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快了,快到肉眼難及;太凌厲了,凌厲得煞氣逼人。沈飛的雙手再向前靠近一點點,就會被砍斷,嘴巴則發不出聲,雖然清楚地看到白猿就在眼前,卻沒有辦法阻止潰敗的局勢。
而此時,白猿為了保證自己不會輸,只能選擇讓沈飛輸,當前的形式讓沈飛輸的方法只有拔去他的舌頭,再砍斷雙手,白猿覺得這樣太殘忍了,畢竟是曾經為自己帶來了快樂的玩具,所以,真到了下殺手的時候,心中產生了一絲不忍。
這絲不忍是白猿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沈飛精心安排,準確布局,不斷努力的結果,也就是利用這短短的時間,沈飛猝然發難——仙力爆發!
瞬息之間,龐大的仙力涌出,沈飛為了這一擊,清空體內所有,以白猿之強都被襲退。退開的時候,白猿閃身橫向躲閃,生怕被沈飛喊出位置,誰料到對方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手掌不知何時落在了自己的尾巴上,接著便聽到一聲興奮的吶喊:“抓住你了!”
白猿下意識的甩尾,沈飛被尾巴的力量帶到空中,拋到千米之外的地方。離得這么遠,都掩蓋不了他的聲音:“我贏啦,我贏啦!愿賭服輸,一整天的時間,你都要服從我的命令。”
白猿整張臉孔,因為憤怒而糾纏在一起。
“愿賭服輸,你是發過誓的,可不能再耍賴了。”沈飛躺在被自己砸出的土坑中,雖然很痛,同時也異常興奮,他贏了,雖然有僥幸的成分但畢竟是贏了,“快過來,你現在必須要聽我的,這是咱們的賭約,不能耍賴的,過來,把我扶起來。”
沈飛連續喊了很多遍,都沒有聽到白猿的回應,無奈之下,只能自己爬起來。左右查看時,卻哪里還有對方的影子。
他會心一笑。
邵白羽已經記不清這是自己第幾次醒來了,神秘高手一次次地猝然發難,又一次次地施以援手,絕對是有意為之。
邵白羽的眼前只有黑暗,他感覺不到那個人的存在,也察覺不到危險。
“走了嗎?”他對著黑暗深處輕輕發問,這舉動看似輕浮,實則包含了深深的含義,證明邵白羽已經意識到神秘高手無名并沒有惡意。
“呼!睡著了呢!”無名的語氣第一次波動,“年紀大了,總是犯困,大概總有一天會醒不過來的吧。”
白羽聽出了他語氣中的惆悵,雙膝跪地,深行一禮:“前輩,請受羽兒一拜。”
“你為何要拜我。”
“得前輩傳道授業,白羽感激不盡。”
“一切都是你自己領悟的,與我何干。”
“白羽魯莽,有眼不識泰山,還請前輩不要責怪。”
對方沒了聲音,不知是在思考,還是在等待,又或者責怪,邵白羽深伏于地,靜靜等待。
“給你講個故事吧。”許久許久,黑暗盡頭才終于有人發聲。
其實邵白羽一直沒有發現,黑暗的籠罩下五感盡失,兩人的交流是建立在“傾聽萬物之聲”這項變態能力的基礎上,自己擁有這種能力不足為奇,可是對方為什么也有?
