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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查曼·倫巴

  “好的,他醒了…”

  泰爾斯在一片混亂的人群中醒來,睜眼就看見拉蒙的大鼻子。Ω┡小說ん

  剛剛是怎么回事?

  魔能槍射中了我…

  又是一次“失控”?

  他喘著氣,拉蒙從視野里被擠走,繼而擠進來的普提萊的瘦臉,懷亞焦急的表情,以及埃達斗篷下的半截臉蛋。

  “怎么了?”泰爾斯無力地問道。

  “都讓開,讓開!尊重一下醫生!”拉蒙不滿的聲音從旁邊傳來:“給我們一片空地!殿下需要進一步的檢查!”

  視野里的三張臉消失,拉蒙的大鼻子重新出現。

  “我怎么樣了?”泰爾斯感覺著自己的全身,輕聲問道。

  “你現在很好,事實上,一般人都不會有你這樣的生命力和恢復力…”一臉狼狽的拉蒙皺著眉道:“但是你的身體…”

  “好了,”泰爾斯打斷了他,掙扎著坐起來,活動了一下右臂,觀察四周:“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拉蒙明顯感覺到了自己身體的異常…但怎么能在這種地方談?

  但拉蒙似乎不肯放棄,而他的下一句話讓泰爾斯捏緊了拳頭。

  “聽著,王子殿下,”拉蒙一邊包扎著他剛剛在混戰中傷及的肩部,一邊咬著牙小聲道:“別人可能不知道,但我能感覺得到:那些魔能槍不是射偏了…而是你動了什么手腳讓它們失準了…”

  什么?

  泰爾斯竭力控制著自己的驚愕,不讓自己表現得過分驚訝。

  他知道了些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泰爾斯不客氣地回道:“我該起來了…告訴他們王子沒事。”

  可是拉蒙還是一臉不滿地喋喋不休道:“無論是異能還是什么…看他們的反應,我猜這不是什么人盡皆知的事情,但沒關系,我對你的秘密也沒有興趣,只有一點…”

  他低頭惡狠狠地道:“過了邊境就把我放走,我再也不要參加你這該死的旅途!否則…”

  “否則怎么樣?”泰爾斯猛地轉頭,怒目而視:“用你那種讓人起死回生的力量來對付我?”

  拉蒙微微一怔。

  “你不是個醫生,拉蒙,”泰爾斯冷冷地低聲道:“是的,我清楚地知道這一點:你用來治病救人的是另一種力量…”

  “我猜這也不是什么人盡皆知的事情,是吧?”他看著拉蒙難以置信的表情,點點自己的額頭。

  “我們晚點再聊這事。”

  泰爾斯站起身來,留下呆愣著的拉蒙。

  遠處的魔能槍部隊已經撤離了。怒火衛隊正收拾著戰場,把戰友的尸體綁上繩索,每個人臉上都聚集著悲傷與怒意。

  該死。

  泰爾斯嘆出一口氣,握緊拳頭:如果這就是我以后要面對的一切…

  該死。

  他抬起頭,埃克斯特的軍營近在眼前。

  “生了什么?”泰爾斯艱難地走向普提萊,擺擺手示意他沒事:“埃克斯特人…放過我們了?”

  “他們在第一失敗之后就撤退了,”普提萊皺著眉看向泰爾斯:“你確定自己沒事?”

  “我沒事,剛剛只是脫力…現在感覺很好。”泰爾斯不容置疑地道。

  “魔能槍究竟是什么?”泰爾斯抓著自己的胸口,心有余悸地問道。

  “攻城與守城的強大兵器,”普提萊搖搖頭:“但每一都耗資昂貴,來源難得,效率低下。”

  不對。

  它沒有這么簡單從那古怪的名字到神秘的工作原理。

  泰爾斯暗暗道。

  “恕我直言,殿下,您真的沒事?您剛剛連呼吸都停…”懷亞擔憂地搖著頭,走到他身邊。

  “我說了,我現在沒事。”泰爾斯冷冷地打斷他:“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懷亞一皺眉頭。

  這是我必須要保守的秘密。

  抱歉。

  泰爾斯抱著對懷亞的歉意抬起頭,看向前方。

  “那是什么?”泰爾斯瞇起眼睛。

  前方不遠處,傷痕累累的阿拉卡正與一位騎在馬上的灰盔騎士怒目對視。

  “埃克斯特的五戰將之一,傳奇反魔武裝旭日軍刀的執掌者,”普提萊警惕地道:“火炙的騎士,羅姆圖勒哈。”

  “倫巴派他一個人過來,似乎是為了講和,”普提萊搖搖頭:“如果倫巴真的了瘋,要把我們都殺光,為何半途而廢?”

