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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榮譽復仇

  “繼續跑,別停下!”

  伴隨著希萊的催促聲,泰爾斯一行人踩著腳下的污水,在昏暗的坑道里亡命奔逃。

  坑道里彌漫著詭異的白色煙霧,它們源源不斷地透過縫隙,從地面乃至墻面蒸騰而出,影響視野,嚴重拖慢了他們的速度。

  “該死,那個混蛋是怎么…”

  哥洛佛舉著一支火把,跟在泰爾斯和希萊身后,不時痛苦地按按額頭,顯然還沒完全擺脫異能的影響:“怎么找到我們的?”

  他身后傳來羅爾夫的不忿哼聲,以及凱薩琳的痛呼。

  “我有個手下——嘶——桑加雷是養狗的,包,包括獵犬,鼻子靈得很,”幻刃趴在羅爾夫的背上,被顛得悶哼連連,“我們到這兒時,渾身血,血腥味兒——呃!”

  “咳咳,就沒人奇怪這陣煙是咋回事嗎?”

  斯里曼尼嫌惡地揮散眼前的白煙,他拄著一根木桿,在七拐八繞的坑道里一瘸一拐:“這可是下水道——可惡,掉了只死蒼蠅!難不成底下還有個大煙館?”

  稀里嘩啦的水聲中,希萊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沒準真有呢,這坑道里啥怪事兒都——嗷,小心,這兒有塊石頭!”

  但隊伍的最前方,泰爾斯卻不言不語。

  地獄感官持續運轉:這條彌漫白煙的逃命之路上,到處都是剛死未久的老鼠蟑螂,原本喜好藏在陰潮角落里的蜘蛛蟲蟻沖上墻面,像他們一樣瘋狂奔逃,不時還有蒼蠅飛蛾從頭頂跌落,在潮濕的地上撲騰抽搐…

  只是其他人被濃密的白煙遮擋了視線,對此渾然不覺。

  怎么回事?

  泰爾斯搖了搖頭,有些恍惚。

  白煙還隱隱透出一股常人難以聞見的腥味兒,這讓他有種不祥的感覺。

  少年深吸一口氣,努力集中精力。

  “不是…你到底是…”

  洛桑二世和神秘援兵的打斗聲穿透墻壁,被地獄感官捕捉到他的耳朵里,只剩最后一些模糊不清的尾音:

  “難道…不公…自暴自棄…想不明…癲狂…更容易…拋卻掛礙…嗶——”

  話語最后參雜著尖銳的耳鳴,讓泰爾斯面色痛苦,下意識地捂耳。

  該死!好刺耳!

  “我們真的不去幫忙?”

  哥洛佛搬開一堆障礙物,讓其他人通過,忍不住看向后方,卻只能看見一團煙霧。

  “那位…壯士,就讓他一個人抵擋那個什么洛桑?”

  “你們誰愛去誰去!”

  斯里曼尼爭先恐后地擠過阻礙:“反正我不去!”

  凱薩琳忍痛下地,扶著羅爾夫的肩膀:“我知道,我們會銘記和感激他的——現在快跑!”

  “相信我,我們去了也只是礙事,”希萊接過話頭,語氣沉穩,“現在真正該擔心的是,是…”

  她沒有說下去。

  “為什么還沒到!”

  斯里曼尼不耐煩地打斷大家:“這都轉了幾個彎了,出口到底在哪里?”

  對啊。

  剛剛從痛苦中緩過神來的泰爾斯微微一顫,心念一動。

  對啊,出口呢?

  尸鬼坑道的出口呢?

  撲通,撲通,撲通…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抬頭看向前方:火光只能照亮眼前幾米,再遠的地方就被白煙遮得模糊不清。

  “出口,出口應該在…”泰爾斯恍惚地道。

  撲通,撲通,撲通…

  不知道為什么,他現在的心跳好快,體感好熱。

  每走一步,腳下都傳來奇怪的觸感和嘩啦水聲。

  而這條昏暗的坑道,仿佛看不見盡頭…

  撲通!撲通!