此時此刻,他來不及思考這些瑣碎的細節,等到有空思考的時候,卻已得不到答案。
卻聽無名說道:“在天與地還不似現在這般廣闊的時候,混沌的元素籠罩了世間,九州雛形初現,被毒蟲惡獸霸占,身為少數族裔的人類生活得異常辛苦。為了生存,零星分布的人類部落自發的向一起聚集,聚集的地方就是現在的昆侖山。”
“昆侖山?”白羽心中一凜,因為當世的昆侖山脈正是魔教的大本營,傳說昆侖山是一座死火山,地面以下都被魔徒們掏空了,巖漿流淌構筑起了防御的堡壘,正邪之爭無論蜀山一方取得多少優勢,始終難以徹底剿滅魔教,就是因為這座防御堡壘的存在。
無名不理會他,繼續說道:“因為渴望生存,渴望吃飽穿暖,渴望獲得幸福,四面八方的人類聚集在昆侖山下,他們不斷追尋力量,以達到自己的目的。隨著歲月流逝,人類群體逐漸強大,翻山越嶺,剿滅橫行世間的兇獸,九州逐漸歸于清明,生殺大權牢牢掌握在人類手中。
可是,人們對力量的追求并沒有因為惡獸兇靈的覆滅而停止,他們開始將目光對準同族之人,開始追求永生不死的法門,一開始只是暗地里進行,他們殺害同類,奪取內丹,吞噬精血;久而久之,變得明目張膽,肆無忌憚起來,弱小的人們忍受不了隨時降臨的死神,只能選擇搬遷,遷移出昆侖山這片人類的中興之地。隨著百姓地遷出,昆侖山成為了追尋力量的極端分子的聚集地,他們崇拜力量,信仰魔神,認定人力可逆天,為世人所畏懼。”無名話音一轉:“故事講完了,有什么感覺。”
“昆侖山是魔教的興起地,您講的是魔教中興與衰敗的故事。”
“聽清楚我的問題。”
對方明明沒有惡意,可這一刻邵白羽還是被汗浸透了,全身都在顫抖,這份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強大威勢,足以與掌教比肩。
沉默,白羽不敢輕易作答。
良久,良久,“我想您是在告訴我,追求力量并沒有錯,為了追求力量而迷失自己,就會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希望你能引以為戒。”
“白羽必當銘記于心。”
“在你遇到挫折的時候,希望也能如此。”
“當然。”
“開皇十三年,是天劫之年,那一年出生的孩子都背負了天意,天意沉重,能夠活下來,證明你應天而生。你是被選中的人邵白羽,總有一天當會乘風而起,在此過程中千萬不要急功近利了,否則會落得萬劫不復的下場。”
“謝前輩指點,白羽定當克己立行。”
“去吧,前面就是你渴望已久的力量,能不能擁有它全要憑造化。”
“前輩,白羽…”
后面的話沒有說出來,便被無名打斷了:“我休息去了,你好自為之吧!”
黑暗的那一頭,無名輕輕擺手,沉重的黑暗便推著邵白羽向著相反的方向離開,一路跌滾,摔落在破敗的殿堂前,身后風雪怒嘯,三人方可合抱的柏樹或折、或斷,早已失去了生機,火灼之痕歷歷在目,即便風雪不止也掩蓋不去痕跡,站在這里,能夠清晰地感受到永不磨滅的燒灼之氣。
抬起頭,長殿匾額清晰可見,這是整片空間唯一保持完好的地方,從那鋒銳的筆腳可看出書寫者筆風的雄渾。
——劍神殿,方栦山劍神殿!
命運開始和終結的地方,宿命的終焉之地。
劍神殿三個字,在進入天空之城的時候,邵白羽就曾見過了,感受了其筆鋒亦或劍峰的鋒銳,二度相見,別有一番滋味。目光遲遲不愿離開,直到手腳都被凍在地上,感到疼痛了,才收回目光,運氣仙力震碎冰層。
與無名的碰面猶在眼前,仿若夢幻,那必然是由大神通造就的異空間。
邵白羽感受到心靈的寧靜,置身長殿階石上,博弈、張狂、縱情、忘我的氣息迎面撲來,這是殿主遺留下來的氣息,只是用身體感受,就能體會到其中的力量,想象出殿主人的風華絕代,舉世無雙。
天下第一人!