  是啊。

  說到底,倫巴都沒有理由要殺我。

  那為什么…

  “但我們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普提萊緩緩道:“無法回頭。”

  泰爾斯輕輕點頭。

  “您就是泰爾斯殿下?”圖勒哈遠遠看見了泰爾斯。

  “在下羅姆福德圖勒哈,”灰盔的騎士一邊警惕地看著阿拉卡,一邊緩緩道:“查曼倫巴大人邀請您與他一晤。”

  泰爾斯嘆了口氣,大步向前走去。

  “黑沙大公…我本以為他會更友好一點,”泰爾斯環顧了一圈,看著地上的焦尸和遍體鱗傷的士兵與使團成員,強忍著心里的不滿:“而不是在殺了我們大半的人之后,再假惺惺地提出邀請。”

  圖勒哈抬起頭,看了看遠方的斷龍要塞。

  “如果您有任何意見,大可以向大公本人問詢,”火炙騎士在灰盔下的眼神銳利而深刻:“我只負責將您帶到他面前。”

  泰爾斯咬著牙呼出一口氣。

  正在此時,滿面猙獰的阿拉卡大步流星地走向圖勒哈:“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埃克斯特人?”

  王國之怒語含怒火。

  “你就算了,阿拉卡,回去吧,”圖勒哈看著眼神不善的王國之怒,調轉馬頭:“大公不歡迎你…無論是你,還是你的衛隊。”

  “你只是來護送王子的,不是么?”

  “倫巴不歡迎我,開什么玩笑?”阿拉卡惡狠狠地道:“他的哥哥死在他手上,他的父親則死在我手上有這樣的共同點,我們應該很聊得來才對。”

  泰爾斯眉頭一皺。

  “尤其是,我殺了他那么多士兵,他也殺了我這么多士兵…”阿拉卡寒聲道:“我們肯定會成為好朋友的。”

  “戰斗已經結束,你無法改變它的結果。”圖勒哈毫不在意地回答,仿佛已經習慣了對方的挑釁:“戰死的亡者固然值得紀念,但生者不能忘記自己的使命。”

  “你們的使命是什么呢?阿拉卡?”

  阿拉卡低下頭,看著不遠處一具焦尸被綁上臨時制成的拖索,拳頭越捏越緊。

  “你們打得很勇敢,但你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圖勒哈冷冷地看著他的對手:“你該慶幸,我們沒有趁機劫奪不動弓。”

  “怎么不試試看?”阿拉卡兇悍地抓起不動弓,把其中一端立在雪里:“反正你也帶了那把刀,不是嗎?”

  “終有一天,我會的,”圖勒哈目蘊精光,他搖搖頭:“但不是現在。”

  “終有一天,”他緩聲道:“我們會清算彼此所有的血債。”

  阿拉卡死死地盯著他,出令人不安的冷笑。

  “殿下?”圖勒哈沒有再看阿拉卡,他在馬上微微點頭,隨即向軍營的方向伸手。

  泰爾斯看了看普提萊,后者給了他一個支持的眼神。

  “我想我們沒有其他選擇,是吧?”泰爾斯看著灰盔騎士,后者對他微微一笑。

  “好吧,”泰爾斯看著狼藉的戰場,吐出一口氣,向前走去:“我們去看看這場歡迎儀式的主辦人。”

  泰爾斯看著表情難辨的阿拉卡:“謝謝您,穆男爵。”

  “還有你的…王國之怒們。”泰爾斯猶豫著補充道。

  阿拉卡沒有回應,他只是默默地看著自己的衛隊收拾著戰場。

  泰爾斯嘆息著低頭,他轉過身,向著軍營走去。

  普提萊第一個跟上泰爾斯,懷亞和羅爾夫緊隨其后,埃達則看了看四周的尸體,走到隊伍的后方。

  威羅攙扶著杰納德,拉蒙則在幾個士兵的推搡下,不滿地跟上。

  “孩子!”

