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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6章 十月的白樺林

  張子安和飛瑪斯且戰且退,無論是打贏這些守衛還是打贏這些美洲獅都沒什么意義,反正又沒人在這里拍記錄片,還是跟精靈們會合更重要,于是趁著守衛們不注意,他向精靈們遞了個眼色,一貓腰鉆進森林里。

  他有夜視儀,好處就是一旦藏進森林里,他不需要開手電就能勉強看清路,所以守衛們也無法通過燈光判斷他的位置,很快就甩掉了守衛。

  飛瑪斯嗅著法推的氣味在前面領路,他深一腳淺一腳跟在后面。

  走了一會兒,路越來越難走,盡是往崎嶇狹窄荊棘叢生的地方鉆,別說是他了,就連飛瑪斯都苦不堪言——鉆著鉆著,草叢里猛地躥出只大耗子驚慌地往臉上踩的感覺,那個酸爽。

  這時,前方的草叢又是一陣亂響,似乎是什么大體型的猛獸在接近,張子安的手按住手電開關,打算等野獸鉆出來之后先晃一下眼再說。

  草叢里躥出來的是一條北美灰狼,黑燈瞎火的,他也看不出來這條狼是不是法推的手下,不過從飛瑪斯的反應來看,應該是的。

  它顯然是認出了他,急匆匆地跑過來,叼住他的褲腳就往另外一個方向扯。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狼回答不了他的問題。

  “別扯了,我跟你去就得了,再扯我的褲子就要成短褲了!”

  狼的牙齒何等鋒利,咬合力又高,已經把他命運多舛的褲角扯成布條了,看著心疼。

  他主動跟上之后,狼就放開了他的褲子,奔行著在前面引路,但是它沒有領路的經驗,經常把他甩得沒影兒了,還要停下來等他或者返回找他。

  張子安光顧著看腳下,倒是飛瑪斯聞到了熟悉的氣味,“這不是通往印第安荒村的路么?”

  回荒村干什么?梅根出事了?

  他滿肚子的不解,但狼又不會回答他,只能繼續悶頭走。

  夜晚的荒村像是一個鬼村,敞開的門窗里總令人感覺里面隱藏著什么怪物,只在那棟完好的房子透出些許燈光。

  怎么回事?明明叮囑梅根別在沒拉窗簾的房間開燈的…

  他越發納悶,出事了的預感也越來越強。

  “梅根,是我!我回來了!開門!”他咚咚地拍門。

  飛瑪斯低頭嗅了嗅,緊張地說道:“不好,有血腥味,似乎是…”它不忍也不愿再說下去了。

  星海抬頭盯著他,“喵嗚子安,一定要冷靜”

  鎖頭一響,梅根驚慌地開門,結結巴巴地指著屋內,“我本來沒開燈,但是…”

  張子安不等她說完,就闖入室內,一眼就看到躺在茶幾上的弗拉基米爾和焦急地等在一旁的菲娜,以及…令弗拉基米爾的藍灰色毛發染成紫紅色的血漬。

  π一見到血漬,嚇得扔掉木棍捂住眼睛不敢再看。

  “嘎?嘎?”向來伶牙俐齒的理查德結巴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這…這是怎么回事?”

  他一個箭步沖到茶幾旁,檢查弗拉基米爾的傷勢。

  “不!先不用解釋!先包扎傷口再說!”他打斷了正要開口的菲娜和梅根,“讓我想想…梅根,去燒上一壺開水,然后把手洗干凈,我需要你的幫助!”

  梅根已經放棄了思考,下意識地按照他的吩咐去做。

  張子安為了偷取食物和物資,把背包清空了,背包里的大部分東西都留在了這里,他飛快地翻出急救包,給自己戴上一次性手套。

  菲娜的身上也有血,但那是弗拉基米爾的血,它悔恨地自責道:“都怪本宮太大意了…你能治好它吧?”

  弗拉基米爾因為失血已經處于半昏迷狀態,但是依然有氣息,張子安檢查了它的傷勢,傷勢本身并不致命,只是一路奔波失血過多,當務之急是先要縫合傷口止血。

  “放心吧,肯定沒問題。”他安慰菲娜,但自己的心里卻沒什么底兒。

  貓跟他曾經救過的小須鯨不一樣,鯨失去上百斤的血都沒事,但貓的體內本來就沒多少血…

  梅根已經洗好手,“需要我做什么?”

