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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三秒的戰斗

  “這么多年來…”

  面對亡號鴉冷酷到極點的話語,尼寇萊卻平靜以應:“蒙蒂,這是你第一次沒有跟我抬杠。”

  仿佛在前一刻,他就失去了一切情緒。

  “甚至都懶得辯解了?”

  然而,在巖縫間回應尼寇萊的,唯有低低的風聲。

  “嗖!”

  聽見突如其來的弩響,泰爾斯呼吸一滯。

  只見尼寇萊身形猛晃,他狼狽地側過身軀,躲避著劃破空氣的致命一箭!

  “咚!”

  悶響之后,一支短箭死死地釘在距隕星者肩膀不遠的地面上,箭桿還在不斷顫動。

  “漂亮的閃避。”

  蒙蒂的聲音再度從巖石后傳來。

  側躺在地上尼寇萊急急地喘息著縱然竭力閃避,他的左肩輕甲還是被勁箭擦過,留下一記難看的破損。

  “但帶著那支箭,你還能再翻滾多少次呢?”

  隕星者微微蹙眉,扭頭瞥了一眼右背后的箭桿,又忍痛看向胸前的傷口:箭尖微露,鮮血淋漓。

  顯然,剛剛的閃避動作惡化了他的傷勢。

  “為什么?”

  只聽尼寇萊嘶啞地道:“星辰人給了你什么好處?”

  但還沒問完的尼寇萊臉色急變,左手撐地,再度閃避!

  “蓬!”

  弩弦再響,利箭破空。

  “鐺!”

  又一根弩箭牢牢扎在尼寇萊大腿旁的位置,徒留嚇人的悶響。

  隕星者的腿甲被它劃破,衣物下透出點點鮮紅。

  溪水旁,這塊被巖石環繞的小小空地上,這個傷勢不輕的男人面無血色,伏地喘息。

  面對著隱藏在視野之外的可怕強敵。

  “你聽到了嗎,自己血肉不斷被倒刺撕裂的聲音?”亡號鴉的聲音幽幽響起,充滿狠毒與惡意,不斷打擊著對方的心理。

  但這一次,飽受折磨的尼寇萊沒有再開口。

  相反,他滿是汗水的臉上無比專注。

  只見隕星者強忍著胸部的劇痛,堅定伸出左手,抓起那把黃金色澤的黑柄馬刀。

  泰爾斯皺起眉頭。

  “可惜啊,旭日軍刀的威能沒法抵擋箭矢…”

  蒙蒂的冷笑飄蕩在巖縫間,隨著不定的風聲,忽遠忽近:“是不是想著:如果斷魂之刃還在,那就好了”

  但亡號鴉的話語戛然而止!

  只見尼寇萊冷靜地跪地起身,左手掠過后腦,旭日軍刀伸向后背。

  泰爾斯眼神一凝,心頭驚訝。

  他這是在…

  隕星者的刀鋒掠過暴露在背甲外的箭桿,帶出幾絲火星。

  詭異的滋滋聲中,被瞬間切斷的箭桿無力地跌落地面,其中一側還隱隱發紅,冒著淡淡的白煙。

  尼寇萊咳嗽一聲:“你知道,這柄著火似的刀,確實沒法拿來擋箭…”

  他的刀鋒回到胸前,靠近傷處。

  又是一陣可怕的滋滋作響。

  在尼寇萊艱難的悶哼中,他的刀鋒和右手一同離開胸前的傷口。

  泰爾斯瞪大了眼睛。

  只見一枚小巧卻猙獰的倒刺箭簇,連著折斷的箭身,被這個男人毫不猶豫地從胸前拔了出來。

  除了額頭上的汗水,隕星者連眉頭都沒有動一下,仿佛他剛剛切開的是別人的傷口:“但是,清創取箭,順便止血,還是很管用的…”

  尼寇萊話音落下的剎那,弩箭再襲!

  “唰!”

  破空聲中,尼寇萊身形急轉。

  命運之折在他的體內涌動,帶出身影的變幻!

  “叮!”