  泰爾斯驚訝地回頭,

  只見在雪地上,阿拉卡低下頭,把不動弓插回自己的背上。

  “我手下的士兵們,包括你的使團,都死了一多半,”王國之怒默默地道:“只為把你送到這里。”

  阿拉卡穆抬起頭,眼里盡是泰爾斯讀不懂的情緒:

  “別讓他們白死。”

  泰爾斯一怔。

  但王國之怒已經轉身。

  阿拉卡抓起一道繩索,拖著四五具士兵的遺體,頭也不回地向著來路走去。

  他身后跟著僅剩的怒火衛隊,以及被他們綁著繩索拖動在雪地里,或完整、或殘缺的戰友遺體。

  背影落寞。

  埃克斯特人的軍營顯得狂野而粗糙,營墻由從旁邊的大針林伐來的樹干簡單搭建而成,士兵休息的帳篷則用粗樹枝搭起,但相比之下,更讓泰爾斯印象深刻的是那些埃克斯特人們。

  他們實在太“熱情”了。

  泰爾斯甚至懷疑,如果不是有圖勒哈牽著馬走在最前面帶路,埃克斯特人們都要撲上來了。

  站崗的埃克斯特士兵們神色不善地盯著一行星辰人,甚至有個哨兵惡狠狠地往腳下吐了口唾沫。

  一隊剛剛回營的騎兵路過他們身邊,看著他們高舉的星辰旗幟,對著他們出挑釁似的笑聲。

  “滾回去,南方佬,”一名扛著重甲和大劍的埃克斯特士兵厭惡地對使團大喊:“北地不歡迎帝國人!”

  “盡管做你們的帝國夢吧!”一名赤著上半身,坐在火堆旁磨著巨斧的大漢捶著自己的胸膛,咆哮道:“先得把我們的領地吐出來!北地只屬于北地人!”

  “他們害死了我們的王子,卻讓一個小孩來求和!”他們走過左側圍坐的一圈士兵,一個領頭的士兵指著使團喝罵道:“這就是帝國的無恥!”

  周圍的人都憤怒的地應和著,對他們怒目而視。

  “你們知道為什么嗎?”那個士兵大聲道:“因為他們全國的男人,十二年前就被我們殺光了!”

  他身邊的人爆出哄堂大笑,附和著他:“該讓他們派一位公主來!”

  “小男孩也成,”有士兵嘲諷地道:“只要長得夠漂亮我們不在乎前面還是后面!”

  又是一陣大笑。

  “我該覺得驚訝嗎,”泰爾斯抬起頭,嘆息道:“還是說,這是埃克斯特人向星辰人說你好的方式?”

  “別驚訝,王子殿下,”普提萊輕松地對面色僵硬的泰爾斯道:

  “建國六百多年來,星辰與埃克斯特的關系向來不佳,無論帝國的歷史還是在西6的競爭,都足以成為我們敵對的理由寒堡就是我們在四百年前,從埃克斯特手里搶來的。”

  “歷史最早釀出了仇恨,仇恨則再度書寫歷史。”

  普提萊嘆了一口氣:

  “只有大6戰爭能讓我們短暫忘記對彼此的觀感,少見地并肩作戰第三次大6戰爭時,英雄薩拉與守誓之王米迪爾是摯友,他們連同康瑪斯聯盟的先知凱鵬,齊心協力抗擊東6的遠征軍。但可惜,他們最終決裂反目,龍與星辰少有的修好機會就這么失去了。”

  “不過這里是軍營,其他地方會好很多的,很多北地人并不在意那些虛無的事情,”懷亞點點頭:“為生機奔波的平民和飽嘗鮮血的士兵畢竟不一樣。”

  “他們喊我們作帝國人,為什么?”泰爾斯皺著眉頭問:“最終帝國難道不是六百多年前的歷史了嗎?哪怕真正有仇,也得追溯到一千多年前的遠古帝國不是嗎?”