  他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通往地面的出口…

  “應該在這里才對!但是…”

  泰爾斯捂住額頭,狠狠皺眉。

  奇怪,有“永不迷途”的庇佑,他該認得路才對。

  就像剛剛穿梭在翡翠城的大街小巷,就像他們剛剛一路下坑道來,雖然路線復雜,但泰爾斯清楚地知曉他們在第幾層,在哪里轉彎,在哪個方向…

  但是,為什么?

  為什么他突然間就——泰爾斯難以置信地看著腳下不住冒出的淡淡白煙——就找不到路了?

  是“永不迷途”的祝福失靈了?

  就像在…大荒漠里一樣?

  那些不知從哪個角落開始彌漫的白色煙霧越發干燥、刺眼、刺鼻,令泰爾斯煩躁不安。

  “為什么不在…”

  泰爾斯出神地道,眼神渙散,只覺得地面越發不平:“出口,為什么還沒到…”

  就在此時,他的手臂被人一把抓住!

  泰爾斯驚醒過來,發現希萊站在身后,努力攙著搖搖欲墜的自己。

  “冷靜,集中精神。”

  希萊聲音沉穩,目光堅定,讓泰爾斯漸漸清醒,心跳漸平。

  而她的身后,哥洛佛和羅爾夫都望著他,一臉擔心:“殿下,您是太累了么?我可以背您…”

  泰爾斯連忙站穩腳跟,向前望去:

  “不,不必了,我們繼續,所以出口在…”

  “不遠了,”希萊出言安撫道,“別慌,我們走的不是原路,去的是另一個出口:順著這個方向,忽略一些小拐彎,如果越來越吃力就對了,表示坡度在抬升…”

  在她的指揮下,一行人窸窸窣窣再度出發。

  “那是什么,希萊?”

  泰爾斯倚靠著身邊的希萊,看著腳下的白煙,低聲道:

  “這些是什么?”

  希萊頭也不抬,只是努力攙扶著他:

  “入秋了,天冷,下水道熱氣蒸騰…專心,泰爾斯,我們要出去,專心。”

  泰爾斯眉頭一皺,正待追問,但卻突然發現:

  希萊正深深垂首,睫毛不住顫抖。

  不止如此。

  泰爾斯低下頭:希萊攙著他手臂的雙手正在微微顫動,即便隔著手套也能感覺到。

  就像…

  就像在大街上,她被扯掉手套的樣子。

  泰爾斯怔住了。

  他閉上嘴巴,扭過頭,專心行路。

  事實證明,希萊的指點比泰爾斯憑感覺找路要準確,幾分鐘之后,他們拐過一個拐角,前方亮光突現,空氣一新。

  斯里曼尼歡呼一聲,頭一個沖了出去,剩下的人也振奮不已,齊齊跟上!

  泰爾斯同樣咬牙向前奔跑——沒人再想在這惡臭污穢的地方多待哪怕一秒。

  終于,他們越過變得稀薄的白煙,沖出狹窄閉塞的坑道出口,磕磕絆絆地下了一個滿是垃圾污泥的大斜坡,重新呼吸到新鮮的空氣。

  “啊!我們終于出來了!”

  斯里曼尼癱坐在地上,望著遠處的西落的太陽,忍不住涕泗橫流。

  羅爾夫小心地放下忍痛的凱薩琳,自己也累得夠嗆。

  “該死,都這個點兒了!”

  哥洛佛皺眉望著太陽留在地平線上的最后一寸身影:“得趕緊通知勛爵…”

  此時此刻,他們人人都狼狽不堪,灰頭土臉,衣裳臟亂,身上帶著或多或少的臭味兒。

  泰爾斯彎下腰,按住膝蓋,不住喘氣。

  他感受著夕陽照在臉上的溫熱,同樣感覺劫后余生。

  奇怪。

  他咬著牙:出了白煙的范圍之后,似乎,似乎永不迷途的力量又回來了?

  而他也不再精神恍惚了?