  新的弩箭穿過目標的殘影,堪堪釘在尼寇萊靴子外數寸的地方,在余力下嗡嗡作響。

  泰爾斯憂心忡忡地看著眼前的一幕:望著那支地上的弩箭,隕星者輕輕喘息,卻沒有受傷。

  跟之前比起來,取出體內箭簇的尼寇萊顯得游刃有余。

  亡號鴉的奪命冷箭,第一次沒有建功。

  糟糕泰爾斯不禁握緊了劍。

  “六秒,老朋友。”

  “你從上弦、瞄準、測距再到擊發,足足六秒跟十八年前差不多,”隕星者深吸了一口氣,他伸出右手,輕輕握拳,盡管不如之前靈動自如,卻不再因為陷在體內的箭頭而滯礙難行:

  “再加上射出一箭后的移動,每一箭的間隔至少七到九秒安全的七到九秒。”

  尼寇萊的面容回復平靜,他輕輕松手,一枚小巧的箭簇從中落下。

  他胸前的傷口早被高溫封堵,而背后的傷處也不再流血終結之力聚集在箭傷附近的骨質里,涌動不息,催動著肌肉收縮,封閉創口。

  “唰!”

  箭風再度響起。

  隕星者話沒說完就突兀旋身,回頭就是一刀!

  泰爾斯一個激靈,地獄感官在瞬間放慢了眼前的畫面:尼寇萊體內的銀芒放射,帶動身體,不可思議地轉向,留下殘影的軌跡。

  他的刀鋒靈動而迅捷,斬過空中的弩箭。

  “嗤!”

  在火星四濺中,旭日軍刀將它毫無阻礙地一分為二。

  隕星者的身形微微一頓。

  泰爾斯眼前的畫面恢復了正常。

  遠處的地面上,一支被劈成兩段的短箭去勢不減,直到遠遠掉落。

  泰爾斯的眉頭越來越緊:他看得出來,盡管仍舊帶著傷后的滯澀,但隕星者已經慢慢扳回了局勢。

  尼寇萊左手舉著稍稍發紅的旭日軍刀,深深吸進一口氣:“你說得對,蒙蒂。”

  面容蒼白的男人蹙眉看著左肋下:輕甲上新添了一道不輕的擦傷。

  他不滿地晃了晃手上的武器,“這把熱氣騰騰的刀太鋒利了,哪怕斬中弩箭,也沒法讓它偏向。”

  “我開始懷念那把舊刀了。”

  隕星者抬起頭,他開始慢慢踱步,眼神警惕地環顧著周圍的巖石。

  “狗娘養的,”蒙蒂的聲音再次飄來,聲調微揚,粗俗的話里帶著些許厭煩,重復著泰爾斯的擔憂:“劇痛之下戰場取箭,還有空來計算我的射速…”

  “你這個只懂砍人的大頭兵,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厲害了?”

  尼寇萊輕輕活動著受創不小的右臂,尋找著傷勢下的極限,不屑地冷笑:“我不是說過嗎,這個年紀恰恰是我們最強的時候體能下降,身手滑坡之余,經驗和見識,經歷和意志,卻逐步沉淀為最可靠的實力。”

  隕星者嗤笑著,雙眼里閃現怒火:“而你無法想象,六年前,龍霄城里的那一夜,給了我什么樣的經歷…”

  正在休憩中回復體力的泰爾斯心神一動,難以抑制地回想起那個噩夢的夜晚。

  特別是在倫巴的冷笑之下,那些黑壓壓的弩機,以及它們齊齊發射時,那股攝人心神的機括聲。

  無情而冷漠。

  還有,那些死命圍護著自己和小滑頭的白刃衛隊,包括他們身被重創時,臉上那種不甘的痛苦神情…

  “跟那比起來,”尼寇萊的冷笑把泰爾斯拉回現實:“蒙蒂,你每次射擊,都得配合距離跟風向,計算對手的移動軌跡吧…”

  蒙蒂沒有答話。

  “真不巧。”

  尼寇萊咧嘴冷笑:“我的終結之力,最擅長半途改變軌跡了。”

  “噌!”

