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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跟里在一起

  羅爾夫,血瓶幫曾經的希望之星,十二至強里唯一的超階高手,經歷了地獄和絕望,終于在一個月后,與泰爾斯重逢。

  “恭喜你,終究還是掙扎過來了,”泰爾斯笑著點點頭:“沒有輸給這個該死的世界。”

  羅爾夫微微顫抖著,猛地張開嘴,血肉虬結的喉部微顫,卻只能發出一團意味不明的嘟噥。

  他也知道,現在自己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面對這樣的情況,泰爾斯一時竟不知如何反應。

  “沒事,你有什么要說的…”他撓撓腦袋:“用筆寫下來就好。”

  羅爾夫眼神一黯。

  “我們試過了,”基爾伯特嘆了一口氣:“他并不識字——除了數字,連自己的姓名都寫不出來。”

  聽聞此言,羅爾夫自卑地閉上眼睛,把頭伏得更低。

  泰爾斯有些尷尬。

  他差點忘了,羅爾夫是個吃黑幫飯的人,做過乞兒的泰爾斯知道,會進黑幫的人,大部分都有著不幸的際遇,每天都在不法的勾當里討生活,自然也沒什么機會受到像樣的教育。

  但下一刻,在泰爾斯詫異的目光下,羅爾夫緊咬牙關,吃力地拄著拐杖,低下殘缺的身子,向著矮小瘦弱的泰爾斯…

  深深鞠躬。

  泰爾斯嘆了一口氣:

  “好的,你的感謝,我切實地收到了。”

  羅爾夫抬起頭,顫抖著身子,看向泰爾斯。

  “你之后有什么打算?還有什么地方可去的嗎?我并不太建議你回血瓶幫…”

  羅爾夫微微一顫。

  回血瓶幫?回大姐頭…回凱薩琳的手下?

  他看看自己的腿,露出痛苦之色。

  而且,還有涅克拉…

  一想到從背后捅刀子的仇人,羅爾夫的雙眼射出厲芒。

  幾秒鐘后,羅爾夫用異能呼出一口氣,黯然搖頭。

  泰爾斯定定地望著他。

  “好吧,”王子露出一個笑容:“那你就暫且在我這里留著吧…應該養得起你。”

  羅爾夫眼前一亮。

  這個男孩…除了是他的救命恩人之外,身份也大有來頭…

  “基爾伯特,”泰爾斯轉過頭,看向卡索伯爵:“我們離出發前往埃克斯特,還有多久?”

  “視乎信鴉到龍霄城的聯絡時間而定,最少三天,”基爾伯特微笑著道:“最多一周,殿下。”

  “應該夠了。”

  泰爾斯點點頭,然后他看向羅爾夫:

  “這幾天里,白天的時候,你來我的書房里吧。”

  羅爾夫露出訝異的表情。

  只見那個一直自信而樂觀,在絕望的困境里,讓他選擇“解脫還是掙扎”的男孩,臉上露出笑容:

  “我來教你認字,順便教你——怎么用手勢說話。”

  ——————————

  隸屬東城區警戒廳的城防隊長,三十一歲的杰納德,倒在蔓草莊園的地牢里,喘著粗氣。

  他遍體鱗傷,被沉重的鎖鏈束縛著,動彈不得。

  但心底里有個聲音告訴他,絕不能…絕不能開口。

  無論這些大貴族的手下如何折磨和毒打他,無論他們怎么威脅和利誘…

  無論他們有多想知道,那一晚的東城區,蔓草莊園外出現的騎兵,到底是什么來頭,

  他都必須咬緊牙關。

  在國是會議結束后,杰納德卸下在星聚廣場維持秩序的任務,僅僅在第二天早上,他的上司就帶著一群警戒官來到東城區,他的執勤現場。

  當著他和他所有手下士兵的面,上司宣讀了杰納德的罪狀:有人舉報他,在東城區執勤時,收取賄賂。

  杰納德當即嘆了一口氣。

  并非因為這是誣告,而是因為,在東城區,在貴族們的手下收取小費,這早已是公認的慣俗和風氣了,每一個城防隊士兵,乃至于警戒官們,都會收取這樣的小費,警戒廳也心知肚明——他們每次都會抽成、拿油水——這也是杰納德能為自己這群薪水微薄的隊員們,所拿到的唯一外快。