  泰爾斯瞥向一邊:希萊面色蒼白,神思不屬。

  “這是哪兒?”

  眾人抬起頭來,這才發現正身處一個大橋墩的下方,頭頂隱約傳來人群的嘈雜聲。

  “我認得,那是北門橋,再往外就是新郊區,”凱薩琳咬牙出聲,緊了緊繃帶,“黑綢子們的地盤。”

  “那我們現在去哪兒?”斯里曼尼疑惑道。

  但就在此時,泰爾斯心有所感,下意識抬頭,隨即一驚!

  眾人循著他的目光回頭,同樣齊齊一震!

  是洛桑二世。

  不知何時,黑衣殺手出現在他們身后的斜坡上,居高臨下看著他們。

  目光冷酷。

  身形單薄。

  手上的長劍盡是破損,缺口無數。

  “操!”凱薩琳第一個痛罵出聲。

  “又是他!”哥洛佛下意識地起身舉刀,“掐掐自己,集中精神,別中招了!”

  “他怎么甩不掉啊?”斯里曼尼一臉驚恐。

  羅爾夫狠狠跺了跺腳。

  一片混亂中,泰爾斯皺眉回望著斜坡上的黑衣殺手,希萊則死死盯著他身后的坑道。

  夕陽西下,橋墩投下影子,將斜坡一分為二:

  洛桑在上,被籠罩在昏暗的陰影中。

  泰爾斯在下,沐浴在落日的余暉里。

  坡上坡下,一黑一紅,涇渭分明得仿佛兩個世界。

  “砰!”

  一束煙花飛上天空,炸開五彩繽紛。

  眾人一驚,待到頭頂響起此起彼伏的歡呼聲,這才反應過來:

  落日將盡,又一個翡翠慶典的夜晚開始了。

  “那位壯士呢?救兵呢?”哥洛佛警惕道。

  “我說了,我們會銘記他的。”凱薩琳嘆息道。

  “別愣著了,跑啊!”斯里曼尼帶著哭腔催促道。

  希萊神色凝重,警惕地望著四周。

  “砰!砰!砰!”

  一束束煙花炸出光亮,閃耀半空,蓋過夕陽闌珊。

  那一瞬間,一黑一紅的兩個世界短暫交融。

  洛桑看了看半空中的焰火,又看向泰爾斯。

  泰爾斯嘆了口氣,上前一步:

  “可以了,洛桑二世,我們都夠嗆,今天到此為止吧。”

  洛桑沉默著,沒有開口。

  下一秒,他倒提破損的長劍,將它一把扎在地上!

  斯里曼尼一喜:“他同意了?”

  但泰爾斯卻皺起眉頭:

  地獄感官里,洛桑二世體內猶如一片深不見底的漆黑,寒冷孤寂。

  只見黑衣殺手不慌不忙地取出黑色蒙面巾,把自己的面容重新掩住,再整理好衣服。

  只露出一對冰冷的眼神。

  “他這是什么意思?”

  斯里曼尼眉頭一跳:“是不是‘到點了,我要下班了’?”

  下一秒,蒙完面整好裝的洛桑一把抄起地上的劍!

  他邁開步子,走下斜坡,向他們靠近。

  眾人心中一寒。

  “不,”凱薩琳深深嘆息,“我猜是‘到點了,我要上工了’。”

  “他為啥這么敬業啊,”斯里曼尼一臉不忿,“這都算超時工作了——加班費真有那么高?”

  哥洛佛彈了彈刀鋒,面露狠色:

  “啞巴,你帶殿下先走,我來殿后。”

  他猶豫一秒,還是看向泰爾斯:

  “殿下,如果我…請告訴她,我很抱歉——”

  但僵尸話沒說完,羅爾夫就步履堅定地越過他,擋在前方,比劃出手勢:

  休想。

  休想自己一個人在殿下面前逞威風,當英雄。

  哥洛佛蹙眉:“我不跟你鬧,你跑得比我快…”

  “不,你們倆退后,帶著他們跑,”泰爾斯不容置疑地打斷他們,“我來殿后。”

  哥洛佛和羅爾夫齊齊變色。

  “放心,”泰爾斯指了指越來越近的洛桑二世,“他不會傷害我。”

  “你確定?”希萊在一旁開口,語氣生疑。

  泰爾斯晃了晃頭,邁步向前,擋住身后的人們。

  “詹恩有告誡過你吧?”