  又一聲悶響,伴隨著下一根弩箭!

  但是…

  泰爾斯凝重地看見:尼寇萊體內的命運之折微微一閃。

  他瞬間停下前踏的腳步,身形向后一折,未卜先知般地閃開本應該釘穿他胸膛的一箭!

  “操!”

  蒙蒂氣急敗壞的怒喝遠遠傳來。

  回應他的是尼寇萊的淡然搖頭:“再來啊,蒙蒂我已經差不多,知道你在哪兒了。”

  他死死地盯著自己左前方的區域,左手上的馬刀不住地轉動。

  荒石地上恢復了沉默。

  只剩下死死盯著巖石的尼寇萊,以及緊緊靠著盾牌,坐地回復的泰爾斯。

  泰爾斯重重地嘆息:顯然,局勢已經改變了。

  “哈哈哈哈,”亡號鴉的笑聲幽幽響起,里頭帶著淡淡的蒼涼:“你知道,刺頭,你讓我想起了卡斯蘭…”

  尼寇萊的眼神停在半空。

  卡斯蘭?

  泰爾斯的腦海里出現了一個勸他喝酒的豪邁老頭,但王子再也沒有見過他聽說那個老頭最后死在了英靈宮里。

  “每一次,卡斯蘭跟泰倫德的對決里,攻勢兇悍的不熄之火在占盡上風,快要擊敗冰山的剎那…”

  只聽蒙蒂的話在繼續:“反擊,陷阱,誘敵…卡斯蘭都有辦法在最后一刻絕殺,反敗為勝,逆轉擊倒泰倫德連不動弓都沒法幫他。”

  尼寇萊先是疑惑一怔,隨后反應過來。

  不熄之火,泰倫德。

  他眼神一黯:曾經的白刃衛隊先鋒,跟卡斯蘭同時代的偉大戰士。

  “總有辦法,總有辦法…你真是越來越像那個冰山了。”蒙蒂的聲音唏噓道。

  尼寇萊輕輕呼吸著:無論是卡斯蘭,還是泰倫德…

  他們,還有多米尼克、布萊克、萊肯、索爾、鮑爾…這些白刃衛隊里的老面孔。

  尼寇萊面無表情地握緊手上的刀刃。

  就在此時,只聽亡號鴉淡淡地道:“你還在等什么,殿下?”

  隨著他的話音,弩弦再響!

  微微出神的隕星者一驚,命運之折當即發動,他立刻旋身,堪堪避開這一箭!

  但沒有結束。

  “呼!”

  劍風響起!

  他的身后,泰爾斯不知何時已經殺到眼前!

  王子面色兇狠地一劍斬來,將剛剛閃過狙擊,身形狼狽的尼寇萊籠罩在劍鋒之下。

  “鐺!”

  尼寇萊冷靜地舉刀,在最不利的姿勢上,吃力滑開泰爾斯的進攻。

  泰爾斯咬緊牙關,盾牌順勢狠狠撞來!

  “砰!”“鏘!”

  尼寇萊的右肩頂住盾牌,左手的刀鋒格住王子隨之而來的穿刺。

  “退后,小王子,”隕星者腰部發力,把泰爾斯狠狠頂退,不耐煩地警告道:“否則你會少一只手或者更多。”

  泰爾斯冷哼一聲:“你不是說了嗎:我留一只手吃飯就夠了。”

  惱怒的尼寇萊剛要開口,就心生警兆。

  他立刻低頭!

  “咻!”

  又一支弩箭凌空而來!

  它劃過尼寇萊的左耳后,帶起一道灼熱的氣浪。

  “看,其實你不必擔心我,”泰爾斯呼出一口氣,評估著自己還剩下的體力,肅然道:

  “你真正的對手,在另一邊。”

  尼寇萊發出低低的咆哮,眼神不善,他的臉上,泰爾斯劃出的劍傷依舊鮮紅。

  第二王子的長劍再度刺來!

