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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XX片

  “你祖母來信了,她想讓你回去一趟。”

  父親的話在值宿室內響起,熟悉的語氣讓人不禁正襟危坐。

  “什么?”他下意識地反問道。

  盡管他已經對每周的匯報事務漸漸上手,對父親公事公辦的口吻也習以為常,但在例行匯報之后,冷不防聽到父親這樣一句“不專業”的話,他還是禁不住愣了一下。

  衛隊的值宿室坐落在復興宮的偏僻一側,相比起正對國王大道的嘈雜宮門,以及令人不禁屏息的群星之廳,這里不鬧也不靜,氛圍正好。

  父親淡淡開口,語氣沙啞:

  “你的堂兄身體不好,事實上,是很不好。”

  “他管理封地多有不順,需要幫手。”

  祖母,堂兄。

  這兩個許久未聞的名詞回響起來,讓他恍惚了一瞬。

  仿佛回到久遠的過去。

  幫手?

  但他只是本能地轉了轉念頭,就毫不猶豫開口:

  “不,我不回去。”

  聽見他的回答,桌子后的父親抱起雙臂,在甲胄的輕響中靠上椅背,目光灼灼,流露出多年養成的威嚴。

  這讓他有些忐忑——自己很久未在沒有第三人的情況下與父親獨處,相談家務了。

  但父親沒有皺眉,更沒有絲毫不豫之色,似乎對自己的回答早有預料。

  “你祖母的意思是,若你堂兄有所不測…家族的封地和頭銜需要有人繼承。”父親輕聲道。

  這卻讓他皺起了眉頭。

  封地和頭銜…

  需要有人繼承…

  他本能地皺起眉頭,隨后輕哼一聲,努力壓抑著話語里的不屑之意:

  “他們不會這么好心的,條件呢?”

  父親依舊面色如常,不知是多年的職業生涯讓他喜怒不形,還是因為他對自己了解太多。

  只聽父親淡淡道:

  “條件是,你要迎娶你的堂嫂,也就是你祖母的侄孫女。”

  “跟她生下繼承人,以維持兩個家族的關系。”

  迎娶…堂兄的遺孀?

  聽及此處,他的眉頭微微一挑,滿意地發現自己找到了不屑的理由。

  果然。

  “我明白了,”他也抱起雙臂,鼻音里帶著稍稍的輕視:

  “告訴他們,我不會回去。”

  對他的拒絕,父親毫不意外地點點頭,仿佛他剛剛拒絕的不是一個貴族頭銜的繼承權,而僅僅是“今晚不回家吃飯”。

  父親的目光轉移到他纏著繃帶的手指上。

  這一次,前者切切實實地皺起了眉頭:

  “你仍然在練那套劍術?”

  他下意識地放下手臂,但在把它們藏到背后之前卻臨時變換了動作,很自然地擺出一個撐著椅臂的姿勢。

  他點點頭,試著用最不在乎的口吻回答:

  “是的。”

  但父親的眉頭不但沒有舒展,反而越皺越緊:

  “你覺得自己有機會在下一次騎士比武時擊敗他,至少斗個旗鼓相當,不落下風?”

  這句話讓他心中一緊。

  擊敗他。

  擊敗他。

  沒錯,就是這樣,擊敗他!像那個北地人一樣——他很想這么說,以自信,輕松,沉穩的語氣。

  但不知為何,他卻在說出去前臨時改口,語氣稍沉:

  “屆時自有分曉。”

  父親沉默了一會兒,雙目卻依舊盯在他的身上。

  這讓他很不自在。

  “我想你應該知道,守望人的遴選一事上,身手不是唯一標準。”父親緩緩道,眉毛未舒。

  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

  他不自然地換了個坐姿:

  “我知道。”

  父親依舊定定地看著他:

  “但即使如此,你在守望人的競爭名單上也并不樂觀。”

  他的心里仿佛有一根弦,緊緊地繃了起來。

  “薩克埃爾武藝最好,也深受陛下信任,諾蘭努爾有整個北境和良好的人緣作為后盾,托尼是庫倫隊長看好的人,而考克斯的戰場指揮和經驗則深受賀拉斯王子的贊賞和推薦。”

  “他們都是熱門人選。”

  父親注視著他,一字一句道出人盡皆知的事情,仿佛印章般重重地印刻進他的內心。

  “可你,你擁有的卻只是我這么一個父親。”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這句話的同時,他似乎聽到了父親從鼻子里輕輕呼出一口氣。

  他有些煩悶,父親的目光讓他不得不移開視線,看向別處:

  “我知道。”

  但父親似乎并不準備放過他:

  “衛隊里,同家族的人通常不會同時擔任要職,尤其是副衛隊長和守望人這樣的位置。”

  父親的語氣帶著不易覺察的黯然:

  “你極有可能會落選。”

  他的呼吸停滯了一瞬,幾秒后才堪堪恢復:

  “我知道。”

  父親終于撇開了視線,看向值宿室的大門。

  “但你還是想固執地試一試?”