  泰爾斯對洛桑大聲道,指了指頭頂的煙花:“掩藏身份,低調行事,更別在大庭廣眾下動手,鬧出不好收拾的大場面!”

  但洛桑沒有回答。

  他只是步步向前。

  “殿下?”哥洛佛擔憂開口,卻被泰爾斯舉手阻止。

  “回去吧,你已經盡力了,”泰爾斯看著越來越近的洛桑二世,發動獄河之罪滾燙,隨時準備用身體擋住他的突襲,“剩下的事情,我和你的雇主會談判…”

  下一瞬,洛桑身形一閃,消失在他的視野中!

  獄河之罪猛地一跳,令泰爾斯心頭發寒。

  “不!”哥洛佛的怒吼聲響起。

  劍風呼嘯中,泰爾斯只覺得自己被狠狠撞了一下,頭暈眼花。

  “撲通!”

  一聲悶響,泰爾斯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被希萊狠狠撲倒在了地上!

  什么?

  泰爾斯恍惚扭頭:

  洛桑二世出現在泰爾斯剛剛的位置前,殘破的劍刃深入地下,將泥土一斬為二。

  “傻子!”希萊壓在他身上,咬牙切齒道。

  等等。

  洛桑二世他,他剛剛是要——泰爾斯躺在地上,睜大眼睛反應過來——殺了我?

  他就不怕…

  下一秒,泰爾斯還不及反應,哥洛佛和羅爾夫就一左一右,怒喝著撲向洛桑!

  但這一次,黑衣殺手目光冷漠,身形轉換間劍光連閃!

  “嗤!”

  不過一個照面,哥洛佛痛哼一聲,刀刃落地,但悍勇如他,不顧鮮血直流的右手,不退反進,向洛桑二世的劍刃沖去!

  “砰!”

  一聲悶響,眼見哥洛佛危在須臾,羅爾夫電射而來,將僵尸撞出兩米之外,堪堪避開劍鋒。

  但風聲呼嘯,洛桑的劍刃如影隨形,追上羅爾夫!

  “不!”泰爾斯怒吼一聲。

  “鐺!”

  金屬鏗鏘,羅爾夫在空中翻出一圈,狠狠摔落地面,抱著膝蓋嗚聲掙扎,顯然痛苦不已。

  “本想斬你雙腿,煩人的跳蚤,”洛桑二世看著羅爾夫,又看看落在他身側的“小腿”,聲音機械冷漠,“結果,哼,假腿?”

  凱薩琳看著落在地上的那具金屬小腿義肢,目光一變。

  哥洛佛吐出一口血,咬牙想要爬起,卻最終摔了回去。

  洛桑回過身,看向剩余兩人。

  斯里曼尼反應過來,嚇得驚恐大叫,直到一邊的凱薩琳給了他一腳。

  幻刃咬牙起身,舉起唯一的手臂,顫巍巍地握拳,拉開架勢:

  “呸,特恩布爾的野狗,老娘把話放在這里:我tm不后悔!”

  洛桑沒有回答,只是緩緩舉劍。

  “夠了!”

  泰爾斯的憤怒吼聲響起!

  他咬牙站起身來,努力忘掉剛剛那事關生死的一劍:

  “要是殺了我,你的主人可不會開——”

  但他話沒說完,身后的希萊就一把拽住他:“泰爾斯!”

  泰爾斯一怔,這才發現希萊正拉著他的手,死命搖頭。

  “主人?”