蜀山的魅力便在于此。
他回身看,看到刀削般的峭壁,不感覺畏懼。高處不勝寒,身在蜀巔,全然不會感受到寒冷,因為你清楚的知道,這是無人能夠到達的地點。
這種感覺,這種感覺真是絕妙。
這一刻,邵白羽生出強烈的愿景,渴望馳騁天涯,渴望縱橫捭擱,渴望執掌乾坤,渴望毅力在蜀山之巔。
奮斗,是達成目標的唯一途徑。邵白羽自詡天賦異凜,但從不有恃無恐,從幼年開始,他就有著清晰的目標,在同齡人玩樂的時候,他去習武;同齡人睡覺的時候,他去讀書。邵白羽對自己的要求的嚴格并非如沈飛那般由于生活所迫,完全是因為理想的遠大,他有著潔白的羽翼,夢想鵬程萬里的一天。
進入蜀山,讓他看到了機會,凡人之體終有力竭之時,御劍飛行,則可俯瞰九州。
被復仇的毒火燎燒至疼痛的心境,煥發出無與倫比的光輝,他終于看清了自己要走的路,他終于意識到,一切的一切都將成為自己成功路上的墊腳石,包括炎天傾,他也僅僅是為了促成自己登頂的一粒棋子而已。
豪言壯志涌上心頭,邵白羽感覺自己抓住了命運。
長嘯一聲,義無反顧地踏入長殿之中。
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反應的時間都沒有,沈飛的視界就被無邊無際的黑暗充斥了。
黑暗厚重,一絲一毫的亮光都無法透入,出聲求援的時候,更發現,無論自己怎樣咆哮都發不出來聲音,或者說,即便發出了聲音也聽不見。
周圍安靜極了,沉靜且壓抑,感覺只有死亡能夠打破這種氛圍。
究竟怎么回事?是白猿又耍賴了嗎?它還有這樣驚人的神通?
不可能,不是白猿,那個家伙不會這樣做的,到底是誰?自己不會已經死了吧?
當沈飛感到絕望的時候,童子金身放射出光芒,不,是光輝,柔和的金色光輝從沈飛的皮膚里滲透出來,照亮了黑暗的空間,也恢復了他的五感。
沈飛又驚又喜,順著亮光,朦朦朧朧地看到了黑暗中的人影。
“咱倆無冤無仇,你…你想干嘛。”沈飛戰戰兢兢地說著,同時運起仙力籠罩了全身,“不要惹我哦,我發脾氣的時候,連自己都害怕。”
“童子金身。”隱藏在黑暗里的人直接道出了沈飛護命的法寶,“道家之人擁有佛門的寶藏,你真讓我感到驚訝,少年。”
“你…你你你到底是誰。”
“我嘛,無名。”
“不愿意說就算了,扯什么無名啊。”
“沒大沒小。”一只無形的氣掌拍打下來,沈飛被摁到泥里,但身上的光輝沒有湮滅,“老大,老大,有話好好說,好好說,你只要放了我,說什么我都聽你的。”
“呵呵,油頭滑腦,白猿就是吃了這一套,才沒能完成任務的嗎。”
“白猿?”沈飛心里一驚,“你果然是白猿的頭?”
“有什么問題嗎!”
“邵白羽在哪里?”
“他很安全。”
“你到底想怎樣。”
“本來只想見見你,可是被你見到了樣子,那么沒辦法,就只能下殺手了。”
“別別別,我沒看到,什么都看不到。這里光芒太弱了,根本照不進你身前的黑暗,我真的什么都沒看見。”
“看不見為何不敢睜開眼睛。”
“我怕你誤會。”
“怕,證明能,少年啊,懷璧其罪,莫要怪我。”
順著金輝,沈飛看到陰影中的無名輕輕揮手,馬上意識到危險,仙力爆發,豹子似的彈躍起,離開的地方遭巨力碾壓,扭做一團。
“混蛋,你真想讓我死啊。”沈飛憤怒。
“沒教養。”隔著黑暗,無名小幅度的揮動手指,力量化作實體,從四面八方涌來。
和邵白羽面對無名的時候不同,童子金身發出的光輝,照亮了無名的位置,沈飛多少能夠看到他的動作軌跡,雖然只是輕微的手指撩撥,已經足夠。
上下左右,輾轉騰挪,沈飛如同矯健的獵豹,躲閃了來自各個方向的攻勢,久而久之,無名很不耐煩,伸出一手,用力攥緊,四面八方的力量同時碾壓過來,沈飛被捏扁,蹂躪,快要變成肉泥的時候,一道白色的光芒忽然闖入,截斷在沈飛和無名之間,竟然是白猿!
對于白猿的出現,無名并不感到奇怪,但語氣卻充滿責備:“任務沒有完成,你還想保他?”
看到陪伴了自己幾百年的老伙計跪倒在自己面前,無名怎會不知它的意思,心里莫名的疼痛:“不要天真了,這個小子只是在裝腔作勢的應和你、利用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