  “這是他們對我們的諷刺。”普提萊搖搖頭,表情復雜地道:“星辰人向來以帝國血脈與傳承而自豪,但可惜,帝國留給世界的印象并不好。”

  “不僅僅北地人,荊棘地的艾倫比亞王國,龍吻盆地的安倫佐公國,那里的人們對我們同樣觀感不佳,每到有需要例如戰爭時,這種代代相傳的古老情緒就會被渲染、放大,比增加士兵的賞錢要有效得多。”

  帝國。

  帝國人。

  泰爾斯嘆了口氣,把這個信息藏進腦海里。

  “說起這個,一萬多人的征召動員,幾乎是黑沙領的極限了。”普提萊看著眼前密密麻麻的軍營:“我想倫巴的補給和開支也夠嗆,黑沙領不是什么富裕的地方。”

  “為了北境。他們想必籌謀已久,耗費巨大。”

  星辰眾人終于跟著圖勒哈,走到一座巨大的帳篷前。

  早已等待在帳篷前的一位高個戎裝貴族走上前來,對著圖勒哈輕輕點頭。

  高個貴族對著泰爾斯鞠躬道:“這位就是泰爾斯殿下了么,初次見面,我是以拉薩坎比達。”

  “埃克斯特王國的子爵,封地位于黑沙領的芒頓城。”

  “請使團的諸位跟著我前去休息吧,至于殿下,”坎比達子爵點點頭,看向泰爾斯:“大公正在等待您的到訪。”

  泰爾斯眉頭一挑。

  “這是一場單獨的會面,”坎比達目光灼灼地看著泰爾斯:“黑沙領大公與星辰的王子。”

  “不必擔心,”坎比達子爵抬起手,止住了欲有所言的普提萊和懷亞,語氣堅決:“殿下已經在這里了,至少在到達龍霄城謁見陛下之前,他不會有事。”

  泰爾斯輕輕嘆氣,泛出一個笑容:“我想我們依舊沒有太多選擇,不是么?”

  “你知道嗎,殿下,我突然想通了。”普提萊默默地道,眼里泛出精光:“倫巴沒有瘋。”

  泰爾斯心中一動。

  坎比達皺著眉頭,向泰爾斯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大公本人的帳篷很高,也很寬敞,卻并不明亮,地上鋪著厚厚的地毯,上面繡著有力的鐵拳圖案。

  一面擺滿食物的厚方桌旁坐著一個形容粗獷的男人,約四十余歲年紀,灰碧眼,下巴上布滿了胡茬,身著鐵環精細的鏈甲,正在嚼食著桌上的一盤烤肉。

  一個鐵制的火盆在一邊熊熊燃燒,把男人的臉映照得越神秘。

  泰爾斯注意到,一柄皮質劍鞘被磨得光亮的佩劍也橫放在桌上。

  他平靜地望著黑沙領的實際統治者,查曼倫巴大公。

  倫巴一邊往嘴里送進一團烤肉,一邊定定地看著他,讓泰爾斯一陣不自在。

  “你比我想象得要從容一點。”

  大公緩緩道。

  泰爾斯嘆了一口氣。

  “或許吧,”他走到桌子旁,爬上椅子坐下:“但面對欠著我好幾百條人命血債的仇人,我實在想不到其他任何的表情了…連憤怒都顯得多余。”

  倫巴端起一個木制酒杯,猛地往嘴里灌去,喉結在吞咽中不斷涌動。

  大公放下酒杯,用左手背抹了抹流出的酒水,抓過一塊后腿肉,咬了一口。

  “根據從星辰流傳過來的消息…你確實不像一個只有七歲的孩子。”

  “當生活不易,你就得學會早些成熟。”泰爾斯聳了聳肩。

  “吃吧,上好的鹿肉,”倫巴把一盤烤好的肉推過去:“星辰的王子可不能餓死在我的軍營里。”

  泰爾斯望著那盤風格粗魯的烤肉,皺起眉頭。

  “你們很有種,反向沖擊確實出乎我的預料,”倫巴冷冷地道:

  “是誰下的這個決斷?也許我該好好獎勵他,讓我幾年來的籌謀都毀于一旦。”

  “你。”泰爾斯把盤子拉到自己面前,頭也不抬地抽出,開始切肉。

  倫巴眉頭一抬。

  “這是你的決斷,大公閣下,”泰爾斯切割著鹿肉,平靜地道:“你在我踏入埃克斯特國境線的第一天就殺了我們一半的人…逼得我們只能選擇一條對你最不利的道路。”

  “你們天天站在這兒看對面的要塞,看了多久了?兩周?三周?”