  洛桑二世的聲音響起。

  空洞,冷酷,帶著幾絲嘲弄。

  “呵呵呵呵…主人,主人,主人這兒,主人那兒,主人everywhere…”

  他緩緩轉身,面罩上的目光直刺泰爾斯:

  “你這個居高臨下,懷揣特權,就自以為能比別人更清醒一些,更高尚一些的崽子,你就是不能…不,應該是世上的所有人,所有人,所有從生到死時時刻刻都在被強奸,還習以為常渾然不知的奴隸們…就是不能沒有主人,不能沒有鞭子抽打,對么!”

  下一秒,洛桑二世身形一晃,他彎下腰,按住頭顱,輕輕顫抖起來。

  像是在經受著頭痛的折磨。

  泰爾斯一驚,這才反應過來:他不太對勁。

  “無論那個主人是老師、上司、老板、國王、國家、規矩、理念、信仰、愛,還是什么其他逼慫爛貨…”洛桑咬牙切齒,揉搓著額頭,“你們就是受不了嘴里沒有幾把含著、屁股沒人捅著的日子。”

  “哪怕它們都快把你們的屁艷捅爛了,牙齒操掉了,你們也要騙自己感恩戴德,心甘情愿,‘我們,我們就該這樣活著!’”

  黑衣殺手最后的嘶吼聲嘶力竭,甚至變了音調。

  泰爾斯震驚不已。

  不對。

  洛桑二世…

  跟之前不一樣了。

  所以他不再留手,哪怕面對星辰王子。

  “它做了什么?”希萊下意識地輕聲道。

  泰爾斯扭過頭:

  “什么?”

  誰做了什么?

  但希萊沒有回答他,只是幽幽地望向白煙散去的坑道口:

  “伱做了什么?”

  幾秒后,洛桑二世不再顫抖,他直起腰來,目光恢復冷酷,看向凱薩琳和抖得無法自持的斯里曼尼。

  好吧。

  沒其他辦法了。

  疲累已到盡頭的泰爾斯深吸一口氣,抽出JC匕首,貼上自己的左掌。

  身邊的希萊卻一把拉住他。

  “不,拜托,不,別去,你不知道它…”她聲音虛弱,幾近哀求。

  泰爾斯只得向她微微一笑,果斷地拉開她的手:

  “沒關系,會沒事的。”

  “砰!”

  又一束慶典煙花在空中爆開,照亮橋底。

  就在此時,洛桑二世身周風聲大作,一個身影從地上翻起,借風勢沖向黑衣殺手!

  泰爾斯一驚,反應過來:

  “羅爾夫,不!”

  下一秒,洛桑二世轉身揮劍,迎向只剩單腿,神色毅然的羅爾夫!

  時間仿佛停止了。

  “叮!”

  一聲輕響,洛桑二世身形再動,卻是朝與羅爾夫相反的方向閃避!

  羅爾夫一下撲空,再也控制不住平衡,狠狠摔倒在地。

  一起一落間,泰爾斯瞪大眼睛,仿佛忘記了呼吸。

  洛桑二世回過身來,看向剛剛站著的位置:

  地上插著一支箭,箭羽顫動。

  “又一次?”他輕聲道。

  但洛桑話音剛落,就疾速轉身,堪堪避開一柄直刺他后腦的長劍!

  洛桑二世手腕一轉,與來人交手三記,退出三步!

  只見一個戴著黑手套的女劍士站在他身前,冷冷甩開長劍:

  “是第二回合,混球兒。”

  泰爾斯瞪大了眼睛,驚喜道:“米拉!”

  劍風再起,洛桑二世不及回話,就二度轉身,架開另一柄角度刁鉆的長劍!

  “不錯嘛,”出現在他右側的邁克·佐內維德先鋒官左手持劍,目光一厲,“試試這招?”

  洛桑二世劍光再閃,與佐內維德硬碰一記,可與此同時,一柄形制特殊的長刀就從另一側襲來!

  “鐺!叮!”

  刀劍分合,銳響連連。

  “愿你荊棘遍身,陌生人。”

  二等護衛官,何塞·庫斯塔一邊揮刀進攻,嘴上還念念有詞:

  “正如星辰為你黯淡。”

  洛桑險之又險地架住刀劍夾攻,但又有兩柄短劍,自他身后兇險刺來!