  隕星者剛舉起馬刀格擋,就察覺不對。

  果然,泰爾斯刺到半途的長劍突然一拐,不可思議地繞過隕星者攔截的刀刃!

  是佯攻。

  命運之折做出的佯攻。

  見鬼!

  隕星者在心里咒罵道:那是我的招式。

  他急退一步,閃開泰爾斯化刺為削的一劍。

  第一次正面逼退對手的泰爾斯扯扯嘴角。

  果然。

  尼寇萊右胸重傷,雖然暫且壓制住了傷勢,但是從他不得不換左手用刀就看得出來,從慣用手,到腳步和平衡,隕星者所受的影響極大,遠遠不在最佳狀態。

  泰爾斯吐出一口氣:跟這個可怕的男人對戰,已經沒有之前那么大的壓力了。

  而且泰爾斯把劍搭在盾牌上,眼神兇厲他知道,自己有著最大的兩個優勢:

  首先,不到萬不得已,尼寇萊不愿意殺他。

  否則,隕星者為了龍霄城追到這里,就失去意義了。

  其次,這不是泰爾斯與尼寇萊的戰斗,而是亡號鴉與隕星者的對決。

  他們把心神都放在彼此身上星辰王子,充其量算個競技場罷了。

  所以,只要自己竭力給對方制造麻煩,讓隕星者露出足夠多的破綻,那隱藏在暗中的亡號鴉就可以…

  “想玩兒下去嗎?”

  尼寇萊惱火地看著他:“那就睜大眼睛看好了!”

  下一刻,他的左手刀立刻攻到眼前!

  泰爾斯豎起盾牌,但隨即心頭一跳。

  地獄感官中,尼寇萊體內的終結之力涌起,刀鋒斬出,繼而瞬間轉向。

  命運之折。

  又是它。

  瞬時改變方向,扭轉慣性,無論閃避還是進攻都帶著奇效的命運之折!

  泰爾斯下意識地激發獄河之罪,模仿著對方那種從骨質里爆發出的銀色針芒,在骨骼關節的悶響和疼痛中硬生生地回抽盾牌,轉向對手的真實攻向,同時右手出劍,直刺敵人,準備再跟敵人玩一次“你變我也變”的游戲。

  他的盾牌和尼寇萊的武器在空中掠過彼此,擦出微不可察的響聲:“叮!”

  等等。

  泰爾斯看著尼寇萊的兇狠表情,不禁心臟猛跳,不妙的感覺油然而生。

  沒那么簡單…

  “呼!”刀鋒呼嘯,氣勢凜冽,直來直往。

  泰爾斯吃了一驚。

  這一次,死人臉沒有啟動命運之折!

  他也沒有發揮終結之力的特效,沒有改變身形和慣性,更沒有繞開泰爾斯的刺劍!

  “啊啊啊”尼寇萊怒吼著。

  而是一往無前地揮刀進擊!

  “嗤!”泰爾斯的刺劍擦過尼寇萊的左肩,鮮血飛濺。

  但隕星者的刀鋒卻是別無他顧,直取中路!

  下一秒,還維持著閃避姿勢,劍盾狼狽后撤的泰爾斯只覺咽喉一涼,心驚肉跳。

  回過神來,他就已經被旭日軍刀抵住了脖頸。

  “命運之折跟戰爭一樣,是門欺敵的藝術,”尼寇萊絲毫不顧自己肩膀上的傷勢,眼神冰冷:“但如果你太沉溺其中的欺敵效果,太依賴于倚靠佯攻和變向來取得優勢…”

  男人沒有說下去。

  泰爾斯嘆了一口氣,他放低盾牌,倒提劍柄,以示認輸。

  尼寇萊的手上微微用力,冷哼著威脅道:“這就是你的下場…”

  “嗾!”遠處又是一聲弩響!

  隕星者臉色一變。

  與此同時,泰爾斯倒提的劍刃反手削出!

  兩面夾擊,尼寇萊臉色一變,破口大罵,卻只來得及崩出一個字:“操!”

  隕星者體內的命運之折再度流轉,硬生生扭轉著他的身形!