  不知為何,面對著這樣的父親,他雖然皺起眉頭,卻有些說不出的輕松。

  “是的。”

  他放下手臂,也靜止了幾秒,最終吸氣回答道:

  “終歸要試一試。”

  這一次,父親沉默了很久,連帶著值宿室里本就不怎么輕松的氣氛也凝重下來。

  久到他皺起眉頭,尋思著是不是該插話告辭的時候…

  “你知道,王室衛隊不僅僅是守御君王左右的衛兵,它更是一份契約,一個理念,一種傳統。”

  父親緩緩呼出一口氣,卻沒有看向他,而是看向值宿室的墻壁。

  那里,寫著衛隊成員姓名的排班表赫然在目:庫倫、亞倫德、巴尼、塔爾丁、加爾斯、塔倫、達斯坦、諾福克、戈德溫、康尼、哈維亞、納基…

  他不知道父親為什么要提起這個,但父親的目光似乎有些深邃。

  “自復興王時代起,有實力的貴族門庭送出他們的血裔,無論長子次子,主脈旁支,他們護衛君王左右,培養與王室的關系,贏取復興宮的信任,國王也借此維持與封臣家族的默契,保證自己對屬下封地的影響力。”

  父親嘆息著,聲音有些不同尋常,少了一些強硬,多了一分無奈:

  “某種意義上,好幾百年里,王室衛隊就是王國的版圖縮影——從六大豪門到十三望族,從璨星七侍到新貴族,大大小小多少家族的興衰起落都反映其中。”

  他狠狠皺起眉頭,預感到今天的父親有些不同尋常。

  從小到大,父親一直很嚴肅。

  從未如此…語重心長?

  “長官,”他皺眉看著父親,下意識地喊著最習慣的稱謂:

  “您究竟想說什么?”

  似乎是被這聲“長官”喚了回來,父親頓了一下。

  等他再開口時,已然恢復到那個自己習以為常的強硬長官。

  “我知道你對家族的印象不佳,跟你堂兄的關系也不好。”

  父親重新看向他,正襟危坐,語氣嚴肅:

  “但是,如果你回了家,從你祖母和堂兄那里拿到承諾,從而讓陛下知曉:你很有可能從你堂兄的手里繼承頭銜和封地…”

  他心中一冷。

  又是這個?

  繼承?

  父親繼續開口,面無表情地道出原委:

  “那樣,至少在考量守望人的人選時,陛下會對你另眼相看:我想他更愿意那個替他掌管王國土地的人,是個朝夕相對、忠心耿耿的衛隊近臣。”

  “甚至,我也可以辭職退役,這也許能加大你的機會。”

  是么。

  只要這樣做,只要接受…我的機會就會大大上升。

  他默默地嘆出一口氣、

  一股淡淡的失望涌上心頭。

  這么多年了,他跟父親當然算不上什么父慈子孝的模范…

  但至少,他以為父親對那片土地,那段回憶,那些人事的觀感,理應是跟他一致的吧。

  可是…

  “你就這么想我回去繼承家族?”

  他默默開口,語氣里帶上了連自己都感覺吃驚的疏離和敵意。

  但他不想收回這股情緒,而是任由它慢慢發酵,化作冰冷刺骨的話語:

  “回去繼承那個逼得我們舉家流離,害得母親中途病故,害得妹妹缺藥早夭的所謂‘家族’?”

  他的冷哼聲里,仿佛有人打開了冬日的寒窗。

  讓對面的父親,突然化作可怕的冰雕。

  唯剩一雙眸子,咄咄逼人。

  “這與她們無關。”過了好半晌,父親才僵硬地回答道。

  “那是為了什么?”

  他毫不客氣地回敬。

  “如果與她們無關,為什么還要牽扯上我?為什么你不干脆自己回去,自己去繼承那個頭銜,自己去娶那個年輕漂亮的妻子,成為祖母的好兒子和陛下的好臣子呢?”

