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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二十八小時

  “因此我們失敗了。”

  牽著珍妮的杰納德突然發聲,讓不少人側目。

  “血色之年,我們星輝軍團馳援刀鋒領,”杰納德抬起頭,同樣望向天空,滿是感慨,“卻被打得落花流水,一路丟盔卸甲。”

  摩根摸著自己的刀柄,皺起眉頭。

  “約翰公爵不明白為什么每次一舉九芒星旗,對面的敵人就士氣大振,發狠發怒,悍勇不畏死,堪比北地人——現在我懂了,我們這些自以為去解放刀鋒領,去‘抵御敵寇’的家伙,才tm是真真正正的境外勢力啊。”

  此言一出,星湖衛隊眾人為之一靜。

  泰爾斯坐在馬車里,不言不語,表情難看。

  在周圍民眾的陌生目光中,他們一行人走在翡翠城的陌生街道上,意興闌珊,氣氛壓抑。

  但泰爾斯很快就意識到,魯赫桑大街一事影響深遠,而他執政期間要面對的挑戰,更遠遠不止這么一點。

  “這確實不是巧合。”

  幾個小時之后,哥洛佛和米蘭達從外頭回來,帶給泰爾斯第一手的、最直接的、不受任何官員勢力掩蓋遮蔽的真相:

  “是必然。”

  原來,起沖突的兩撥人不是什么小混混,相反,他們都是平民百姓,一邊是車馬行會的車夫們,大多是南岸本土人,在翡翠城街頭催馬趕車,送貨拉客,另一方則以外地移民為主,許多都是碼頭和貨倉的腳夫和力工,乃至清掃工和挑糞工,出賣純粹的勞力謀生。

  兩群人階層不同,來源不一,卻因為生意活計而有所交集,產生嫌隙,以往也起過摩擦,但在翡翠城的森嚴法度下,雙方都極為克制,頂多相互使使絆子,從不敢逾越底線,遑論在最繁華的街市上廝殺械斗,直到…

  “以前他們產生沖突,都是各自的領頭人坐下來談判,”米蘭達沉聲道,“但是據說拉車的那幫人,他們的頭兒最近失蹤了,至于另一群腳夫們,他們都是臨時生計,來了又去去了又來,沒什么領頭人,唯獨給一個掏糞工的頭頭面子,也只有他能在那幫人里說得上話。”

  哥洛佛點點頭,嗓音沉重:

  “那家伙叫羅杰,外號‘糞蛋’…”

  “血瓶幫的頭子之一,”泰爾斯皺著眉頭,“死在內訌里那個?”

  哥洛佛輕輕頷首。

  “至于今天這件事,我們還沒有切實的證據證明,究竟雙方是真的因為意外而擴大沖突,還是背后有不明勢力從中挑撥,但是…”米蘭達補充道。

  “沒有區別了,”哥洛佛搖搖頭,“我了解這幫人,血瓶幫出事之后,兩邊人馬都沒了領頭的和說得上話的,更沒有居中協調的,那打起來就是遲早的事兒,只是沒想到鬧得這么大…”

  泰爾斯沉默下來。

  他突然明白過來了:

  哥洛佛和羅爾夫見證的那場血瓶幫內訌,將凱薩琳老大掀下臺,意義絕不僅僅是奪權或復仇。

  “所以是巧合也好,有心也罷,這件事終究是因我而起——自從血瓶幫大亂,它就是注定的了。”

  哥洛佛和米蘭達對視一眼,欲言又止。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對他們擠出微笑,讓他們不必憂心。

  接下來的時間里,王子殿下馬不停蹄地在空明宮的書房、議事廳、會客室與外宮的幾大官署之間來來回回,巡視慰問,會見官員,安撫人心,下達命令,而每當他好不容易坐下來,以為能稍息片刻時,書桌上總會出現一大堆文件和信件,需要他一刻不停地閱覽過目,執筆批復,簽字畫押,寫信回信,讓他連靜靜吃個午飯的時間都欠奉。

  就這樣,還總有新的意外事項——比如方才魯赫桑大街的慘劇——突然蹦出來,強行插進他本就沒有多少空隙的行程表里:

  疲憊不堪的泰爾斯不禁咬牙想道:

  作為城主和公爵,詹恩以前也是這么忙的嗎?

