耍猴,也算是源遠流長的一門民間手藝了,在過去文化生活匱乏的年代,街頭巷尾鑼聲一響,就能聚集上百號人,男女老少放下手頭的事情,紛紛涌到門外看耍猴。
有像這樣夫妻檔耍猴的,也有馬戲團耍猴的,但形式都是大同小異。
男人繞著場子敲了幾圈鑼,扯著嗓子吆喝,同時觀察圍觀者的數量,既想等更多的人來,又避免拖得太久磨掉人們的耐心。
見人數差不多了,他放下鑼,沖著周圍作了個羅圈兒揖,說道:“我們夫妻倆初來貴寶地,為父老鄉親們表演猴戲,別的話咱不多說,請老少爺們兒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也捧個人場,您看得爽了,多少給倆錢讓我們夫妻倆混口飯吃,我們夫妻在這兒謝謝您了!”
“好!”
“好!”
“快開始吧!看得爽了,少不了你的錢!”
人們不吝于奉獻免費的掌聲,除了舉著手機拍攝的人以外,其他人紛紛鼓掌催促快開始。
“好嘞!這就開始!先讓猴子里的老大給大家拉一曲《二泉映月》!”
說著,男人把一只猴子牽到空地中央,往它手里塞進一柄玩具二胡和一支琴弓,然后用一臺手提音箱開始播放《二泉映月》,而這只猴子也條件反射般抱著二胡左右拉動琴弓,不時地東張西望,看著還挺像那么回事。
等一曲《二泉映月》播放完了,人們慣例鼓掌喝彩,畢竟是免費的,不能要求太高。
這時,男人又牽出第二只猴子,說道:“我家的猴子們都多才多藝,老大是音樂家,老二會雜耍,下面就讓老二給大家翻跟斗,比那電視里的美猴王半分不差!”
“孩兒們,操練起來!”
說著,他開始周期性地搖動手里的細鐵鏈,而那只猴子也隨著他的動作翻跟斗。
他不停,猴子也不停。
這個難度就比第一場表演高多了。
人們看得聚精會神,自發鼓掌喝彩。
然而,這只猴子翻了十幾個跟斗之后體力下降,有一個跟斗沒翻好,啪地摔了個四腳朝天。
人們哄笑,有人叫道:“起來再翻啊!再多翻幾個!就這么點兒本事啊?再翻十個,爺賞你一百塊!”
男人臉色一黑,伸手從旁邊撿起一支短鞭,狠狠抽在猴子旁邊的地面上,硬是把地面抽出一道白痕,像是放了一根響亮的鞭炮。
猴子哆嗦著站起來,兩條腿都在打顫,驚恐地盯著主人。
“嘿嘿!謝謝這位爺,剛才是失誤,下面才是正式表演!”男人向說話聲賠笑,“來,老二,把你的本事亮出來給這位爺看!”
猴子再次翻起了跟頭,與上次不同的是,這次它每翻一下,都會有鞭子響亮地抽在地上,像是在警告它不要失誤,否則鞭子也會“失誤”地落到它身上。
這次的表演完美無缺,十個跟頭翻得干凈利落,眾人更是大聲喝彩,而說話者也大方地如約支付了一百塊,也有其他人湊熱鬧地你給十塊我給五塊的,畢竟這年頭誰也不差這五塊十塊的,五塊錢可能還買不了一頓早餐。
男人的臉上笑開了花,扔了幾粒花生米給精疲力盡的猴子作為獎賞。
接下來,他牽出第三只猴子表演猴子騎狗。
猴子們明明怕這兩條大狗怕得要死,卻不得不被他逼著騎著狗身上,然后由他牽著繞場并且播放老版《西游記》的經典曲目《敢問路在何方》,又引起了眾人的哄笑。
“你挑著擔,我牽著馬…”
表演當然不可能這么簡單,中間他向狗打出暗號,命令狗突然跳起來把背上的猴子甩到地上,并且作勢恫嚇,這只猴子都快嚇死了,卻還要努力再爬回到狗背上。
第四只猴子給大家表演了猴子爬高——在支起來的桿子上讓猴子表演雜耍。
由于脖子上拴著鐵鏈子,這只猴子在雜耍的時候出現重大失誤,不小心讓鐵鏈子繞到了桿子上,差點把它自己勒死,表演當然失敗了,不過男人也不是第一次經歷這種事,馬上隨機應變地表示這是在表演猴子上吊——大家都不是傻子,這話可能只有小學生會相信,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那只猴子被勒得口吐白沫,這不可能是表演,但是這跟他們有什么關系呢?他們只是看客,而且大部分還在白嫖。
雖然沒人拆穿男人的謊言,但也沒幾個人掏錢。
男人又牽出最后一只尚未登場的猴子,就是那只不太安分、總想逃跑的新猴子,他想利用這只猴子一舉扭轉頹勢,賺到更多的錢,然后離開此地,圍著濱海市的外圍繞一周,再前往其他城市。
這只猴子,是他偶然得到的。
說來令人難以置信,在上一個地方擺攤時,這只不知從哪冒出來的猴子看到它的同類們,就傻傻地湊過來,似是想解開它們脖子上的鐵鏈。
看到這一幕時,他愣了一下,不過他反應很快,馬上就宣稱這是表演的一個環節,然后對兩條狗打出暗號,命令它們攔住這只猴子不讓它逃跑,再下手逮住它,用鐵鏈拴住,把它和其他猴子關在一起。
他懷疑這只猴子是從其他耍猴者那里跑出來的,因為它出現時,手里抱著一個玩具鍵盤…但是仔細查看后,又不太像,因為它的脖頸間沒有勒痕——如果長期被鐵鏈子拴在脖子上,會把頸間的毛發磨禿一圈,還會磨出傷痕,很明顯就能看出來。
但凡是耍猴者,都會用鐵鏈子拴在猴子的脖子上,即使是馬戲團里的猴子也不例外,馬戲團在表演時不用鏈子拴猴子,但在平時訓練時依然要拴鏈子,因為兔子急了會蹬鷹,猴子急了會咬人。
他笑咪咪地對圍觀者說道:“老少爺們兒,這只猴子是老幺,也是咱們的壓軸大戲,它表演的東西,我敢保證你們全都沒見過,你們猜是啥?”
說著,他指向它手里抱著的玩具鍵盤,“它會打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