  “我猜,一萬多人的補給和吃住并不好維持?”泰爾斯聳了聳肩:“我真為黑沙領的財政擔憂。”

  他挑起切下來的一塊拇指大小的鹿肉,送進嘴里。

  味道不錯。

  倫巴不再吃喝,他直直望著泰爾斯,眼里布滿厲色。

  “你知道,”大公緩緩地道:“我本來打算留下你的性命,只殺掉你身邊的人就足夠了。”

  泰爾斯皺起眉頭。

  他的鹿肉切得并不好。

  “但我們遇到了魔能槍部隊…那種程度的攻擊,”泰爾斯輕哼一聲,他開始切下一塊肉:“就是要我的命吧。”

  “那是個意外。”倫巴淡淡地道。

  “意外…”泰爾斯被氣笑了,他放下手里的:“你把魔能槍…”

  但他隨即一愣。

  等等。

  普提萊說了,倫巴沒有瘋。

  這么說…

  泰爾斯怔怔地看著倫巴。

  難道說。

  “那是意外?”泰爾斯難以置信地問道。

  “是意外。”倫巴把雙臂抵在桌上,目光灼灼。

  泰爾斯閉上眼,深深吐出一口氣。

  半晌。

  “你沒有派出魔能槍部隊。”泰爾斯睜開眼,肯定地道。

  “我沒有。”倫巴放下酒杯,緩緩搖頭。

  “你也沒有打算殺死我。”泰爾斯繼續道。

  “我沒有。”倫巴目光灼灼。

  泰爾斯咬緊牙齒。

  “原來如此。”他一邊吐氣,一邊笑出聲來:“指揮魔能槍部隊的,另有其人。”

  倫巴從頭到尾就沒有理由殺死自己。

  魔能槍部隊更是不可控的殺傷武器…他再蠢,也不會用這種東西來對付我。

  泰爾斯嘆出一口氣。

  倫巴一把扣上鹿肉的木盤,拉到自己面前,抓起一塊肉。

  “你比我想象中要聰明許多。”倫巴臉色難看,他一把將肉送進嘴里,眼神微瞇:“你明白我們在這里見面的原因了吧。

  “是啊,我明白了。”泰爾斯用衣袖擦了擦,把它重新插回腰間,嘆息道:“只是我真的沒有想到,大名鼎鼎的黑沙大公,麾下的魔能槍部隊,居然被人輕易地騙取了指揮權。”

  倫巴壓抑著怒意:“那個軍官叫哈代,他從三年前起就負責訓練我的魔能槍部隊,而部隊的指揮官今早病倒在床上,他只是臨時負責指揮。”

  “他怎么樣了?”泰爾斯默默地道。

  “撤退號吹響后,他依然下令第二次擊,但當即有士兵質疑他的命令,”倫巴陰沉地道:“哈代隨即毫不猶豫地割頸自殺了…我們還在查他的幕后人。”

  “這也解釋了為什么僅僅一,你們就急急吹響了撤退軍號。”泰爾斯冷笑著:“連指揮都能失靈…抱歉,我實在不知道這個時候該用什么表情了。”

  倫巴大公緊緊抿著雙唇,一言不。

  “他們的目標,應該是借你的手殺死我,或者借我的死算計你。”泰爾斯嗤笑一聲:“我看還是后者居多,我的敵人都在國內。”

  “當你站得越高,”倫巴默默地道:“敵人就會越多。”

  “所以,突然而來的意外也讓你打消了計劃,”泰爾斯哼笑一聲:“你原本是不是準備羞辱式地俘虜我,看看要塞會不會動搖?”