  “我要把傷口附近的毛發剪掉,然后縫合。”

  梅根也算機靈,不用他詳細解釋,就幫著他把傷口附近的毛挑起來,以免剪到皮肉。

  作為隱居于深山老林的牧馬人和養蜂人,什么事都要自給自足,房子里的工具都很齊全,比如說縫衣服的針。其實線也有,但放了不知多少年的線早已不堪大用,一扯就斷了。

  張子安指揮梅根用雙氧水給傷口消毒,然后再用干凈的清水把殘余的雙氧水沖掉,并且用鑷子把傷口里的毛發和臟物全都夾干凈,自己則用打火機給針消毒,然后找出用河貍鼠尾筋自制的縫合線穿進針孔里。

  當針刺入皮肉后,半昏迷狀態的弗拉基米爾因為疼痛而暫時清醒了,緩緩睜開眼睛,用了幾秒才看清眼前的他。

  “別動,忍著點兒。”他專注地盯著傷口和針線的走勢。

  梅根則緊張地用手輕輕按著它的頭和身體,怕它亂動,但又不敢使勁。

  “沒關系,大膽一些,干大事不怕流血犧牲,為有犧牲多壯志,敢叫日月換新天…”它反而用微弱的聲音鼓勵他。

  梅根雖然聽不懂它的話,但不知為何卻潸然淚下。

  張子安的手也在顫抖,眼前也有些模糊,可能會失去一位可靠伙伴的預感令他幾乎握不住細細的針。他深吸一口氣,盡力穩住手,不去多想,一針一針地縫合。

  菲娜焦躁而氣餒地走來走去,它最討厭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就像失去她時的那樣。

  飛瑪斯知道自己幫不上忙,只能安靜地趴在門口,傾聽森林里的動靜。

  “有些冷,你們冷嗎?冷得像十月,我回到莫斯科的紅場了嗎…”弗拉基米爾喃喃說道。

  “聽!是冬宮的炮聲…”

  “看!是熊熊火焰染紅了東方!”

  “歡呼的人們涌進了紅場!”

  “帝國主義在東方架起幾門大炮就可以征服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歷史一去不復返了…”

  “醒醒!弗拉基米爾!醒醒!不要睡過去!”張子安強忍著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將來,咱們一起去莫斯科!去紅場!將紅旗插遍全世界!天底下還有好多受苦的流浪貓等著你去解放!”

  聽到這句話,弗拉基米爾仿佛清醒了一些,無神的眼睛努力看了看他,咧嘴笑了。

  “好!”

  弗拉基米爾憧憬著將來,用鋼鐵般的意志對抗著睡魔,它為了不睡過去,輕輕地哼起了歌。

  “靜靜的村莊飄著白的雪,

  陰霾的天空下鴿子飛翔,

  白樺樹刻著那兩個名字,

  他們發誓相愛用盡這一生。

  有一天戰火燒到了家鄉,

  小伙子拿起槍奔赴邊疆,

  心上人你不要為我擔心,

  等著我回來在那片白樺林…”

  弗拉基米爾挺喜歡唱歌的,不過它以前唱的都是斗志昂揚的戰斗歌曲,今天卻一反常態地唱起了悠緩而悲傷的《白樺林》。

  張子安也跟著它一起哼唱,明明五音不全頻頻走調,理查德卻沉默著沒有嘲諷。

  梅根明明聽不懂中文,聽不懂弗拉基米爾的話,但她僅僅是聽到傳統的俄羅斯旋律,就已泣不成聲。

  “拜托…請一定要救活它…”她顫抖著雙肩,甚至當自己身陷囹圄時都未如此悲傷。

  張子安鄭重地點頭,示意她去把壁爐點上,讓室內暖和一些,再給它蓋上幾條干燥的毛巾。

  壁爐里的火焰燒起來了,木柴嗶嗶剝剝地迸出幾點火星。

  “喵嗚弗拉基米爾…”星海跳上茶幾,用一只前爪輕輕撫摸弗拉基米爾的額頭,“你會好起來的…”

  “吱吱。”

  π努力克制心中對血的恐懼,湊過來雙手握住弗拉基米爾的一只前爪。

  “你們…你們不要表現得像它快要死了一樣!”菲娜怒斥道,跳到弗拉基米爾面前,吼道:“本宮還沒有允許你死,聽見沒有!聽見沒有!”

  飛瑪斯別過頭,面對光禿禿的門板,不愿讓人們看到它濕潤的眼眶。

  張子安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他第一次感覺到時間流逝得如此之快,而自己的動作又如此笨拙。

  室內很冷,他卻因為心慌而滿頭是汗。

  但實際上,他只用了幾分鐘就將傷口完全縫合了,堅韌而結實的河貍鼠尾筋將傷口牢牢地束縛起來。傷口的創面很規則,像是被利器割開的,無形中減輕了縫合的壓力,畢竟他不是專業獸醫,若是撕裂傷就太棘手了。

  縫完最后一針,他打了個結兒,梅根用剪刀把多余的尾筋剪斷。

  “怎么樣了?它能活下來吧?”梅根淚眼婆娑地雙手緊握于胸前。

  沒有人比張子安更希望弗拉基米爾能活下來,但事實上情況不容樂觀,血雖然止住了,但它之前失血太多了,已經到了危險的邊緣,若非它身強體壯兼意志堅定,可能根本撐不到這里。

  “它失血太多,想要轉危為安,必須要想辦法給它輸血。”他一字一頓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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