  為何,獨獨自己會被舉報?他的手下士兵們,也一臉震驚。

  但在東城區混了快十二年的杰納德,怎么會不知道——自己大概是得罪了大人物。

  十名警戒官虎視眈眈的情況下,杰納德只來得及,把自己珍藏、保養了十二年,一直不舍得離身的佩劍——那是星湖公爵在沃拉走廊大撤退后,看他身無武器,于是隨手解下遞給他(“用這個換你手里的面粉吧,因為你,至少我們有頓飽飯可以吃了。”——約翰公爵)的禮物,上面還帶著九芒星的徽記——交給隊里一個自己最看好的小伙子,就被鎖著雙手雙腳,蒙著頭帶上馬車,來到了一處莊園。

  馬車七拐八繞,但杰納德在東城區巡視了十幾年,當兵時,在星輝軍團里養成的觀察、記路的習慣也沒丟掉,又怎么會不認得,這就是他每天巡邏都要經過三次的,凱文迪爾家的蔓草莊園?

  一群一看就是士兵出身的人,折磨了杰納德整整兩天。

  不為別的。

  就為了問出,那群騎兵,那群在晚上闖入了東城區,甚至有可能闖入凱文迪爾家蔓草莊園的騎兵…

  到底是什么來頭。

  但杰納德不能說。

  他不能說。

  不為別的。

  就為了,那群騎兵,他們…來自九芒星旗下的…璨星王室。

  那是約翰的九芒星,是星湖公爵的九芒星,是星輝軍團的九芒星,是懵懂的杰納德曾在其旗下,熱血拼搏,不懈戰斗的九芒星。

  那里面有多少他的戰友啊!

  十二年前,他曾麻木地流浪在戰火肆虐的大地上,在寒冷、饑餓、痛苦、煎熬里,每天愣愣地見識殺人、放火、強奸、劫奪。

  直到杰納德傻乎乎地進了城,在餓得頭暈眼花的時刻,懵懂地朝著征兵處走去。

  直到遇到公爵,那位詼諧風趣,自信樂觀,又平易近人的星湖公爵,和他的星輝軍團。

  一個十九歲的、時常被欺負的、傻傻愣愣的、活不下去的農家少年,在那里,第一次學會了團結合作,第一次懂得了無私犧牲,第一次受到認可贊賞,第一次被教著讀書識字,第一次為勝利舉劍吶喊,第一次圍著篝火歡歌,第一次下決心為同袍斷后。

  還有,他第一次明白,原來世界上,還有比吃飽飯、比活下去更重要的事情存在。

  在那里,他覺得自己更像一個人,而非只在乎覓食果腹的荒蠻野獸。

  公爵大人的星輝軍團,公爵大人的親衛隊,就是他的家,他的歸宿,他的全部,他以為日后要奮戰一生的地方。

  直到索達拉的悲劇,直到那可恥可恨的背叛,直到那卑鄙下賤的偷襲,直到那懦弱下作的暗箭。

  直到公爵平靜地躺在全體親衛中,在整個軍團悔恨而憤怒的痛哭聲里,告誡他們要“照顧好自己”,然后含淚而笑,闔眼長逝。

  這都是他們,是他們親衛隊的錯,是他們親衛隊的罪孽。

  要是我們當初早一點發現…要是我反應更快一點…那公爵就不會…我們的家就不會…

  所以,當那群貴族家的士兵,不屑地侮辱、逼問、毒打、威脅他,要杰納德說出那群同樣屬于九芒星的騎兵身份為何的時候。

  杰納德覺得,自己的堅強不屈,咬牙堅忍,沉默以應,乃至遍體鱗傷,奄奄一息——都是一種贖罪。

  至少這樣,能讓他負疚、悔恨、自責了十二年的心靈好受一些,讓他這了無生趣、麻木不仁的十二年,能多多少少償還一些歉疚與遺憾。

  這都是為了曾經的“家”,為了哪怕他已經不在,卻也時刻銘記著的公爵親衛的職責。

  “我的主人只是想確定一些事情,”那個花白頭發的老人,又在牢門外平靜地詢問他了:

  “關于那些騎兵的身份——僅此而已,我以主人榮譽起誓,他并不準備對那些騎兵不利。”

  杰納德咬緊牙關。

  “你的堅持,有誰會看到呢?同樣,你的軟弱,也沒有人會看到。只要給我們一點信息——哪怕一點也好,沒有人會知道的。”

  杰納德繼續咬緊牙關。

  “我們知道你肯定知道點什么——你的士兵們都說他們沒有旗號和徽記,所以,是你所認識的人嗎?是曾經的戰友?過命的交情?”