  一聲巨響。

  他默默看著父親砸在椅臂上的拳頭。

  氣氛變得緊張壓抑。

  他發現,他們彼此都在微微喘息。

  而父親就像過去成千上百次一樣,用那種長官訓練新兵的眼神,冷冷地逼視著他,仿佛下一刻就要拿出鞭子。

  但這一次,他卻昂首挺胸,毫不退縮地與長官對視。

  好一會兒,臉頰抽動的父親才從齒縫里逼出一句話:

  “因為你是我的血脈。”

  父親吐出一口氣。

  不知為何,父親慢慢緩下了僵硬的臉色,松下扯緊的口氣,還罕見地移開了視線。

  “我想,這理應由你來選擇。”

  “我的兒子。”父親僵硬地道。

  他微微一顫。

  兒子?

  真奇怪。

  這不是他。

  他看著眼前的父親,默默地道。

  多少年了,無論于公于私,性格強硬、一板一眼的父親從來都是直謂其名或稱呼職務。

  自母親逝世,他很久沒有這么叫過自己了。

  我的兒子?

  這讓他一時不知如何面對:就像過去一樣準備好的滿腔憤怒,此刻卻找不到對手發泄。

  最終,他只能強迫自己冷哼一聲,不屑地轉過頭:

  “所以我們還是逃不掉,對么。”

  “即使從家族封地里遷出,來到王都,進入王室衛隊,自力更生這么多年,”他瞥視著墻上的排班表,輕蔑地道:

  “我們卻仍舊像荒野里倉皇避雨的動物,無論走到哪里,頭上都有那片烏云。”

  父親默默地看著他,嘆了口氣,語氣有些疲倦:

  “不,我們逃不掉。”

  父子倆沉默了好一會兒。

  “你有兩個選擇:接受你祖母和堂兄的條件,你能贏得體面的爵位和封地,甚至成為下一任守望人,乃至衛隊長,”終于,父親舒了口氣,重新開口,或許是因為熬夜的緣故,聲音里有著化不開的疲憊:

  “或者你可以拒絕…”

  父親的話被他打斷了。

  “我拒絕,我不稀罕那個爵位和頭銜。”

  他斬釘截鐵,不容置疑地道,毫不示弱地與父親對視著。

  “我不會回去。”

  “甚至不想跟他們有任何瓜葛。”

  那個黑透了心的所謂家族。

  他冷冷地想道。

  父親皺眉:“即使這意味著,你很有可能輸掉守望人的競爭,終你一生,就做個小小的…”

  “是的。”

  他回答得毫不猶豫。

  這一次,父親望了他很久,很久。

  父親的目光數次更易,情緒不明。

  而他也沉靜對望,毫不動搖。

  終于,父親移開了目光。

  “很好,”父親輕哼一聲,聲音竟然輕快了許多:

  “那就不回去。”

  這倒讓他頗為意外。

  記憶里,兩人對上火的時候,父親從未有過如此快就放棄的經歷。

  他只能重新抱起雙臂,努力排解著無處發泄的憤懣,覺得今天的空氣格外不適合他。

  兩人似乎有些尷尬,沉默了幾秒。

  “好了。”

  父親清了清嗓子。

  “那么,今天的匯報結束了,你可以走了,”父親坐正身體,淡淡地道:

  “奎爾·巴尼先鋒官。”

  一瞬間,父親的臉色恢復了冷意。

  讓他幾乎無法相信,剛剛那個口稱兒子的疲倦父親,和現在這個冰冷漠然的嚴肅長官,居然是同一個人。

  他僵硬地站起身來,感覺體內那股未散的不屑和憤懣又有了出口。

  “好的,”他同樣恢復到最習慣的口吻,離開值宿室前最后望了一眼父親,冷冷地帶上門:

  “長官,奎爾·巴尼副衛隊長。”

  喀嚓。

  值宿室的大門轟然關閉,把小巴尼從意識模糊的回憶里轟然驚醒!

  他逐漸恢復知覺,感覺到自己在移動。

  “感謝落日,你好一些了——我還以為我們要失去你了。”

  這是納基的聲音,帶著淡淡的欣喜,朦朦朧朧像是從遠方傳來,并不真切。

  失去我?

  他還在做夢嗎?