  然而禍不單行,距離王子回宮不過幾個小時,幾位官員就又匆匆來報:

  翡翠城的物價有異,行情有變。

  事情最早是一個收稅官在收取攤販費時發現的,他的收費對象——商人們,無論是那些從周邊城鎮或者更遠方趕來,拉著貨物要在慶典上銷售的游商小賈,還是本地屯著貨打算小賺游客一筆的大商鋪和小攤販,彼此之間開始了降價的惡性競爭:

  同樣是賣織物,你降兩個銅子,我就低三個銅子,你兩件一起優惠搭售,我就放上三件…

  起先這樣的事只是零星發生,局限在同一個集市上的四五家競爭者圈子里,但在魯赫桑大街的悲劇之后,好幾個城區的市場都出現了類似的情況。

  忙碌了大半天的泰爾斯不得不強忍疲勞,聽取市場官的匯報,表情越發凝重:

  很快,無論行商坐賈還是工場作坊,甚至包括許多大商團,大家紛紛效仿,開始批量拋售貨物,從糧食肉蔬到香料脂粉,從本地特產到遠洋海貨,翡翠城市面上幾乎所有的商貨,紡織品,工藝品,奢侈品,必需品,價格都在一路下跌…

  直到幾位市場監督官員發覺不對,一路追索查問,這才發現不妙:

  不知何時起,城中起了謠言,說魯赫桑大街的變故只是前兆,而以星湖公爵連酒都不喝的性子,翡翠城的政治動蕩恐怕很快就要波及到市場…

  如此一來,許多商賈都在爭先恐后地急著銷貨清理庫存,為此不惜降價,寧愿虧本賣,以換出現錢。甚至還有一艘正在海上前來翡翠城,滿載奢侈品的商船,船主聽聞了翡翠城之變后焦心不已,急忙遣信鴉通知貨棧,要將船上的貨物以半價乃至更低的價格預先出售,以防靠港之后滯銷虧損。

  “我聽說在碼頭,甚至有商家把賣不掉的貨丟到大街上白送,任人撿拾,乃至直接扔進水里。”在外面打聽了一圈回來的米蘭達臉色鐵青。

  “這些都是恐慌性的拋售,他們在擔心政治動蕩,看衰未來的行情,是以先行確保手里的現金充足。”

  幾刻鐘后,收到消息趕來的財政總管邁拉霍維奇在議事廳里算著賬目,緊皺眉頭:

  “可是殿下,再這樣下去,翡翠城在商路上的信譽和名聲都會越來越差,市場也只會越來越糟,翡翠城如此繁榮,所賴以為生的進項——交易稅、財產稅、關稅,恐怕都得腰斬。”

  “如果翡翠城歲入下降,不能確保下季度的收入超過,或者至少與本季度持平…”稅務官咬牙切齒,“該死,我們還指望著拿它還債呢!”

  泰爾斯聽得頭大如斗。

  “諸位,這只是最輕的后果,”另一位經驗豐富的市場官滿頭大汗,“聽我說,再這樣過上幾天,消息傳出,商人們無利可圖,就失去來翡翠城做買賣的動力了,等城里的商品拋售得差不多了,商貨又沒有更多的流動,市場就會開始蕭條,緊接著就是物資短缺…”

  “那我們怎么辦?”懷亞頭疼道。

  “調撥資金,先出手穩住物價,維持市場平穩,”邁拉霍維奇總管咬牙道,“錢的問題,只能用錢解決。”

  “那我們的債務怎么辦…”

  “先別想著還債了,渡過眼前再說!”

  “實在不行,就再去借吧,拿新款還舊債…”

  “那債務會越滾越大的…”

  “先保證歲入平穩,只要翡翠城統治穩固,那債務總會有辦法解決…”

  “殿下,不知道陛下是否來了旨意,有無示下如何處理?”

  “永星城能支援一下我們的財政嗎?”