  沉默。

  倫巴打開旁邊的黑麥酒瓶,灌滿自己的空杯。

  “我討厭這么說,但凱瑟爾王下了一步好棋,他把你推了出來,”倫巴大公沉穩地道:“當你踏入我的軍營,我就再也不可能拿下要塞和北境了。”

  “而他在復興宮下的誓言,等若用王權的歸屬為你打造了一副鎧甲,”倫巴端起酒杯,默默道:“如果你死在埃克斯特,無論是誰做的,接壤的黑沙領只會遭殃。”

  “所以,你一旦現自己拿不下斷龍要塞,又現其實有人在旁邊對你虎視眈眈,就馬上轉換姿態,要拉攏我了是么?”泰爾斯寒聲道。

  倫巴面無表情地灌了一口酒,道:“凱瑟爾的誓言,打消了一部分人要你性命的心思,卻也勾起了另一部分人取你性命的野心。”

  “今天的魔能槍只是一個開端我們有著共同的敵人潛伏在暗中,無論是為了埃克斯特的王位,抑或是星辰的王位,”黑沙大公的聲音穩重而肅穆:“你踏入埃克斯特,踏入北境的那一刻起,我們的利益就捆綁在了一起。”

  “是啊,”泰爾斯低下頭,聲音平穩而淡然:“我死在埃克斯特,對于我們雙方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

  “我會撥出兩千人,由坎比達我最信任的臣屬率領,護送你們前往龍霄城,”倫巴大公的表情柔和了一點,“你們會直接到達沃爾頓家族的領地國王的使者已經在等你們了。”

  “但我的人死在了戰場上,他們一個個擋在我的身前,被刀,被劍,被長矛刺穿,”泰爾斯抬起頭,臉色陰沉:“你的人也被我們干掉了不少。”

  倫巴閉上眼,沉吟了一刻。

  泰爾斯面無表情地盯著他。

  “那些戰士…無論是我的士兵還是你的屬下都不會白死,他們死得其所,”倫巴睜開眼:“正因他們的付出,我們才能了解彼此,才能坐在這里,艱難地為兩國未來的命運做出抉擇…即使那無比困難。”

  “我們本來就不是仇敵,在戰場上的敵對只是形勢所迫,”倫巴輕聲道:“為了未來,為了今天這樣無謂的流血不再生,我們應該拋下過去的仇怨,這理所應當。”

  “戰爭本就是為了和平,不是么?”

  泰爾斯突然笑了。

  “說得好,大公閣下。”他表情不明地輕笑道:“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

  “誠如你所言,從此刻起,我們沒有理由彼此為敵。”大公點點頭,舉起酒杯,“你吃了我的鹿肉,按照北地的習俗,就是我的客人。”

  “這是上好的黑麥醇酒,”倫巴把酒杯推過去,目光深邃:“而按照北地習俗,喝了同一杯酒,我們就是盟友。”

  “從人手,情報,資源到財力,我會為你提供在埃克斯特的一切便利,我們的敵人不會有任何機會。”倫巴大公點點頭:“直到你離開埃克斯特,回返星辰。”

  “甚至直到你有朝一日…”

  倫巴露出奇異的目光:“加冕為王。”

  沉默。

  泰爾斯突然笑了。

  “我的經驗告訴我,要謹慎對待那些想要成為你盟友的人,無論他們多么甜言蜜語,真心誠意,”泰爾斯淡淡地道:“而我無法相信你,倫巴大公閣下。”

  “哼,”倫巴大公的臉色陰沉下來,他冷哼一聲:“就因為你手下死了那么多人?”

  “不僅如此。”

  “還因為你對手下人的死亡和犧牲,表現出的那種無動于衷與虛偽冷酷,”泰爾斯冷冷道:“與你聯盟,我們的盟約注定遭遇背叛,相比起執行盟約有可能獲得的利益,我可以肯定地說,當盟約破裂時,所受的損失將遠遠過我獲取的利益。”

  “而我對此深有感觸。”

  泰爾斯看著倫巴,看著對方的神情慢慢變得陰沉。

  “而且,我討厭你所說的話,”泰爾斯想起阿拉卡落寞的背影,咬牙搖搖頭:“戰場上的那些人…他們本來就是為了你的一己私欲而死的。”

  “而死得其所戰爭本就是為了和平這種鬼話,”泰爾斯抓起酒杯,冷笑道:“還是留給你自己吧。”

  沉默。

  “起初我還以為你成熟穩重,有著越年齡的心智,”倫巴冷哼著搖搖頭:“你現在卻表現得像個小孩子。”

  “說得對。”泰爾斯冷冷地道。

  他一把潑掉杯里的酒,對臉色陰沉的倫巴大公道:

  “而小孩子不能喝酒。”

  泰爾斯跳下椅子,頭也不回地走出帳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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