  小巴尼試圖睜眼,卻痛苦地呻吟了一聲。

  他的眼睛很疼,一打開就流淚,耳朵里還回繞著奇異的嗡嗡聲。

  怎么回事…

  “納基,放我下來…”

  他忍痛睜眼,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光影,隱約是幾個人組成的小隊,在火光里摸索著蹣跚前行。

  而他正在其中,被納基架扶著趔趄邁步。

  “不,我不覺得你現在站得穩,長官。”納基的聲音有些疲憊,腳步也不甚穩當。

  小巴尼使勁晃了晃頭,雖然他的耳鳴沒有減輕,眼睛也依舊疼痛,但神智卻稍稍回復了一些,隱約看見貝萊蒂的背影層層疊疊、搖搖晃晃地行走在前方。

  他想起了一些事情。

  白骨之牢,薩克埃爾,還有…

  煉金球。

  “我們在哪?獄河?”小巴尼不小心踩到了一塊碎石,一個趔趄。

  一個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少年嗓音,有氣無力地從身后傳來:

  “當然不。”

  “去獄河,要坐船的…”

  小巴尼皺起了眉頭,在慢慢復原的記憶里提取出一個人名。

  是他。

  不等他回頭,那個嗓音的主人就東倒西歪地走來。

  那是個狼狽可憐,帶著滿身血污,臉頰上還有著一個嚇人紅腫的少年。

  他左手架在一個滿臉不耐的紅發青年肩上,右手拄著一把銀光熠熠的流暢長劍,一瘸一拐:

  “他還好嗎?”

  聽了少年的話,納基皺起眉頭,轉向小巴尼,伸出手搖了搖:

  “你能看清我嗎,巴尼?小巴尼?小兔子巴尼?我現在伸出了幾只手指?”

  該死。

  這貧嘴的家伙…

  等我恢復了…

  小巴尼死命眨了眨眼,依舊眨不掉視線里的模糊重影,但他畢竟看到了納基。

  “四只。”

  他輕哼一聲,沒好氣道:“但是…”

  “你是說左邊那個你,還是右邊那個你?”

  納基挑了挑眉,收起他的兩只手指,欣喜地“嗯”了一聲。

  他拍了拍小巴尼的手臂,轉向那個少年,興高采烈地露出牙齒:

  “沒事,他很好。”

  少年也挑了挑眉,回過頭去。

  神特么“很好”。

  就在此時。

  “哇哦哦哦!”

  前方,貝萊蒂攙扶著的人突然高聲開口,又驚又喜:

  “我覺得我聽見聲音了!”

  聲音之大,震徹通道,刺激耳膜,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通道里爆發出一陣不小的嘩然,大部分都是在不滿地抱怨,一時哀鴻遍野。

  “我的天讓他閉嘴…”

  “打暈這兔崽子…”

  “嗚嗚嗚…”

  “剁了他…”

  然而被貝萊蒂扶住的塔爾丁卻繼續興高采烈地大聲道:

  “嘿,納基,大詩人,趕緊說點什么!我覺得我的聽力在恢復誒!”

  他的嗓門越來越大。

  整個隊伍像遇到地震一樣,一時東倒西歪。

  巴尼跟身旁的納基都狠狠一抖:

  “該死,小點聲,塔爾丁!你一說話我就耳朵疼…”

  但塔爾丁似乎毫無自覺:

  “啊?”

  他一臉疑惑地回過頭來,夸張地扯大嘴巴:

  “你說什么?什么疼?能不能大點兒聲?”

  余音繞梁,震耳欲聾。

  眾人又是一陣不小的哀嚎。

  “別和我說話!”

  納基痛苦地捂住耳朵,聲音也大了起來:

  “我到現在看東西還有重影,走路還撞墻…”

  小巴尼越聽越煩躁,但他卻慢慢放下心來。

  他們都在。

  “安靜。”

  小巴尼發覺自己的平衡感正在恢復,于是慢慢踩穩腳步,把重量從納基的肩頭稍卸下一部分:

  “發生什么了?”

  小巴尼知道該問誰,他直接轉向身側的那個少年:

  “殿下,那個煉金球…”

  “是怎么回事?”

  他的身側,同樣眼神迷離,齜牙咧嘴的泰爾斯·璨星痛苦地打了個呵欠,跟身邊的那個“懷亞”對視了一眼,頗有些尷尬地對他笑了笑。

  “那是…”

  泰爾斯停頓了一下。

  “你看到了,”泰爾斯聳了聳肩膀,突如其來的動作讓快繩和他都一個搖晃,手忙腳亂地扶住墻才不至于摔倒:

  “那顆煉金球是個…”

  泰爾斯搜腸刮肚,絞盡腦汁,終于找到一個近似易懂的詞語:

  “怎么說…閃光彈?”