  “實在不行,免掉一部分要上交王國的稅收行不行啊…”

  議事廳里來來回回吵成一團,被無數難題鬧得焦頭爛額的泰爾斯越發難忍,他罕見地發了怒,讓馬略斯將這些官員們統統轟出去。

  “從財政到稅收,從市場到治安,我看得出來,他們都沒有盡力,都在陽奉陰違,拖拖拉拉,敷衍塞責,”保羅關上議事廳的門,表情嚴肅,“甚至等著看我們笑話。”

  “畢竟原來的公爵昨天才下臺,而且方式不怎么好看,”米蘭達嘆息道,“可以理解。”

  “他們辦事不力,那我們能不能殺雞儆猴,治他們的罪?”摩根冷哼道。

  “他們沒有公然抗命,也沒有言出不遜,”D.D搖搖頭,“頂多是辦事敷衍,吊兒郎當,這可遠遠算不上是犯罪。”

  “對一般人當然算不上,”摩根做了個兇狠的手勢,“但對這些當官的嘛…哼。”

  “小心,大家,”懷亞端著筆記本,“遇到挫折和災禍時,怪責他人往往是最容易的,尤其是歸咎那些權位在我們之下,毫無反抗之力的弱者。”

  他警告地看了眾人一眼:

  “《賢君政略》有言:舍難求易,往往是暴政的起源。”

  “啊,不會又是王室衛隊入隊測試的參考書把?”D.D挖了挖耳朵。

  “額,不是,這是我自己的課外讀物。”

  “還tm課外讀物?”

  坐在主位上的泰爾斯揉著自己的額頭,感慨自己所剩無幾的精力條,聽到他們的對話,難得一笑。

  可懷亞的話還沒說完,便再度被人打斷。

  這一次,來的人是翡翠軍團的指揮官,塞舌爾騎士兼上尉。

  星湖衛隊頓時緊張起來,嚴陣以待。

  但幸好,進入大廳的塞舌爾騎士只是輕蔑地瞥了眾人一眼,便遵照規矩卸下武器交給老杰納德,再有模有樣地行禮,向泰爾斯公爵匯報:

  翡翠軍團在全城的各大崗哨都發現,參加翡翠慶典的旅人、賓客、商人…此時此刻正大包小包,接二連三,爭先恐后地收拾細軟準備離城,為此,翡翠城的港口和陸路要道正擠滿了人,堵塞不通。

  泰爾斯長嘆一口氣。

  又是壞消息。

  人皆有眼,這樣的舉動一傳十,十傳百,爭相離城的人群很快讓城里很快起了謠言,說詹恩公爵下獄和魯赫桑大街的悲劇只是前兆,很快空明宮就要頒下更多措施,嚴查小公爵滅口案和老公爵遇害案的始末,到時候整個翡翠城都將雞犬不寧,而泰爾斯王子的怒火勢必熊熊燃燒。

  泰爾斯越聽越是皺眉。

  此等局勢之下,爭相離城的人越來越多,擁有船只和馬車的船主車主們成了香餑餑,出城的船票和車位價格越炒越高,諸如賣票行騙、趁機抬價等事頻頻發生,讓翡翠城面臨的治安壓力越來越大,警戒廳和翡翠軍團叫苦連天。

  不妙,泰爾斯心想,這樣下去,翡翠城——在他手里——的蕭條和衰落,只會越來越快,而且不可避免。

  該死!

  “不止是外來的旅人和客人,我聽說有許多本地人,甚至不少貴族都在收拾行裝,打算離開翡翠城一段時日以避禍。”孔穆托小聲地從旁補充。

  “禍?什么禍?災禍嗎?”泰爾斯無奈道。

  “人們在擔心,唯恐翡翠城在接下來的日子里局勢不穩,”塞舌爾騎士死死盯著他,“尤其在政變之后。”

  是啊,好像我不擔心似的。

  “但那不是政變,只是…”泰爾斯蒼白地解釋道。

  “我知道,只是翡翠城行政領導層的臨時人事變動,對吧?”塞舌爾冷冷道。

  泰爾斯嘆了口氣。

  他怎么沒去做個政務官?

