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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戮絕的真相

  龍霄城,鎧區與盾區的交界處。Ω┡

  盾區的方向傳來一陣一陣的巨大轟鳴聲,以及若有若無的震動。

  “我們應該跟那些居民一起疏散。”

  一位黑輕甲,還戴著厚厚黑色手套的颯爽女劍士,站在一處屋頂,皺著眉頭盯著前方的那個高大身影:“多管閑事不是我們的職責,自找麻煩也不符合我們的原則。”

  但那個身影卻自顧自地看著遠處盾區的半空,將那個瘋狂肆虐、非同尋常的血紅色巨怪收入眼底。

  “這就是拉斐爾讓我們離開的原因?”科恩表情擔憂地抿著嘴,眉頭不斷聳動:“這就是秘科要做的事情?”

  “你聽見那些居民們傳的話了嗎——那是傳說中的多頭蛇基利卡。”

  科恩緊緊捏拳,眼里閃過不豫:“是那些災禍,是魔能師——那些我們只能在家族記載和卷宗里見到的傳說。”

  拉斐爾…

  科恩看著幾成廢墟的盾區,呼吸加。

  這是你做的嗎?

  是你的計劃?

  米蘭達皺起眉頭,神色復雜地看著自己的同期。

  “秩序官們疏散四周不是沒有原因的。”

  “這不是你該擔心的事情。”

  “龍霄城肯定知道怎么對付災禍,”米蘭達看著多頭蛇在遠處再次甩開一只巨型觸手,嘆息著搖搖頭:“而且,無論拉斐爾做了什么,或者要做什么,都不是我們可以插手的。”

  科恩依舊緊緊盯著多頭蛇,金色的頭上落滿了雪花,但他卻一無所覺。

  “那是盾區,大皮帶就住在那兒——我們之前還在他的小屋里坐過。”

  “那個在冰川哨望里,跟獸人拼過命的漢子,記得嗎?”

  聽著破壞聲一陣陣傳來,科恩的眼里布滿了悲哀:“他和他的女兒。”

  米蘭達沒有說話,只是微微垂下眼皮。

  半晌,她才默默開口:“我們無能為力。”

  科恩沉默了。

  遠處,隨著多頭蛇基利卡的動作加劇,越來越劇烈的震動感微微傳來。

  “你知道最諷刺的是什么嗎?”

  幾秒后,科恩面無表情地對著身后的米蘭達道:“在我們——你,我,還有拉斐爾成為‘種子’的那天,邵師傅在騎士巨像上對我們八個人所說過的話…”

  米蘭達聞言,不自覺地扶上自己的劍柄。

  “終結之塔的使命,是為人類保存最后、最純粹、最然的火種,”在遠處多頭蛇肆虐的背景下,科恩繼續平靜地道:“傳承終結之力,傳承當年先輩們的精神與使命。”

  科恩的目光里閃過復雜的情緒。

  “時刻警戒,時時準備。”

  “當它們卷土重來的一日,終結之劍們也將再度出鞘。”

  米蘭達抬起頭,望著多頭蛇的可怖身形,輕輕咬牙。

  “無分族類,無分國度,無分先后,我們將重拾屬于前人的使命,再現獨屬‘災禍獵手’的榮光。”

  “在最黑暗無光的日子里,在地獄臨世般的戰場上,在人類的最后時分,我們將帶著劍與希望,逆著人群而行,視死如歸,一往無前。”

  “沖向那些幾乎不可戰勝的災禍。”

  “這才是終結之塔最初,也是最終的使命。”

  “拉斐爾,作為被寄予厚望的種子,”說到這里,科恩嘆了一口氣:“卻將災禍…”

  “停下你既無意義,也無根據的猜測,”米蘭達冷冷地打斷他:“我們根本不知道拉斐爾和秘科做了什么——也許秘科有著更為重要的政治目的,也許他們如果不這么做,多頭蛇就會出現在永星城,而非龍霄城。”

  科恩罕見地嗤笑了一聲。

  “政治?”金的警戒官失望地搖搖頭:

  “終結之塔為守護人類而傳承技藝,是以然政治之上,這也是它最可貴的地方——無論終結之塔和星辰王國的關系再怎么糟糕,它從未拒絕過來自星辰的學生。”

  “但我們卻把這些人類共同享有,傳承千年的瑰寶,當作自相殘殺的憑依,”科恩垂下頭,聲調低沉:“劍士們都以出身終結之塔為榮,可是六百多年來,有多少終結劍士真正死在災禍的手上,死在守衛人類的路途中?又有多少是死在同樣傳承自塔里的劍術與終結之力下?”