  尼寇萊完美地閃躲過泰爾斯近在咫尺的反手劍,卻被飛速的弩箭劃破了左臂,帶出一片血紅。

  狀態不穩的隕星者咬牙連退數步,退出危險范圍,用旭日軍刀燙止住出血。

  “我想他的意思是,殿下,您懂得如何欺敵,也懂得如何拼命。”

  蒙蒂那褪去慵懶,唯留凝重,更多了幾分兇狠的聲音從周圍的巖縫里傳來:“但您經歷的戰斗實在太少,不懂得什么時候該欺敵,什么時候該拼命。”

  泰爾斯眉心一動。

  只聽亡號鴉輕聲道:“對此我有個建議:在敵人習慣你拼命的時候,你就欺敵,在敵人習慣你欺敵的時候,你才拼命。”

  “感謝指導,”泰爾斯吐出一口氣:“感覺我今天一天學到的,比過去六年的戶外訓練課都多呢。”

  “我聽出來了,”隕星者按了按胸前的傷口,不善地盯著他:“你在罵我?”

  泰爾斯友好地笑了笑。

  “還有,說起訓練課,我沒記錯的話…”泰爾斯看著眼前的尼寇萊,頗為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六年前,他的左腿和左臂都中過箭,但還是硬撐著戰斗了一天,沒有及時取出箭頭,所以留下了毛病。”

  尼寇萊聞言生生一頓!

  六年前…

  這個小崽子…

  這個…

  他的刀柄握得越來越緊。

  泰爾斯凝重地道:“訓練課上,比起右邊,他的左邊動作都有很輕微的不協調。”

  “收到。”蒙蒂的回答很簡短,也很滿意。

  尼寇萊沉默了一會兒。

  “你們,”隕星者死死捏著刀柄,不再冷笑,眼神兇厲:

  “你們…好得很啊。”

  泰爾斯無奈地嘆出一口氣,輕抖著手臂那種麻木和酸痛再度出現。

  快到極限了啊。

  下一刻,戰斗再啟!

  王子側身舉盾,毫不客氣地向著氣得渾身發抖的尼寇萊沖鋒!

  回應他的,是隕星者的一記矮身掃腿,試圖踢倒前沖的他。

  這一次,泰爾斯咬緊牙關,不再用命運之折閃避。

  他發動獄河之罪,增強力量,維持平衡,矮身踏地,死死頂住對方的腿!

  “咚!”

  一晃之下,泰爾斯沒有摔倒,他怒吼著一記推撞,死死頂開尼寇萊的軍刀。

  巖縫里傳來蒙蒂的大笑:“看,他學到了。”

  隕星者全力啟動命運之折,他貼著盾牌蹊蹺地旋身而過,虛弱的右手伸過盾牌,拿住泰爾斯的左臂,巧妙一抽!

  泰爾斯在這一抽下失去平衡,長劍刺偏了位置。

  他整個人越過尼寇萊,沖出幾步后失去平衡,單膝落地。

  但有得必有失。

  “咻!”

  被泰爾斯絆住的尼寇萊只聽耳邊一響,只來得及從上身做出規避的他,腿部突然一痛!

  “嗤!”

  他被蒙蒂一箭射穿了左小腿!

  隕星者痛呼出聲,兇狠地破口大罵:

  “草你娘!”

  王子痛苦地咳嗽了幾下,他爬起來,看著尼寇萊的樣子,微微蹙眉。

  他轉過頭,對著隱藏幕后的亡號鴉不忿地道:“小腿?”

  “你就不能找準要害?”

  只聽蒙蒂的嗓音響起,毫不客氣地回頂了泰爾斯一句:“我也要找射界!”

  “除非你想我連你…”

  話音未落,就聽得弩弦再響!

  尼寇萊表情悲憤,他拖著受傷的腿竭力旋身!

  “唰!”

  幸好,這一支弩箭僅僅在他的大腿旁掠過,劃破衣甲。

  一箭射完,蒙蒂帶著諷刺的全句這才慢吞吞地說出來:“…連你一起射穿,尊敬的,殿,下!”