  杰納德依然咬緊牙關。

  頭發斑白的老人嘆了一口氣,離開了地牢。

  杰納德松開牙齒,喘息著,軟倒在地上。

  他又熬過去了。

  但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凱文迪爾家的老管家,阿什福德來到蔓草莊園的上層,畢恭畢敬地向著他年輕的主家,南岸領守護公爵,詹恩·凱文迪爾鞠躬道:

  “已經問出來了,那群騎兵是璨星家的人。”

  詹恩從充滿血腥味的窗戶邊轉過身來,表情玩味:

  “我以為,他一直都死不開口?”

  “有些事無需對方開口也能問出來,”阿什福德面無表情地道:“杰納德出身星輝軍團,甚至曾是星湖公爵約翰·璨星,也就是星輝戰神本人的親衛,在索尼婭·薩瑟雷解散了原本的星輝軍團之后,作為不愿北上斷龍要塞的人之一,退伍來到警戒廳。”

  詹恩目光轉動,若有所思。

  阿什福德微微點頭:“看得出來,他是個優秀而硬朗的軍人——如果說,那群騎兵身上有什么東西能讓他死不開口,想必一定跟他的服役經歷有關。”

  “我推測,軍旅、征戰經驗豐富的他,看穿了那群無旗無幟的騎兵的來頭——出于過去在星輝軍團中,同樣出身璨星的同袍之情,他堅持要為那些人守密。”

  詹恩看著自己的老管家,好幾秒鐘。

  最后,他嘆了一口氣:

  “所以,符合描述的,應該只有閔迪思廳的璨星私兵了——而那個新王子,昨天之后就直接公然地回了閔迪思廳。”

  “閔迪思廳的秘寶失蹤?”

  詹恩搖搖頭,輕笑一聲:

  “哼,恐怕之前在閔迪思廳失蹤的所謂秘寶,就是那個新王子吧!涅克拉抓到了那個小鬼,帶到蔓草莊園…所以他們干脆破門而入,秘密搶人。”

  “你知道么,阿什福德,我們曾經兩次把王國的命運抓在手中,兩次!”詹恩仰起頭,緊閉眼睛:“結果,都讓他逃了。”

  阿什福德淡然垂首,不言不語。

  半晌。

  “給那個星輝軍團的士兵治傷。”詹恩冷冷道。

  阿什福德抬起目光,帶著不解。

  “你知道的,那個小鬼,我欠他一次,不管怎么說…”詹恩捏緊拳頭,眼中冒火地道:“而我不想在向他下手時,還心存猶豫。”

  詹恩轉過身,毫不猶豫地離開這個血腥味濃重的莊園。

  “您知道嗎,大人。”

  他的身后,阿什福德露出神秘的微笑:“您越來越像老大人了。”

  詹恩頭也不回,不屑地回答道:

  “然后像他一樣愚蠢,被親戚暗算,神不知鬼不覺地,在自己的臥室被割喉嗎?”

  阿什福德微微搖頭,深深嘆氣。

  他低下頭,報上另外一件事:

  “大人,翡翠城傳來的消息…希萊小姐她…”

  阿什福德看了看主人的臉色,欲言又止。

  詹恩的腳步一頓。

  年輕的公爵吸進一口氣,仿佛在準備著什么。

  “說吧,”他語氣冰寒:“我那位年方十二,可愛且愚蠢的妹妹,又做了什么莫名其妙的事。”

  聞言后,阿什福德深深一躬,小心翼翼地道:

  “希萊小姐,已經在五天前,于卡西恩勛爵的護衛下,前往瑟拉公國了——手下的人,也沒人敢阻攔她。”

  詹恩偏過頭,看向阿什福德。

  “瑟拉?大公遇刺后,就四分五裂的瑟拉公國?”他露出疑惑的神情,皺眉道:“那地方最近,不是在鬧瘟疫嗎?”

  “對外的說法是,她要去救助深受瘟疫之苦的人民,”阿什福德輕輕鞠躬:“但鄙人懷疑,她是查到了那個組織的訊息。”

  那個組織?