  米蘭達表情不變,聲音卻有些縹緲:“并非每個學生都能擺脫政治的束縛。”

  “也并非每個學生都有著與終結塔同樣的理想和目標。”

  “但是…拉斐爾?”科恩重重地嘆氣:“以他的身份——跟我們比起來,他本該是最然這些事情的人,不是么。”

  米蘭達靜靜地看著他的背影。

  幾秒后,女劍士放下深沉的表情,輕輕笑出聲來。

  “科恩,”米蘭達看著愕然回頭的科恩,翹起嘴角:“有沒有人跟你說過…”

  “也許你并不適合當一個領主,甚至不適合當一個貴族?”女劍士放出耐人尋味的笑容,若有深意地問:“理想而善良的——沃拉領伯爵繼承人。”

  科恩聞言,頓時一滯,怔怔地看著米蘭達。

  他偏過頭,盯著腳下的房頂。

  眼里閃過落寞和孤寂。

  這一次,科恩沉默的時間比任何時候都久。

  終于,警戒官的聲音恍惚響起。

  “啊,我知道。”

  “從我懂事的第一天起。”

  “我就知道,”科恩的聲音平靜無波,卻讓米蘭達沒來由地心中一黯:“我沒法做個好領主。”

  “沒法。”

  米蘭達沒有說話。

  就在此時,兩人若有所覺地抬起頭。

  下一秒,兩位劍士同時警惕地翻落屋頂,迅捷而靈巧地隱藏在墻后。

  一分鐘后,兩道身影掠過已經被疏散一空的街道。

  其中一個怪異的腳步聲較為輕盈,幾乎貼地而行,另一個則較為正常,步伐穩重。

  單就移動而言——躲在暗處的米蘭達思忖道:似乎都是不弱的好手啊。

  但兩個人好像都有傷在身,身形不穩。

  “我覺得我們應該進盾區去找人…哪怕有那東西在,”其中一人的聲音很年輕,也很不耐煩,似乎對身邊的同伴不甚滿意:“我說,你就不能說句話…哦,好吧,我想起來了…你就不能給點反應——老天,別擺那些我看不懂的手勢!”

  等等。

  米蘭達看清了那兩個人的身形,瞳孔一凝。

  下一秒,科恩驚訝地看著米蘭達站起身來,離開藏身處,攔住了經過的那兩個人!

  兩位不之客都警惕地停下腳步,把身姿調整到易于出手的角度。

  但他們的敵意很快被打破了。

  “你是…”

  “那個時候,薩瑟雷女勛爵身邊…”

  泰爾斯的侍從官,懷亞·卡索握著自己的佩劍看著女劍士,吃驚地睜大眼睛:“斷龍要塞的…米蘭達小姐!”

  “您怎么會在這里!”懷亞驚愕地詢問。

  “說來話長…你們呢?”米蘭達皺起眉頭:“在尋找什么?跟那個災禍有關么?”

  “這…”懷亞先是一愣,然后有些猶豫地偏過頭。

  對方是亞倫德家的貴族,甚至是曾試圖謀奪王位的…北境公爵的繼承人。

  王子失蹤的事情…

  但下一刻,懷亞微微皺眉,他看見對面的米蘭達也臉色不對。

  兩人同時感覺到了空氣里的那股緊張。

  他們轉過頭。

  只見懷亞身后的同伴:一個帶著半張銀色面具,穿著金屬假肢的人——正在顫抖。

  將一只骨折的手固定在身上的隨風之鬼,羅爾夫雙眼紅,死死地盯著金的警戒官,雙手不住抖動。

  只見他艱難地虛摸過自己的喉嚨,然后像被燙到一樣,猝然放開手。

  很快,羅爾夫的目光里布滿了恨意和怒火。

  科恩疑惑地瞇起眼睛,看著這個奇怪的短銀面人,雙眼掃過他被衣物覆蓋,卻依然聽得出裝了假肢的下半身,撓了撓頭。

  怎么這樣看著我?