  泰爾斯一時語塞,他無奈地搖頭:“算了,我們下次注…”

  但泰爾斯的話還沒說完,就突然感覺身后一涼。

  心驚之下,泰爾斯甫一回頭,旭日軍刀的刀刃就近在眼前!

  “鐺!”

  王子亡魂盡冒地全力舉盾,死死擋住尼寇萊雙手斬落的這一刀!

  “你們!”

  尼寇萊根本沒有去管被射穿的小腿,他滿臉都是怒已至極的通紅,被泰爾斯劃傷的血跡斑斑可見。

  “我受夠了你們的一唱一和!”

  隕星者紅著眼睛怒喝道:“一個無恥陰險,一個卑鄙下作!”

  “你們把這當成什么了!”

  泰爾斯竭力出劍,試圖逼退對手。

  但就在他遞出武器的剎那,就聽見詭異的聲響:

  一截刀刃突兀地出現在盾牌的背面,微微發紅,冒出輕煙。

  泰爾斯心中一寒。

  不妙。

  果然,那個瞬間,發紅的旭日軍刀從盾牌的另一側穿透,來到他的眼前!

  傳奇反魔武裝毫無滯澀地把泰爾斯的盾牌一刀兩斷,隨即轉向切斷他的長劍。

  泰爾斯的所有武器都像紙做的一樣,在剎那間變成廢鐵。

  甚至連泰爾斯的整條手臂,都因為旭日軍刀掠過,而被生生烤紅了表皮,冒出淡淡煙氣!

  王子痛哼出聲。

  “咚!”

  下一刻,尼寇萊瘋狂地暴喝著,一個絆腿,將泰爾斯狠狠掃倒!

  那一秒,泰爾斯痛苦地扭曲著臉龐,朝下摔落地面。

  “噌!”

  破空聲再度響起。

  隕星者下意識地前傾俯身,死死貼上泰爾斯的后背,躲避殺意滿滿的這一箭!

  “嗤!”這是血肉被高速撕開的聲音。

  “嗯”隨著尼寇萊的悶哼,一支弩箭從他的下背部兇險地擦過,撕裂他的輕甲,更隨著尼寇萊的俯身,劃開他的皮膚,從肩頸部擦出!

  這支弩箭帶出了隕星者開戰以來最多的鮮血,滿布腥味的液體甚至噴涌了泰爾斯一頭。

  鮮血從頭上流下,泰爾斯艱難地呼吸了一口氣,口鼻間盡是血腥味。

  讓他想起許許多多個血腥的夜晚。

  比如廢屋,比如國王大街,比如盾區。

  但蒙蒂這支弩箭非但沒有阻止隕星者,劇痛似乎還助長了尼寇萊的瘋狂。

  尼寇萊死死跪在泰爾斯的背上,顫抖著直起身子。

  “蒙蒂…”

  “蒙蒂…”

  尼寇萊悲憤地怒吼:

  “他媽的…”

  隕星者痛得牙齒打顫,雙目赤紅,嗓音斷續而嘶啞。

  但久久找不到蒙蒂身影的他,只得憤恨地低下頭,看向地上的泰爾斯。

  泰爾斯奮力掙扎著,撐住地面想要起身。

  但他早就被經驗豐富的尼寇萊牢牢壓住,連翻身都做不到。

  糟糕。

  把他…逼急了啊。

  “我是找不到蒙蒂,”尼寇萊的眼里盡是壓抑不住的憤怒:“但我抓住你了!”

  “對,我不會殺你!”

  他的刀背勢大力沉地砸下,直擊泰爾斯按住地面的左手背。

  泰爾斯渾身一震,只覺得左腕一陣劇痛!

  “喀拉”

  清脆的骨裂聲傳來。

  “啊啊啊”泰爾斯痛苦地慘嚎出聲,死命掙扎,右手死死地向后抓撈著什么!

  他的左手似乎失去了感覺,僅僅剩下痛楚。

  但王子隨即被隕星者狠狠一拳,抽中后腦!