  “好吧,那民眾恐慌,爭相離城,我們怎么解決這件事…”

  塞舌爾點點頭:

  “我們可以限制人員流動,比如在出入口設卡,不讓他們出城…”

  “不!”泰爾斯和馬略斯異口同聲阻止他。

  王子和守望人對視一眼。

  “但是確實不能這樣下去,恐慌會蔓延的。”馬略斯沉穩地道。

  泰爾斯點點頭:

  “我們得做點什么,穩住人心,打消他們的疑慮。”

  王子嘆了口氣,越發頭疼:

  “懷亞,你拿我的手令去一趟市政廳,督促他們貼出布告,放出消息:從明天起,翡翠慶典繼續進行,一切照舊,下一個環節是什么來著?”

  “不夜宴游,”懷亞翻開筆記本,“主要的活動都在晚上,翡翠城將在全城各地點起燈火回廊,市民們徹夜巡游,以紀念海曼和雷吉娜在兵荒馬亂中的月下相遇。”

  “臥槽,都兵荒馬亂,還tm月下相遇,”滿頭煩惱的泰爾斯很不體面地罵了句粗口,“真尼瑪浪漫死人了。”

  沒有人敢回話。

  “還有,召集目前正在翡翠城的重要封臣,還有行會和商團的首領,他們的勢力遍布南岸,我得跟他們開上第五個會,穩住市場,最好能得到承諾…塞舌爾騎士,你還在這里?”

  泰爾斯疑惑抬頭。

  在眾人的目光中,塞舌爾騎士微微頷首,目光如劍:

  “我聽說,殿下你,打算解散翡翠軍團?”

  泰爾斯一愣。

  “哪兒來的消息?怎么可能…”

  “那為什么讓財政司挪用了我們的用度支出,甚至答應好的,慶典期間的加班獎勵?”塞舌爾騎士提高音量。

  議事廳里的衛士們緊張起來。

  泰爾斯聞言一滯。

  “我向您保證,塞舌爾騎士,此事我并不知情,”泰爾斯深吸一口氣,“但我想…”

  “看來消息是真的,”塞舌爾打斷他,冷哼一聲,“詹恩公爵失勢之后,殿下你要挪用翡翠城的款項,去供養永星城。”

  泰爾斯皺起眉頭。

  糟糕。

  “而我們這些人,拿劍的,執筆的,經商的…就是代價?”塞舌爾騎士緩步上前。

  馬略斯上前一步,輕描淡寫:

  “塞舌爾上尉,你要做什么?”

  周圍的星湖衛士們面色不善,紛紛手按武器,站成陣勢。

  塞舌爾看了馬略斯一眼,瞇起眼睛。

  “塞舌爾騎士,我向您發誓,我并無此意,”泰爾斯盡力誠懇地發聲,消弭緊張的氣氛,“畢竟,翡翠城乃至南岸領的長治久安,還有賴于翡翠軍團的守護。”

  塞舌爾沉默了一會兒。

  “既然如此,殿下,請展現誠意,發放我們上個月的薪資,確保我的軍士們不會聽信謠言,以為自己即將要失業,”塞舌爾冷冷道,“而且我的手下們在翡翠慶典期間加倍操勞,如果能預支這個月的薪資以作激勵,那會更好。”

  “嘿!你怎么說話——”涅希不忿開口,卻被保羅一把按住。

  “我軍團里的兄弟們,雖然都是流血賣命的,但他們都值得更好的人生,”塞舌爾絲毫不理會他,而是兀自轉過身,走向大門,從杰納德的手中奪回自己的武器,“否則,殿下,您就可以找其他人來維持治安了。”

  言罷,他毫不客氣,也毫不留戀地走出議事廳,留下轟然關緊的大門。

  “托爾,再麻煩你帶我的信,親自去一趟外宮的財政司,”泰爾斯痛苦地揉搓自己的眉心,“除了之前的問題之外,告訴他們,無論如何拆東墻補西墻,給翡翠軍團的用度都不能削減。”

  馬略斯微微頷首。

  議事廳里的人們面面相覷,D.D聞言打抱不平:

  “殿下您別怕他啊,再說了,財政司那幫狗屁官員連賬目都算不清,還在頭疼怎么籌集資金平抑物價…”

  “根源本就不在于物價,”泰爾斯疲憊地搖頭,只覺得目前發生的一切都在跟自己作對,“怎么花錢平抑都是沒用的。”

  “不管我們信不信,從財政到稅收,再到市場,再到剛剛的治安問題,”馬略斯點點頭,“如果翡翠軍團再有變故,比如不再聽令,又或者處理治安問題時睜只眼閉只眼…”

  眾人齊齊一凜。

  “我現在理解這些官員們,理解他們為什么敷衍低效了,”泰爾斯無奈嘆息,不得不再次執筆寫信,“如果覺得自己前途不明,崗位不保,誰特么還有心思工作啊?”

  看見殿下這副模樣,懷亞憂心不已,但他也沒什么好辦法,只能狠拍大腿:

  “該死,為什么今天就諸事不順呢?”

  “因為我們樹大招風?”D.D聳聳肩。

  “因為他們是故意的。”保羅目光幽深。

  “因為在這里,”米蘭達突然發話,“我們都是埃克斯特人。”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泰爾斯的筆尖也微微一頓。

  “杰納德,”泰爾斯想起什么,輕聲問道,“你們怎么贏的?”

  在議事廳門口的杰納德正在訓斥威羅,聞言一怔,湊上前來:

  “泰爾斯王子?”

  “你今天說,星輝軍團剛到刀鋒領,被打得大敗,”泰爾斯放下紙筆,“那后來,約翰是怎么反敗為勝的?”

  杰納德猶豫了一下。

  “跑。”

  眾人齊齊側目。

  只見杰納德深吸一口氣:

  “我們撤退,殿下,一路敗逃,引著叛軍來追:從刀鋒領撤到中央領,再撤到南岸領,幾個月下來,我們練出了一身跑路躲藏的本事,前一刻還在燒火煮湯,后一刻就能端起鍋一路小跑,哈哈,還能邊跑邊煮湯…”

  “而敵人,敵人則像野火一樣蔓延,聲勢越發浩大,人數與日俱增,野心也逐漸膨脹,領頭的甚至要在索達拉城開國稱王。”

  杰納德漸漸出神:

  “等到這些叛軍背井離鄉,不再是人人同情的‘起義者’,而是人人憎惡的‘入侵者’,是真真正正的‘境外勢力’時,就是我們反擊的時候了。”

  泰爾斯眼神一動。

  杰納德低下頭,眼里的懷念變成落寞:

  “于是,就贏了。”

  議事廳里安靜下來。

  涅希聽得一頭霧水,米蘭達卻眼前一亮:

  “對,索尼婭女勛爵跟我提過,不愧是星輝戰神。”

  “噢,不是,”杰納德回過神來,糾正道,“這戰略最初并不是約翰提出來的,而是他手下的一個大貴族參謀,從南岸來的,叫什么卡拉比揚的。”

  泰爾斯聞言一怔。

  “但這樣的方法,”懷亞忍不住道,“放棄土地,誘敵深入…一路上,要死上不少人吧。”

  “是啊,不少人。”

  那一瞬間,杰納德話里的意氣風發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少。”

  泰爾斯抿了抿嘴唇,眼中情緒不明。

  一個小時后,在星湖衛士疑惑的眼神中,泰爾斯站在走廊里,看著重重護衛的衛兵們讓開通道,為他打開一扇房門。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

  他向屬下們揮了揮手,嚴肅凝重地邁入這個不同尋常的房間。

  身后的房門轟然關閉。

  房間里,一個男人姿態自若地坐在一套用料華貴的沙發,背對著他,自顧自地斟酒。

  “二十八小時。”

  泰爾斯聞言愕然:

  “什么?”

  男人輕聲一笑。

  “我是說,撐到現在才來找我…”

  只見深陷漩渦的南岸守護公爵,詹恩·凱文迪爾舉起一杯名種葡萄酒,悠然回顧。

  “不錯,你比我預想中的,還多堅持了四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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