  我們有仇嗎?

  “請問,”頂著對方極度不善的目光,警戒官小心翼翼而困惑地問:“我們見過嗎?”

  科恩很快就不用疑惑了。

  下一秒,羅爾夫冷冷地一甩右手,從手臂上彈出一柄袖劍!

  看著那柄似曾相識的袖劍,科恩目光一緊。

  一道不久前的記憶閃過腦海。

  是那個夜晚。

  災禍之劍,古拉頓。

  雙刀的女孩。

  他自己。

  以及…

  警戒官皺起眉頭,他俯下身子,把手按上佩劍。

  米蘭達和懷亞雙雙一愣,不明所以地望著劍拔弩張的兩人。

  “原來你還沒死啊,紅坊街的老朋友,”科恩警惕地后撤半步,目光如劍,語氣冰冷:

  “血瓶幫的人渣。”

  羅爾夫面具外的半張臉,表情越來越難看,他出低沉的喉音,拳頭越捏越緊。

  窸窸窣窣的血肉摩擦聲從四處傳來。

  如同千萬條蛇在四面八方瘋狂游動。

  這些摩擦聲,預示著多少威脅,多少敵人,多少危險呢?

  在詭異的窸窣聲中,一道破敗屋檐下的尼寇萊,輕輕地睜開眼睛。

  他體內的終結之力開始詭異地運轉起來,一波一波地涌上他的全身。

  下一刻,隕星者如雷霆降世,聲勢驚人地沖破屋檐!

  “砰!”

  隨著尼寇萊現出身形,出現在他面前的,是十幾條大大小小的血紅觸手。

  觸手們齊齊一顫,從不同的角度向著他襲來。

  在空中的尼寇萊本該避無可避。

  但他的身影出奇地開始閃爍模糊。

  所有伸向尼寇萊的觸手,前前后后地卷、抽、擊、刺向他。

  而這些奪命而來的觸手,在空中擦過他的耳邊、腋下、腳底、腰側…卻幾乎無一例外,全部差之毫厘地偏過了他的身軀!

  空氣被觸手們撕裂,呼嘯的風滑過隕星者的體表。

  那一秒,毫無損的尼寇萊眼神冷靜,斷魂之刃憑空揮出。

  刀鋒的軌跡和弧度,隨著尼寇萊的身形下降,在空中連成無數個橢圓。

  “噠!”

  尼寇萊穩穩落地。

  他的身后,落下許許多多已然斷裂的觸手,紛紛化作飛灰。

  尼寇萊站起身來,不動神色地將斷魂之刃刺入面前的大觸手。

  很快,基利卡的這個分肢消失在世界上。

  比戰場上,招架四面八方的兵刃要容易多了——尼寇萊暗忖道:畢竟,要面對的只是“一個”敵人而已。

  他一路從盾區邊緣突破到這里,心底的擔憂不減反增。

  路上的“敵人”越來越密集,多頭蛇的身影也越來越大——顯然,他已經快接近格里沃了。

  但愿他不會出事。

  作為為數不多的,從戰場上的死人堆里拼殺出來的極境戰士,德魯·格里沃有著與他精湛戰斗技藝相匹配的,百折不撓的心志,豐富老辣的經驗、毫不拖沓的決斷——這種戰士仿佛天生為了大規模的戰場而存在,無論順仗逆境,優勢絕地,他們都能創造難以想象的奇跡。

  比如——想到那個人,尼寇萊就不禁皺起眉頭——南邊的那個王國之怒。

  這也是為什么,盡管格里沃的脾氣再臭,跟龍霄城官方的關系再差,他依舊在十年前被選定為戮魂之槍的使用者——雖然他第一次接過長槍的那天還在罵罵咧咧,對包含努恩七世在內的列代沃爾頓大公及其父母們口出不遜。