  眼前一陣金星。

  “但是我說到做到!”

  隕星者紅著眼睛,又是一記刀背砸下!

  “嘩啦”

  這一次,泰爾斯的右膝蓋發出嚇人的碎裂聲,傳來錐心的劇痛!

  “呀啊啊”王子的痛呼越來越劇烈,整個脊背痙攣一般向上頂起,掙扎得越來越瘋狂。

  但尼寇萊依然把他死死壓在地上。

  隕星者恨恨咬牙,聽著泰爾斯的慘叫,眼里有著難以理解的快意:“我會給你…”

  他怒吼著,死死按住膝蓋下的少年,再度舉起刀:

  “留下右手!”

  下一刻,他的刀背第三度落下!

  “喀拉!”

  讓人心驚的清脆聲下,泰爾斯的左脛骨應聲而折。

  王子痛得幾乎叫不出聲了,他的雙肩左右擊打著地面,無力地顫抖著。

  時間仿佛慢了下來。

  泰爾斯恍惚地呼吸著。

  他在顫栗。

  那一刻,劇痛下的他,仿佛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死亡臨近。

  這是…

  最后了嗎?

  尼寇萊從泰爾斯的身上爬起來,猛地抬起頭!

  他面色猙獰地暴喝著,環顧四周:“來啊!”

  “來殺我啊!”

  “咻!”又是一聲弦響,從右側來襲。

  感應到威脅的尼寇萊毫不猶豫,遽然發動命運之折!

  隕星者的身形向前急傾一只弩箭無力地扎在地上。

  但是沒有結束!

  警覺的尼寇萊渾身一緊:一把短刀和一個身影,在左側的沙塵里撲來!

  這么說,右側這支弩箭只是誘餌,真正的他潛伏在這里,等著我…

  思緒間,身經百戰的尼寇萊毫不停頓,命運之折再發,左手的旭日軍刀勢頭一轉,不可思議地凌厲揮出!

  鋒利的傳奇反魔武裝,將出現在尼寇萊左側的人,連通他手里的短刀,一切兩斷。

  但是尼寇萊回頭的瞬間,隨即愣住了。

  他切斷的只有一把短刀,以及…

  一件輕甲?

  糟糕。

不是左邊,而是  沒等頭皮一涼的尼寇萊多想,一雙粗壯有力的手臂,就帶著深深的寒意和殺機,不可阻擋地從他的右側,從剛剛那支弩箭的方向,突兀伸來!

  敵人的左臂穿過尼寇萊的左肩,環過他的脖頸,臂彎扣上他的咽喉。

  對方的右臂則同時穿過他的右肩,讓左手扣緊上臂關節,右掌死死按住尼寇萊的后腦。

  “是左?還是右?”

  “戰爭就是欺敵的藝術,”那個熟悉的銅鑼嗓冷冷傳來:“是么。”

  尼寇萊渾身一冷:他剛剛意識到,自己犯下了致命的錯誤。

  下一秒,背后的對手遽然發力!

  敵人依舊緊緊貼合著他,卻弓起身體,面部和右掌把隕星者的頭顱向前壓去,雙臂則向后鎖緊,卡住后者的頸部:

  “懷念嗎,泰倫德最喜歡的絞殺技巧…三秒解決戰斗。”

  一秒。

  尼寇萊臉色一白,眼前一晃他血管里的血液卡在頸動脈中,再也不能流上大腦。

  只聽背后的那個聲音冷冷地道:“我可頭疼死了你那種本能般的危險警覺,真難殺。”

  “真得感謝那個孩子,無論是他的提醒還是犧牲果然,你從左側回頭,要慢上不少呢…”

  兩秒。

  隕星者的視線變暗,意識越發模糊。

  他向后斬出的旭日軍刀剛剛拉回胸前,想要向后刺去,但他的手卻隨著大腦的缺氧憑空一軟,再也找不到目標。

  尼寇萊的耳邊,僅僅留下亡號鴉那陰惻惻的話語,簡短明晰而令人心悸:

  “結束了。”

  “刺頭。”

  三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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