  詹恩的臉色頓時寒如霜雪,他的臉龐抽搐著,像是想到了什么難以忍受的事情。

  直到他猛地爆發。

  “她害死了自己的父母還不夠嗎!”

  公爵的聲音充滿了怒火與仇恨:“還想把什么樣的災難帶回凱文迪爾,帶回來這個家!”

  阿什福德沒有說話。

  十幾秒后,詹恩狠狠呼出一口氣。

  他終究還是一揮衣袖。

  “加派人手,保證她的安全。”詹恩緊緊閉著眼睛,咬緊牙關,狠狠道:“還有…保證她的身份秘密,絕對,絕對,絕對不能泄漏…”

  他的嗓音顫抖著,用了三個絕對。

  阿什福德輕輕點頭,善解人意地,先公爵一步離開了莊園大廳。

  在管家的身影遠去后,詹恩顫抖著,扶住立柱。

  他狠狠一拳,捶上立柱!

  隨后,鳶尾花公爵把頭深深地靠上立柱。

  他痛苦地呼出一口空氣。

  之前的疏忽和失敗…不允許再有第二次了…

  我不能倒下。

  不能倒下!

  我必須成為國王。

  必須。

  只有成為至高國王…

  只有掌控整個星辰王國的權力…

  否則…希萊…

  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保護你?

  保護…那樣的你?

  ———————————

  閔迪思廳,地窖。

  “真是恭喜了呢,偶的盟友,泰爾斯殿下,第二王子。”四百歲以上的血族,夜之國度的難民,銀發赤瞳的蘿莉瑟琳娜,神情復雜地看著泰爾斯。

  “星聚廣場的歡呼,偶們這里都聽得一清二楚呢。”

  “這就有些夸張了吧…從星聚廣場到這里的距離…”泰爾斯瞇著眼睛無奈道。

  “總之,偶們的盟約又近了一步。”

  瑟琳娜毫不臉紅(泰爾斯懷疑:她真的有“臉紅”這個屬性嗎?)地打斷他,繼而道:“現在,就等里什么時候能加冕為王,再來幫偶奪回王位了——放心,偶會全力幫助里的。”

  不滅燈下,泰爾斯的臉色一陣青白。

  全力幫助我?

  這話說得——好像我不是王國唯一的繼承人,而你不幫我,我就沒法繼承王國了似的。

  相反——她的競爭者和對手,夜之國度的那個什么“哭泣者”,夜幕女王…

  泰爾斯只覺得頭大。

  他在心底啐了一口:精打細算,占盡便宜的老妖婆。

  我加冕,你復位?

  老妖婆,咱能不能換個順序?

  但他終究還是沒把抱怨說出來。

  “那樣,你應該也聽說了吧,”泰爾斯干咳一聲:“我要在近期,前往埃克斯特。”

  瑟琳娜點點頭,露出神秘的笑容。

  這個短生種的小鬼。

  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盤嗎?

  “我走之前,會把你們托付給…額,父親…”泰爾斯謹慎地斟酌著用詞。

  “偶跟里走。”

  泰爾繼續點著頭,想著接下來的措辭:“…你至少也是一國政要,他肯定不會怠慢…”

  “偶只跟里走。”

  泰爾斯的聲音漸漸小了。

  “什么?”他皺起眉頭,疑惑地道。

  “偶說,偶要跟里在一起,”瑟琳娜展顏一笑,這個看似六七歲(咦,上次看到不是才五六歲嗎?難道長大了一點?——泰爾斯)的赤瞳女孩,張著漏風的嘴道:“偶們還有每月一次的供血條款,不是嗎?”

  泰爾斯在心底哀嘆一聲。

  “而且,盟友之間,當然不能相離太遠——偶還要保證里的安全呢。”

  星辰王子又翻了個白眼。

  跟我在一起——是保證你自己的安全吧!

  他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然而就在此時,基爾伯特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日安,三位…科里昂先生,科里昂先生,和科里昂小姐…真是盡職盡責——喬拉,放松點。”

  隨即,地窖外的門被敲響了。

  “抱歉打擾你們的討論,泰爾斯殿下,科里昂殿下。”卡索伯爵的聲音隔著門傳來:

  “但是…比預想得還要快…埃克斯特的回信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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