  當然,也正是他的臭脾氣,讓退役后的重劍步兵格里沃,從此跟爵位、官職、財富無緣,“五戰將”里也沒有他的名字。

  反倒造就了盾區和錘區里,名聲赫赫的一方老大。

  前面就是多頭蛇的地方了。

  尼寇萊咬了咬牙。

  在新的怪物或觸手延伸而來之前,尼寇萊腳下不停,迅前進。

  繞過一座類似倒塌磨坊的廢墟,尼寇萊愣住了。

  他看見了格里沃。

  對方沒有如自己所想的那樣,被壓制得毫無還手之力,或者干脆已經倒下——這是預想中最壞的情況。

  格里沃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背對著尼寇萊。

  戮魂之槍還躺在他的手里,槍頭兀自震動不休。

  真正讓尼寇萊呆住的,不是格里沃。

  而是他的周圍。

  格里沃的身后,倒著無數的尸體。

  大人、小孩、老人、男人、女人…

  大部分人衣衫襤褸,笑容安詳。

  卻滿臉漆黑——就像風干的木頭。

  尼寇萊臉色難看地望著滿地的死人,他見過這種死法。

  那是中了‘戮絕’的效果。

  但是…

  尼寇萊難以置信地看著格里沃。

  “格里沃!”尼寇萊大喝出聲。

  格里沃微微一震,慢慢地轉過身。

  尼寇萊捏緊了手上的斷魂刃——格里沃居然連自己到了他的身后都沒有察覺,這在以往根本無法可想。

  他現在的精神,不對勁。

  隕星者暗忖道。

  瘸腿的前重劍步兵顫抖著回過身來,看著隕星者。

  尼寇萊驚愕地看著格里沃的臉——上面掛滿了淚痕。

  “是你啊,”格里沃咬著嘴唇,又是一道眼淚流下,只聽他嘶啞而虛弱地道:“沃爾頓的白刃走狗。”

  聽見熟悉而不客氣的稱呼,尼寇萊心底稍稍安定。

  但他仍然看著滿地的尸體,疑惑地問道:“怎么回事?這些人…”

  “怎么回事,”格里沃猛地一震,聲調陡然升高:

  “怎么回事?”

  格里沃緊緊咬著牙齒,痛苦地閉上眼睛:

  “你不是看見了嗎…”

  尼寇萊走上前去,與格里沃并排站在一起。

  面對他前方的那個少女。

  那個滿臉血紅斑紋,笑容可人溫婉的少女。

  “噢?”血之魔能師呵呵一笑:“又來了一個?”

  尼寇萊瘦削蒼白的臉龐上,現出疑惑。

  “沒關系的,”吉薩搖搖頭,目光中透露毫不在意的輕松:“我的儲備是足夠的喲。”

  下一刻,魔能師輕輕地撫摸著身后的基利卡。

  多頭蛇再次震顫起來,釋放出兩條巨型觸手。

  觸手在地上不斷顫抖,然后緩緩撕裂,打開兩道數人高的口子。

  尼寇萊瞳孔一縮!

  只見那兩道口子里,緩緩地走出了一個、兩個、三個…足足幾十個人。

  迎頭走來的,是一個面目滄桑的老婦人,只見她先是疑惑,繼而迷茫,然后滿臉驚恐地,看著自己的全身。

  幾十個人里大大小小,男女老幼齊備,都在最初的困惑之后,變得驚愕。

  然后…他們不約而同地,齊齊向著格里沃走來!

  尼寇萊猛地轉頭,看著格里沃:“難道說…”

  格里沃艱難地搖了搖頭,眼里盡是悲憤與凄涼的淚水。

  “格里沃?”領頭的老朽婦人睜開恐懼的雙眼,她似乎認識格里沃:“好孩子,這是怎么回事?我記得剛剛…”

  “啊!”老婦人驚訝地低下頭,看著自己萎縮瘦小的雙腿一前一后,帶著身體不斷向前走去:“我怎么…我能站起來了?我的腿好了?”

  “達沃奶奶…”格里沃看著老婦人的身形,悲痛地閉上雙眼,狠狠一槍拄在地上:“混蛋…”

  “不,”老婦人隨即意識到了什么,她慌張地開口:“我的身子…我的身子…怎么動不了?我為什么自己在走?”

  有這種反應的不止達沃奶奶一個,幾十個人里,幾乎每個人都是這樣的情況,恐慌、畏懼、震驚,出現在人群之后。

  “怎么回事?”

  “我的手…”

  “啊啊啊!不能走這么快,我年紀太大了,會摔倒的…”

  “天啊,快看,是怪物!是暈倒之前看見的那個怪物!”