  閃光…

  小巴尼沉默著,咀嚼了一會兒這個詞語。

  “閃光彈?”

  泰爾斯皺起眉頭,看了看搖頭晃腦,就像一群酒鬼彼此攙扶著回家的王室衛隊,訕訕道:

  “不止閃光。”

  “也許還有些震撼彈的聲音效果…我也是好幾分鐘才恢復聽力,現在還嗡嗡響…

  而且那道光…

  泰爾斯懊惱地閉上眼睛。

  雖然提前蓋住了眼,但還是很痛啊…

  小巴尼沉吟了一會兒,就問出他最關心的問題:

  “他呢?”

  隊伍沉默了下來。

  他們知道他要問什么。

  泰爾斯輕輕地瞥了巴尼一眼,從他的臉上看到焦急和渴望。

  小巴尼預感到了不妙。

  “告訴我,他呢?”

  先鋒官皺起眉頭:“你們干掉他了嗎?”

  “巴尼,那個…”

  納基為難地道:“額,薩克埃爾他…”

  小巴尼急忙追問:

  “他怎么了?”

  隊伍沉寂了一會兒,終究還是由貝萊蒂開口了。

  “這么說吧,”刑罰官沉穩的話語響起,時大時小,看樣子也沒從煉金球的震撼中恢復過來:

  “薩克埃爾的知覺和注意比我們更靈敏也更集中…”

  “他失去視力和聽力之后,受到的影響比誰都大,對著空氣大吼大叫…”

  小巴尼感覺到不妥,甩開這些細節,直接追問:

  “你們干掉他了?”

  整個隊伍被他問得一滯。

  最前方的塞米爾咳嗽了一聲,淡淡開口:

  “他發狂了——但戰斗的本能有增無減,還更具攻擊性,拿著武器瘋狂揮砍。”

  塞米爾喘了一口氣,似乎在緩解痛苦的耳膜:

  “你該看看他那時的樣子,不要命地找尋著每一個活物,企圖把兩米內的東西都砍成碎片,納基試著接近,差點被他削了腦袋,而我…”

  塞米爾拍了拍左臂的帶血繃帶,嘆了口氣。

  小巴尼頓了一下,咬緊牙關:

  “遠程?”

  貝萊蒂搖了搖頭,輕聲道:

  “試過了。”

  “那家伙,塔爾丁的冒牌外甥,記得嗎?他試著從遠處射了一箭,朝著腦袋去的,不知道為什么沒射中,只中了肩膀。”

  泰爾斯感覺到小巴尼的目光朝著自己射來,而攙扶著自己前進的快繩則畏縮地貓低身子垂下頭,似乎想要把整個腦袋都塞進泰爾斯的懷里。

  貝萊蒂嘆息道:

  “薩克埃爾感覺到了疼痛,摸到了箭的方向,反向逃進了黑暗里。”

  小巴尼的表情僵住了。

  “告訴我,”半晌后,小巴尼定定地看著腳下的黑暗,怔然道:

  “你們干掉他了。”

  沒有人說話,泰爾斯也下意識地落后了他一步。

  許多衛隊的成員也低下了頭。

  小巴尼重重地呼出一口氣,咬牙道:

  “為什么?”

  他狠狠地剁腳,震得一邊的納基東倒西歪:

  “為什么…你們為什么不追上去,殺了他!”

  語氣痛恨,嗓音頗大。

  震得眾人脆弱的耳膜又是一陣疼痛。

  “巴尼!”

  貝萊蒂沉穩地出聲:

  “那顆煉金球威力不一般,我們也受了不小的影響。”

  不少人,包括快繩都下意識地盯向了泰爾斯,讓王子不禁揚了揚眉毛。

  關我什么事?

  “整整好幾分鐘里,我們所有人都是失聰的,腦子里像是有人在吹海螺,平衡出了問題,站起來走三步就會歪…”

  貝萊蒂嘆息道:

  “即使我們的情況比薩克埃爾好,也花了不短的時間才站起來,逃到這下面來。”

  巴尼難以置信地看著貝萊蒂,又看向其他人,但許多人都在他的視線下轉過頭。

  “別擔心,”塞米爾輕聲道:

  “薩克埃爾的感知力比我們都靈敏,受到的影響更大,我猜他需要比我們更多的時間才能恢復,也許還沒法完全恢復。”

  “至少我們還活著。”

  小巴尼沉默下來,默默地低下頭,整個隊伍繼續緩慢地前進。

  “那是從哪來的?”

