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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四章三寶

  三個天竺僧人高坐于法臺之上。

  而在法臺之下,一座用紅色綢緞蓋住的長桌上,正擺放著三件從天竺帶來的所謂佛寶。

  此時卻還未顯露真容。

  來看熱鬧的眾多普通人,其實更多的就是為了這三寶而來。

  至于講經說法,他們基本上都是聽不懂的。

  這年月,文化普及度不高,生澀的佛經、典故那就更難懂了。

  就在許多等著玄奘法師出現力挽狂瀾的僧人,紛紛面露絕望之色時。

  一匹老瘦的白馬,卻馱著玄奘法師,從遠處而來。

  毛臉雷公嘴的猴頭,身穿黃色的僧衣,肩膀上扛著如意金箍棒,牽著馬韁在前走著。

  “有妖怪啊···!”一瞬間的凝固之后,刺耳的尖叫聲從人群里傳出來。

  然后眾多膽小的圍觀群眾,迅速的退散。

  還留下來看熱鬧的,不是膽大的渾人,就是有見識的能人。

  看著為玄奘法師牽馬的猴頭,原本在法臺之上端坐三天三夜,早已經心如止水的三位天竺僧人,幾乎同時面色微變。

  即使是早就通過某些渠道,知道了這個消息。但是親眼得見之時,依舊會覺得踹踹不安。

  大唐長安,還無人知曉這猴頭的恐怖。

  但是在天竺,在西方諸國,這猴頭的威名和兇名那可是震懾諸佛。

  甚至傳說中的天竺猴神哈奴曼,特意找這猴頭切磋挑釁,都被這猴頭給直接打碎吞掉,取代了對方在西方神祇中的地位。

  如果楚河洞悉這一點,只怕就要懷疑,真假美猴王一篇,是否指的就是猴王與那猴神哈奴曼之戰了。

  玄奘一貫可不是什么老實和尚。

  別人既然已經欺辱上門,那他自然也會用出手段。

  讓猴王牽馬,就是在示威。

  三位天竺僧人的三日清修,在看到猴王的那一刻起,就煙消云散,都做了無用功。

  看著騎跨在老瘦的白馬背上,身形瘦小,偏偏挺拔硬朗,風姿非凡,仿佛一座高山般的玄奘法師,三個天竺僧人互相看了一眼,由其中一僧人揮手,撤掉了那桌上的紅綢布。

  紅綢布下,擺放著三件佛寶。

  一件袈裟,一個紫金缽,一個錫杖。

  看到這三件物品時,玄奘法師的表情也變了。

  這哪里是什么天竺佛寶,分明就是中土佛門的本土之物。

  那些原本觀望什么天竺佛寶的道人、僧人也都愣了。

  眼尖的也辨認出了它們的來歷。

  “這不是凈土宗世傳的三件佛寶嗎?錦斕袈裟、紫金缽盂還有九錫禪杖···!”一個老和尚低聲說道。他也是有些見識的,曾經見過此三物的圖像。

  只是多年以來,再也不見凈土寺將此三寶拿出來,皆以為失傳。

  玄奘法師歸唐入長安時,曾經穿了一身錦斕袈裟,當時很多僧人都以為三寶之一的錦斕袈裟一直是在玄奘法師身上,這才沒有現世。

  如今看來,玄奘法師所有和此處所擺放的錦斕袈裟,必有一件是假的。

  玄奘法師還未說話,其中一座法臺上,一個生的皮膚黝黑,大眼高鼻,眉心有紅色火炎彩繪,身披半身金色彩紗的天竺僧人,用古怪的漢語說道:“玄奘法師!當年你初入西方,為求見戒賢大師,曾經奉上此三件寶物為禮品,賄賂當時的看門沙彌。如今時過境遷,吾等特意不遠萬里,將這三件寶物,送回到你東土大唐。以全我佛慈悲之心,不知法師可愿收下?”

  此言一出,便是一片嘩然。

  玄奘法師花了二十年的時間,去西方學法,帶回來了大量的西方經典。

  對于整個佛門而言,宛如圣人一般的存在,幾乎可以媲美當初來中土傳佛法的達摩祖師。

  何況達摩祖師還是個天竺人,并非華夏苗裔。哪里比得上玄奘法師,根紅苗正?

  但是此時,這天竺僧人所指,乃是說玄奘法師德行有虧。

  為了求取真經,用了一些卑劣手段。

  甚至將凈土寺代代相傳的三件佛寶都送了出去。

  更何況,玄奘法師回長安時,還身穿了錦斕袈裟。

  如果此時放在桌上的這一件是真的,那當初玄奘法師所穿的便是假的。

  這樣一來更有欺世盜名的嫌疑。

  玄奘法師才到場,按道理正式的辯論還未開始,這些天竺僧人便已經發難,并且直奔主題,好像一開始就丟出了王炸,甩出了底牌一般。

  看著桌上的三件佛寶,玄奘法師的神情漸漸的淡然下來,看向它們的眼神,再也沒有任何的格外不同。

  與看一塊石頭,一朵花,一片樹葉,沒有絲毫的區別。

  “你們認為用這三件死物,換取真經是不值得。但是在貧僧看來,所謂佛寶是假,唯有聚集著我佛智慧的真經,才是無價。既為出家人,當諸像皆空,同樣是穿衣,一件錦斕袈裟與一件破布袈裟,又有什么區別?同樣是吃飯,紫金缽盂與破瓷碗又有什么不同?同樣是行路,九錫禪杖和枯木樹枝,又有什么不一樣?”

  “法在凈土在,心安樂處便為身安樂處。凈土在心,在法,而不在器物。”玄奘法師安靜的說道。

  他的應對可謂精彩。

  眾多原本頗有信念崩潰之感的中土和尚,紛紛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

  而遠處的一眾道人,則是用‘你真能忽悠’的眼神看著玄奘法師,心中暗道學到了,記筆記。

  天竺僧人以為用玄奘法師曾經的黑歷史來攻擊他,就能讓他驚慌失措,就能將玄奘法師打下神壇。

  沒想到玄奘法師反而諷刺他們,只是執著于外物,卻空守著寶山不自知,被人用外物、死物換走了真正的寶山,卻還在沾沾自喜。

  “不愧為曾與五千大德論法,卻不落下風的玄奘法師,吾等受教了!”坐在中間,皮膚稍微白皙一些,額頭點著一點金光,身披金紅兩色紗衣的天竺僧人雙手合十說道。

  這看似是在奉承玄奘法師,其實卻是在給自己找臺階下。

  適當的吹捧對手,提高對手,其實對自己并無壞處。

  如果贏了,那正好說明,能打敗如此厲害的對手,當真是厲害的沒邊,實至名歸。即便是敗了,那也是雖敗猶榮,情有可原。

  反而是那些拼命貶低、踐踏對手的家伙,才是真蠢。

  勝之不武,敗之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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