面掀起巨大的波浪,彩兒被硬生生地吹飛出去,留下兩顆牙齒嵌在青牛上仙的鼻孔里。
連鼻孔都咬不動,可見青牛上仙沒有說謊。
彩兒原形畢露,但是聲音仍然是娃娃音,似乎尚在幼年階段:“臭牛鼻子,你想怎么樣,揭發我,吃了我?呵呵,你可以試試。”
“我要揭發你,為何不將邵白羽帶著;我要吃了你,早就可以下手,你以為自己變成星輝就無敵了?我的胃自成一界,被我吞下你永遠逃不了。”
“那你想怎樣。”
“我要幫你。”
“幫我?”
“記得神燈之火是誰幫邵白羽取得的嗎?記得是誰帶著他去到北山的嗎?我做的一切事情都是為了幫你。”
“為什么。”
“你何必管這么多呢,有的吃不就好了。這里是遠古的狩獵場,是被結界覆蓋之處,連李易之都不知道,你可以肆無忌憚地享用美食,而不必擔心會被發現。”
“真的對我這么好?”
“你以為我為什么讓邵白羽將你從沉眠之中喚醒,為什么騙他說,你的樣子和過去不一樣。”
“你要害他?”
“不,我只是要幫你!他太年輕了,守不住過多的秘密,所以有些事情上面,只能撒點小謊。”
“青牛呦,你真的隱藏的好深啊。”
“我已足足等了一千年。”
“你到底要什么。”
“要你吃,吃的越多越好,吃的越強越好。”
“你不怕我崛起以后連你一起吃了?”
“如果時機成熟的話,我很樂意將自己奉上。”
“你是不是瘋了。”
“我瘋沒瘋與你何干,你只需要張開嘴巴吃就足夠了。”
“好吧,你的好意我笑納了。”
“隨便拿去。我會對邵白羽說,讓你留在此處陪我幾日,利用這段時間,將山谷里的所有生靈消化干凈。”
“真的不會引起掌教的注意?”
“完全不必擔心,這是逆轉乾坤之道術形成的地界,掌教找不到的。”
“那好,我聽你的。”
“聽話就好。”
白云出現,托著青牛上仙緩緩飄起,日光映照下,它陰沉的臉孔仿若噩夢——這個人間,到底充斥了多少的謊言!
同樣的時間,沈飛和莫君如行走在茂密的樹叢里,沒有尾隨邵白羽,也沒有納蘭若雪那個瘋丫頭從中作梗,兩人單獨在一起,就像是在約會。
青春懵懂的年紀,或許連他們自己都想不到為何會向著無人的地方行去。
無話不談的兩人忽然沒了話,尷尬地向前行走,低著頭,互相都在思考著什么,又或者在等待對方率先開口。
沈飛和莫君如算是不打不相識了,據莫君如自己交代,兩人產生仇怨,是因為沈飛從莫府經過的時候,沒有正眼瞧他們莫家高屋建瓴的宅邸一眼,更沒有看自己一眼。在莫君如眼里,這是赤裸裸的蔑視,所以從那一天開始一門心思地找沈飛的麻煩。
最開始是利用自己孩子王的身份,帶領幾個小流氓去沈飛居住的草屋外面叫嚷,搗亂。發現沈飛終日不在家,只留下一只大黃狗看門,就進入院子掀翻晾曬草藥的籮筐,一連五日,第六日的時候草藥筐被挪到了房頂上,莫君如沒辦法只能進屋去搗亂,可是屋子的門口被一只大黃狗守著,小孩們不敢湊前。莫君如想了半天,最終從鄰村獵戶那里買來了兩條獵犬,帶來對付大黃狗,沒想到那黃狗厲害的很,三下五除二就將兩只獵犬撕碎了,這下可把她激怒了,整天在村里面轉悠,看到沈飛就帶人圍過去找找麻煩。
沈飛身材高大,動作也快,天生擁有著一股子野性,可以對付三四個同年齡的小孩,雙方的梁子因此越結越深,直到山崖邊上殺氣騰騰的一鞭,將兩人的關系惡化到極致。
可也就是因為這一鞭子,仿佛將之前所有的怨氣都抽了出來,兩人墜入懸崖后,生死相依,沈飛從花豹嘴里救下了莫君如的命,從此,他們二人的關系開始回暖。在莫府被仙人責問的時候,莫君如投桃報李,冒著生命的危險擋下了郝春秋的凌空一抓,天之峽前,莫君如毅然決然地站在了沈飛和邵白羽兩人身邊,站在了一眾仙人的對立面上,面對蜀山上仙未有絲毫退卻。
凡此種種,莫君如和沈飛一次次地經歷風雨,互相之間的感覺也在不斷變化,一直到了今天,互相之間,都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里面。少年人的懵懂是說不清的。大多數時候,他們都不知道自己的感情究竟在哪里,而劇烈的改變往往只在轉瞬之間。
向前走,一只斑斕獵豹擋在路中央,兩人仿佛回到了三年之前,相視片刻,笑了起來。豹子飛撲上來,沈飛隨便一記鞭腿,將之掃飛,獵豹識得厲害,“嗚嗚”叫著逃跑了。
三年時間,同樣的獵豹在兩人面前已經全然失去了威脅,就像是普通人家里圈養的花貓。
沈飛和莫君如不約而同地坐下了,兩手勾住環在膝蓋上。
沈飛終于開口:“你在想什么,為什么要笑。”
“你在想什么。”
“我想起了那日在懸崖之下的情景。”
“我也是”
“當年的你和現在真不一樣。”
“你說說看。”
“我記得那個時候,你穿著一身紅色的小夾襖,披著紅色的斗篷,握著紅色的鞭子,臉頰也紅撲撲的,一副腦袋被門夾過才會有的裝扮,每次見了你都想笑。”
單聽前半句,莫君如以為對方是在夸贊自己,可越往后聽,越覺得不對,到了最后,直接破口大罵起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給你三分顏色就開染坊,冒個泡泡都讓人討厭…后省略五百字。”
“開玩笑的啦,能不能不要做人身攻擊。”
“不能,誰讓你總犯賤的。”
“那你想讓我說什么。”
“恩…就說一說,你和納蘭若雪是什么關系吧。”
“我和若雪啊,當然是朋友關系嘍。”
“整天膩膩歪歪的是朋友關系?你騙誰呢。”
“起碼我是這么想的。”
“你不是想,是享受,整天有嬌滴滴的小妹妹圍在身邊轉,滋味肯定不錯吧。”
“沒有享受,只有痛苦。”
“這還像句人話。”
“你和若雪有仇啊。”
“誰告訴你的。”
“那為何總是針對她。”
“我什么時候針對她了。”
“每時每刻每日。”
“那是你誤會了,我不是針對她,而是在針對你。”
“針對我?”
“你以為呢?”
“為什么針對我?”
“因為你討厭,你是個二百五,是個煩人精。”
“我怎么覺得,剛才你罵出來的難聽的花全是在說自己。”
“你給我閉嘴。”莫君如拍拍屁股站起來,“一和你對話,就全身冒火,本來優美的意境都攪和沒了,煩死了,你自己在這里坐著吧,我討厭你。”她抬起纖纖玉足,一腳踹在沈飛臉上,接著隨便折斷一根樹枝,揮起來抽了他兩下,“你自己玩吧,我走了。”
美妙的開場,悲哀的結尾,一場本該甜蜜的約會以這樣的方式草草結束,沈飛心里有點小小的遺憾,卻也因此釋然,找回了彼此之間的相處之道,他和莫君如只有保持這樣的關系才是最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