  然而人群還在不斷前進。

  那個瞬間,怔的尼寇萊明白了什么。

  “他們不由自主…”格里沃緊閉的雙目里再次流出淚水,聲音斷斷續續:“他們…這些盾區的平民,被那怪物,那biao子吃掉之后,不知道動了什么手腳…”

  “現在她操控著他們的身體…”

  尼寇萊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些向著他們一步步前進的人群。

  看著他們依然在吵鬧、質問、爭辯,乃至哭嚎、喊叫、怒吼。

  就像最普通的盾區居民一樣。

  “啊呀呀,我可沒吃掉他們呢。”

  “他們可是完好無損的,獨立的個體哦,”血之魔能師嘆了一口氣:“他們每一個人,都是一個生命呢…”

  尼寇萊看著格里沃身側的滿地尸體,徹底明白了。

  他踏前一步,手掌因憤怒而不自覺地扭曲:“戮魂槍?”

  格里沃艱難地咽下口水,痛苦地搖頭。

  “跟別的觸手怪物不一樣…”瘸腿獨耳的男人強自壓抑著悲痛:“‘戮絕’沒辦法直接傷害到她——殺死的只有這些人本身。”

  血之魔能師笑靨如花:“對啊!”

  “你不是說,這個區由你罩著嗎?”此時此刻宛如惡魔般的少女莞爾一笑,臉上的血色斑紋尤顯詭異可怖:“那就讓我看看,你的決心么…”

  “我可是有著好幾千人呢!”

  驚恐的人群加快了步伐,死死地堵在兩位極境與魔能師之間。

  “啊啊啊——”格里沃出悲憤的怒吼!

  尼寇萊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

  “只是普通的平民而已…或者,我們馬不停蹄,不計代價地突破他們,”隕星者甩了甩手上的斷魂刃,冷冷道:“直取那怪物!”

  在隕星者的目光下,格里沃依舊艱難地搖了搖頭。

  尼寇萊皺起眉頭:他突然注意到,格里沃全身上下多了不少傷口。

  魔能師替他解答了疑惑。

  “普通的平民?”吉薩輕輕一笑:“不是哦…”

  “這可是成千上萬,思維清晰,頭腦清楚,甚至能自己開口說話…”

  “卻不怕死,不畏痛,不退縮,不停止,毫無保留,毫不猶豫的…”血之魔能師歪過頭,手指劃過嘴唇,嫵媚一笑:

  “血肉玩偶哦!”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領頭的達沃奶奶突然驚叫一聲!

  下一刻,這位老婦人就突然俯下身子,四肢著地。

  她身后的人群頓時嘩然一片。

  在本人的驚呼下,達沃奶奶如同貓科動物一樣,手腳并用,以與年紀和身體毫不相符的迅捷和度,幾秒里躍過十數米的距離,如同獵捕獵物一樣,撲向格里沃!

  “不!”格里沃痛苦地大吼,倒轉槍頭,用槍柄將達沃奶奶狠狠掃回去!

  在達沃奶奶的痛呼聲中,她倒飛回一處廢墟,狠狠摔倒。

  “砰!”

  老人的骨頭似乎非常脆弱,這樣一下,達沃奶奶的左手就已經彎曲變形!

  尼寇萊怒睜雙目,看著達沃奶奶在她本人的痛苦呼號下,用斷折的左手再次撐地,回撲格里沃。

  老人的慘叫回蕩在尼寇萊的耳邊。

  對不起。

  對不起。

  格里沃猛地抬起頭,暴喝出聲:

  “啊啊啊!”

  這一次,格里沃怒睜雙眼,在飄飛的淚水中,顫抖地遞出槍頭。

  “嗤!”

  一槍刺穿了達沃奶奶!