  這一次,洛桑二世不得不極限轉身,以一個頗為狼狽的翻滾避開夾擊,逃出包圍圈!

  “再用你的狗屁戲法啊,”二等先鋒官,里奧·摩根狠狠呸聲,甩掉劍上的血跡,“老鼠?”

  洛桑二世一顫,緩緩站起身來:

  不知何時,米蘭達、佐內維德、庫斯塔、摩根,四人分立四方,早已將他團團圍住。

  下一秒,無數火把從四周亮起,照亮了橋底這一方土坡。

  “注意陣型!這次可別讓他跑了!”

  傳令官托萊多站在北邊斜坡上,他盯著洛桑,緩緩將刀刃抽出,伊塔里亞諾后勤官站在他身邊,神情疏懶,一把弩弓架在肩膀上。

  西側,先鋒官奧斯卡爾森舉著火把,另一只手按住劍柄,卡朋刑罰官笑瞇瞇地歪著頭,緊了緊手上的斧頭,二等先鋒官符拉騰則舔了舔舌頭,目光不懷好意。

  南邊,涅希先鋒官咬牙切齒地望著洛桑二世,戰意高昂(“他是我的!單挑!”),先鋒官“大便”蘇帕·朗萊見狀嘆了口氣,把釘錘拄在地上,護衛官孔穆托則扶著劍鞘,對泰爾斯笑笑。

  東方,“鬼魂”雨果·富比掌旗官輕輕收起手上的筆記本,杰納德牽著黑馬珍妮,眼神銳利,威羅架著雙槍,竭力讓自己看起來威風一些。

  更高處,保羅·博茲多夫淡定地放下長弓,重新調校準心。

  在場的人都目不轉睛地盯著出現的援兵:希萊下意識地把手背起來,哥洛佛呼出一口氣,羅爾夫放心地躺下,凱薩琳眉頭聳動不知所想,絕處逢生的斯里曼尼則喜極而泣。

  在煙花與火光的照耀下,泰爾斯欣喜地抬頭四望,掃過一個個熟悉的部下。

  等等,連衛隊里誰都不鳥的富比掌旗官都來了,那就是說…

  “殿下,您可真能跑啊。”

  熟悉的嗓音傳來,泰爾斯轉身抬頭,驚喜道:

  “托爾!”

  只見馬略斯出現在北側最高處,他向泰爾斯輕輕點頭。

  “對了,”泰爾斯想起什么,咬牙切齒地指著黑衣人,“這家伙叫洛桑二世…”

  但守望人輕輕瞥了泰爾斯一眼,眼中的意味讓王子殿下話語一頓,咽了咽喉嚨。

  “我們終于見面了,黑衣殺手。”馬略斯轉向場中被圍住的洛桑二世。

  洛桑二世沒有說話。

  他轉過一圈,終于確定:自己不知不覺,已被四面八方牢牢圍住,水泄不通。

  他看了看近前戒備十足的四人,認命般輕笑一聲,垂下了長劍:

  “你,你就是他們的頭兒,王室衛隊?”

  馬略斯居高臨下望著他,幾秒后冷冷開口:

  “酒業商人,達戈里·摩斯死在監獄里,流血而亡,無人發覺;羊毛商迪奧普死在宅邸里,死時表情驚恐,情緒激蕩——都是你干的,對么?”

  泰爾斯一怔。

  洛桑二世則不言不語。

  “你的異能,”馬略斯語氣肯定,“讓他們陷入幻覺,無法反抗呼救,如行尸走肉任你宰割,而附近的目擊者一起中招,醒來時渾渾噩噩一無所知。”

  洛桑二世沒有否認,而是肩膀抖動,輕笑出聲:

  “就是你找到了解法,抵抗我的異能?”

  馬略斯目中寒光一閃。

  “請立即回宮吧,殿下,和你的‘朋友’一起,”守望人突然對泰爾斯道,“要是回晚了,就不知道卡索侍從官和多伊爾護衛官兩人,會為您編出什么離譜的出游借口了。”

  泰爾斯一怔,沒有去管扯住他的希萊:

  “但是——”

  “并非不敬,泰爾斯殿下!”