  就在泰爾斯以為一切結束的時候,小巴尼卻突然發聲了:

  “煉金球?”

  泰爾斯眼皮一跳,跟快繩對視了一眼。

  這個…

  怎么說?

  “璨星王室嘛,總有些庫存…”泰爾斯吞吐著道…

  小巴尼皺起眉頭:

  “為什么不早點用?或者干脆把它交給我們?”

  泰爾斯皺起眉頭,隨即重新松開,理直氣壯地道:

  “在他全神貫注的一瞬間放出來,不是最好的時機嗎?”

  “如果等到薩克埃爾看見了它,我再丟出去,我不覺得會這么有效。”

  難道我會告訴你是因為我之前忘了嗎?

  幸好,巴尼沉吟了一會兒,就不再問下去了。

  泰爾斯收回悻悻的目光,

  而且,包括薩克埃爾和快繩在內,一直以為這是個威力巨大的爆炸煉金球,就像當年拉斐爾在龍霄城的秘道里使用的那個一樣。

  但事實上…

  “嘿,你怎么知道這個煉金球只有閃光和聲音?”

  果然,快繩不安分地捅了捅他的肋部,悄聲問道:

  “釬子拿出來的時候,明明說…”

  泰爾斯在心底里默嘆一口氣。

  看,這就是他最大的顧慮。

  “我就是知道,”泰爾斯咪咪一笑,一副“我見多識廣”的樣子,聳聳肩:

  “我知道這玩意兒并不致命。”

  快繩見狀皺起眉頭。

  “但如果它是爆炸的那種呢?須知,煉金球上沒有明顯的記號,只有少數人才…”

  菜鳥雇傭兵不滿地看著他:

  “多年前,我就見過一個…”

  泰爾斯輕咳一聲,果斷停止了話題:

  “它不是。”

  “璨星王室歷史悠久,有辨認煉金球的方法。”

  他神秘地笑笑:

  “就像我們的血液是金色的…”

  快繩露出一個“你不說就算了”的嫌惡表情,無趣地回過頭去。

  泰爾斯松了口氣。

  沒錯,面對這顆釬子拿出來威脅他和薩克埃爾額煉金球,他一開始也是戰戰兢兢。

  但一切神秘都在他找到錨點,有理智地進入失控狀態后揭開。

  在那個神奇的狀態里,泰爾斯看清楚了煉金球的里層:

  那是一團旋轉的能量。

  而那時候的他冥冥中知道:里面旋轉的能量其實很空,哪怕全部釋放出來,也頂多震飛周圍幾尺的灰塵而已…

  更重要的是…

  沒有明顯的記號?

  事實上,當泰爾斯的視線從穿透覆蓋與夾層,他發現在那個神秘煉金球看不到的、覆蓋著金屬殼的內圈里,鐫刻了幾句他半生不熟的近代帝國文:

致盲強光XXXX片煉金之塔,戰斗法師XX榮譽出品,XX號EE1109817,制一等XX師,D·E·薩里頓用于壓制知覺、XX鎮壓、XXXX、XX等  統一XX,僅限塔內使用,嚴禁外銷XX外流,禁止范圍包括但不限于靈魂之塔、明神教會、XXX、第三環、地獄之門、XXXX、騎士圣殿、帝國及XXXXXX

  這行奇怪文字蘊藏的信息量巨大,比如它制作者的姓氏。

  里面陌生的詞匯也很多,但足以讓泰爾斯明白它的功用。

  于是乎,當想起要拿什么東西來牽制感知力出色的薩克埃爾時,它就派上了用場。

  快繩皺起眉頭,若有所思道:

  “所以,剛剛釬子拿著個假的籌碼威脅你,把我們甩了個團團轉?”

  “看上去似乎是的。”

  泰爾斯一想到那個狡詐的釬子,就懊惱地搖搖頭:

  “其實也沒錯,早該想到的。”

  “像他那樣的人,怎么可能有同歸于盡的魄力…”

  就在此時。

  踏,踏…

  泰爾斯最先一驚。

  在那個神秘“XX片”的荼毒下,眾人的知覺恢復速率不一,互相攙扶著東倒西歪地前進。

  但這一刻,幾乎所有人都神經一緊!

  踏,踏,踏…

  只聽隊伍身后,黑暗的通道里,突然響起了一串毫不掩飾的腳步聲。

  踏,踏,踏…

  越來越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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