  “格里沃…孩子…”達沃奶奶的臉上盡是不可思議的表情。

  然后,達沃奶奶滿臉黑,流失掉了所有的生機,緩緩倒下。

  人群中爆出恐慌的集體嚎叫。

  格里沃咬著牙齒,不住喘氣。

  “唉,這些人沒有我的小可愛們好用,”血之魔能師捂嘴輕笑,臉色的血斑如風中蘆葦般搖曳:“當然,面對他們,你也弱了不少呢…”

  “可憐的人類。”

  尼寇萊怔怔地看著這一切。

  “他們…”格里沃雙目赤紅,他死死咬著下唇,渾身顫抖地將槍頭從老婦人的軀體里拔出:“他們不會停下…”

  瘸腿的男人將手上的長槍越捏越緊,仿佛要在上面摁出個手印。

  “無論怎么受傷、受損,他們也只會再次爬起…”

  這是他的盾區。

  “一波一波地沖來…”

  這些是本該由他保護的人。

  “攔截我,殺死我…”

  這些…手無寸鐵,無辜無罪的平民。

  “除非…”

  格里沃滿面淚水地怒吼著,雙手甩動,舉起長槍。

  “殺了…”

  人群越來越近。

  一張張驚惶失措,恐懼顫抖,而他又無比熟悉的臉龐,出現在眼前。

  “殺了他們…”

  快要崩潰的格里沃,像是被逼到絕地的困獸,悲憤而絕望地大吼道:

  “——殺了他們啊!”

  尼寇萊看著一波一波向前逼近的人群,又看了看格里沃身邊已經倒下的無數尸體。

  只覺得心底涼。

  血之魔能師嘖嘖出聲:“嘖嘖,戮魂槍…是么?”

  她的眼里冒出前所未有的怒意:“我比你更清楚這玩意兒的威力…”

  “它在耐卡茹手里所揮的威力,比你這個菜鳥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但我依然完整地站在這里,”血之魔能師舉起雙手,臉帶微笑,語帶寒冰:“你猜,這證明了什么呢?”

  魔能師咧開嘴角,仰天大笑。

  很好。

  吉薩在異常亢奮的情緒里迅地思考著:這樣,至少能緩出不少時間。

  足夠去搜尋那個男孩了。

  找到他。

  殺了他。

  拯救他!

  隨著她的思緒,基利卡在地底下延伸出越來越多的觸手。

  尼寇萊蒼白的臉龐上,升起兩片潮紅,他緩慢而艱難地開口:

  “這么說,你一開始就設想好了,要怎么面對戮魂槍,是么…”

  “從吸取你的‘食糧’開始…”

  魔能師粲然一笑。

  格里沃不住地抖動著,他抬起頭,看著眼前越來越近的人群,看著他們的表情,眼里盡是麻木和決絕。

  尼寇萊死死盯著非人的對手,心里越來越沉重。

  怎么辦。

  殺光這些事實上還沒死的盾區居民?

  好幾千,甚至幾萬人?

  再跟她對決?

  “怎么會這樣,”隕星者深吸一口氣,緩緩搖頭:“《傳世書》里記載了戮魂槍,也記載了你和多頭蛇,卻為何沒有記載這一幕…”

  “關于這一點么,我也不清楚,”血之魔能師呼出一口熱氣,笑容不減:“但是啊,我可以猜到一些…”

  尼寇萊和格里沃雙雙皺眉。

  “你們知道嗎,戮魂槍的能力,本來可是叫作‘滅生’的呢,”魔能師微微一笑:“但后來,它被改名叫‘戮絕’。”

  格里沃渾身一震!

  吉薩輕笑起來,她抬起頭,望向天空之崖上,那座手持長槍,眼望大地,集堅毅、勇氣、悲憫、寬容、偉大于一身的英雄雕像。

  “本來,耐卡茹可是有血親繼承人的呢…”魔能師淡淡地道:“他的兒子,他的弟弟,他的侄子,他的叔叔…”

  “相親相愛的埃克斯一家。”

  尼寇萊和格里沃雙雙對視,眼里盡是驚疑。

  “直到我們在戰場上相遇…”

  魔能師瞇起雙眼,睫毛輕輕抖動:

  “你們所謂的人類英雄。”

  “那個無情冷酷、殘忍可怕、心如鐵石到了極點的男人…”

  “耐卡茹·埃克斯。”

  在兩人眼中,可怖而殘忍的血之災禍,輕柔地舉起她修長的手指,緩緩點向前進中的人群。

  “親自舉著戮魂槍…”

  吉薩的眼里露出奇異而微妙的紅芒,輕啟櫻唇,說出讓兩人毛骨悚然的秘密::

  “把他們所有人…”

  “一個不留地…”

  “殺光。”

  “戮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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