  馬略斯打斷了他,話語堅定不容置疑:“但有您在此,我們就心存顧慮,無法全力出手,以清理衛隊的血債。”

  泰爾斯皺起眉頭:

  “衛隊的血債?”

  馬略斯沒有回答王子,而是冷冷轉向場中的洛桑:

  “這位蒙面的先生,無論是從凱文迪爾家還是從華金大師入手,掌旗翼都查不到你的情報。”

  掌旗官富比輕哼一聲。

  然而馬略斯話鋒一轉:

  “但我聽說你向我的部下吹噓,說自己殺過一個王室衛士?”

  洛桑二世紋絲不動,只是微微蹙眉。

  “有鑒于此,我們追查了王室衛隊的已故成員檔案。前五年沒有,就往上查十年,十年再沒有,就二十年,終于…”

  馬略斯一頓,周圍的王室衛士們嚴陣以待,氣氛肅穆。

  “二十三年前,”馬略斯輕聲道,“一等掌旗官,若昂·阿克奈特回鄉探親,卻死于非命。”

  聽見這個名字,洛桑緩緩抬頭,與馬略斯四目相對。

  “阿克奈特掌旗官與‘骷髏’布魯諾師出同門,雖不是骷髏那樣令人膽寒的頂尖高手,但也劍術高超,距極境一步之遙,可見殺他的兇手,殊不簡單。”

  洛桑沒有出聲。

  那一刻全場安靜,只聽見烈烈風響。

  “更巧合的是,無論阿克奈特還是布魯諾都做過騎士侍從,”馬略斯眼神一動,“而他們的老師不是別人,正是帝風劍術大師——漢德羅·華金。”

  泰爾斯驚訝地看向洛桑,但后者依舊紋絲不動。

  “彼時局勢紛擾,衛隊無暇他顧,‘骷髏’帶人搜尋未果,此案便被迫擱置,”守望人繼續道,“血色之年后,衛隊遭遇大變,追查陳年舊案更是無從談起。”

  “直到今天。”

  馬略斯的話音落下。

  四面八方的衛士們神情嚴肅,不言不語,只是死死盯著場中的黑衣殺手。

  幾秒后,洛桑二世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沒錯,若昂那個煞筆,”黑衣殺手冷笑道,“他是我宰的。”

  此言一出,星湖衛隊發出騷動,有人冷哼,有人嘆氣,有人呸聲,有人嘖舌。

  泰爾斯皺起眉頭。

  馬略斯輕輕閉眼,旋復睜開。

  他看向泰爾斯。

  “好吧,托爾,”泰爾斯呼出一口氣,上前攙扶起哥洛佛,招呼希萊,“祝好運。”

  看著泰爾斯一行人漸次離開,馬略斯點了點頭。

  下一秒,他暴喝開口:

  “敕令所至!”

  四面八方,所有的王室衛士們昂首挺胸,呼喝回應:

  “騎士聚滿!”

  整齊劃一,氣勢驚人。

  看得小兵威羅一陣羨慕。

  洛桑二世眼神空洞地看著這一幕,舉頭望天。

  騎士。

  騎士?

  “以至高國王座下,王室衛隊之名。”

  在全場衛士的注目下,馬略斯向前一步,劍刃出鞘。

  隨著他的動作,場中的衛士們紛紛亮出武器,摩拳擦掌。

  洛桑則孤獨地站在包圍圈中央,佩劍殘缺,衣衫破損。

  “第五十七任守望人,托蒙德·馬略斯率麾下衛士一十四人,”馬略斯嗓音冷冽,表情嚴肅,“在此執行已故衛隊掌旗官,若昂·阿克奈特勛爵的…”

  馬略斯看向洛桑二世,目光一厲:

  “榮譽復仇。”

  又一朵煙花炸開。

  照亮了洛桑的身影。

  和他眼里的漆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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