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舍內外,簡直就是兩個世界。
剛進門的時候,張子安和郭冬岳被紛至沓來的嘈雜鳥鳴聲驚嚇到,然而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有些習慣了這種嘈雜,當他們跟在衛康身后連續穿過兩扇門,重新回到外面時,甚至覺得耳中靜得可怕,總想弄出些聲音來。
除了聲音之外,另項不同就是溫度。陣冷風吹過,張子安縮了縮脖子,趕緊把進入鳥舍后脫掉的外套重新穿上了。鳥舍里非常溫暖,大約保持在20度左右,走了圈兒甚至微微冒汗,而外面即使是時近中午,卻依然秋風蕭瑟,寒意浸人,乍冷乍熱之下很容易感冒。
郭冬岳相比于自己,更在意兩只紅面牡丹會不會著涼,他將自己的外套蓋在了籠子外面,為它們擋風。
他們從腳上摘下次性塑料鞋套,扔進門口的垃圾桶里。鞋套的底部已經沾了不少鳥糞和小米粒,看眼就覺得惡心。
由于是郊區,出租車較少,而且都坐著客人。郭冬岳拿起手機,再次尋找順風車來代步。
“二位,怎么不打招呼就走啊?”
呂明義樂呵呵地從后面追過來,熱情地邀請道:“都快中午了,由我作東,二位吃了午飯再走吧。”
“不必了,我們還有事。”郭冬岳直接拒絕了,他主要是擔心這對鸚鵡留在外面太久會不會生病。
張子安倒是挺想吃頓免費的午餐,只不過他看菲娜舔嘴唇的樣子知道它也快餓了,不如干脆回去吃吧,省得它又發脾氣。
“太可惜了…改日吧,改日我去市里的時候,咱們找個地方好好聚聚。”呂明義沒有因為郭冬岳的拒絕而心生怨懟,他剛才已經打聽過了,知道郭冬岳就是這脾氣,不過人家是有能力的,在公司內部評價很高,也許過不了多久就會開辦自己的設計所。
郭冬岳對應酬交際不感興趣,推脫道:“以后吧,最近我可能沒時間。對了,這兩只鸚鵡…”他提起籠子,撩開外套的角讓呂明義看。
幾縷冷風從外套的衣角下涌進鳥籠,紅色頭頸的那只公鳥很體貼地挪了個位置,為黃橙色頭頸的母鳥擋住冷風。
呂明義眼就認出是兩只紅面鸚鵡,雖然罕見,但算不上特別珍貴,于是大度地說:“這兩只鸚鵡不算什么,就送給郭先生了。”
“只是借用下,等…等以后我會還回來的。”郭冬岳放下衣角認真地說道,語氣中間略有停頓。
呂明義以為他只是客氣,堅稱要送給他。
另方面,衛康還在苦口婆心地勸說張子安,勸他為科學而勇于奉獻。
呂明義也走過來幫著衛康勸,不過是取點兒基因用來檢測,沒必要太小氣吧?
張子安雖然從小就很憧憬科學,但關于這事還是很為難的。
“你來看這個。”
衛康深知眼見為實的道理,掏出手機,打開個頁展示給他們看。張子安看滿屏幕的英文就感到頭疼,不過好歹認識那個大名鼎鼎的域名nature.。
“這是《nature》雜志ecologyap;年6月9號的文章,作者是法國巴黎第七大學的l研究組。你們看這個配圖。”衛康將頁面下拉,放大文章中部的副配圖。
這副圖畫線條簡潔明朗,畫的是在位女人坐著的椅子下,有只金黃色帶著暗色斑紋的貓正在吃魚。張子安明知道應該重點關注畫中的那只貓,但眼神還不由自主地瞟向畫中女人光溜溜的大腿…
“這是3500年前古埃及的壁畫。”衛康指著畫中的貓,“你仔細看看。”
”3500年前?”
張子安大吃鯨,以為自己聽錯了。
“沒錯,就是3500年前,也就是公元前500年。”衛康很肯定地回答,“那時中國還處于商朝早期。這張圖是張古埃及壁畫的部分,也是家貓從古埃及起源的最有力證據之,但不是決定性的證據。你看,圖中的這只貓是不是跟你這只貓很像,而跟現代埃及貓相差很大?”
張子安眼就看出圖里的這只貓跟現代埃及貓完全不同。現代埃及貓的身上以斑點為主,而畫中之貓跟菲娜樣,身上是以斑紋為主。
衛康知道張子安是懂行的,關于原始埃及貓與現代埃及貓的區別不用多做說明,他只是簡單解釋了下其中的因果關系,“根據6月9號這份專刊里的內容,從野貓被馴服為家貓開始,直到公元4世紀為止,古代家貓直擁有鯖魚狀的條紋毛色,就像壁畫里的這只貓和你的貓樣。從公元3世紀開始,家貓的毛色才慢慢由條紋過渡到斑點。這就是為什么原始埃及貓是條紋毛色,而現代埃及貓是斑點毛色的原因。”
張子安頗有些醍醐灌頂之感,學問高的人說起話來就是不樣,深入淺出地把個他從未細想過的問題解釋清楚了。雖然這些知識在生活中沒什么卵用,但興許以后哪天可以在別人面前裝裝逼呢?
“另外,你這只貓的身上既有條紋也有斑點,條紋為主斑點為輔,壁畫上這只貓是純條紋,而現代埃及貓又是純斑點…換言之,你這只貓就像當年的始祖鳥樣,是進化鏈里的關鍵過度環節,是真正的活化石!”衛康越說越激動。
衛康年紀也不小了,張子安真擔心他激動出個好歹來。
張子安仔細觀摩這張壁畫圖片,發現還有另處細節——現代埃及貓分為五種顏色,分別為銀色、古銅色、煙灰色、黑色、藍/白蠟色,而壁畫的這只貓看起來是金黃色,跟菲娜相同…不對,應該說是菲娜跟壁畫里的這只貓樣,畢竟這只貓比菲娜還要早500年,算是菲娜的祖先了。
不僅是張子安,連菲娜也好奇的地湊近了,仔細觀察手機屏幕上那只它的祖先。
他已經懂得菲娜的重要意義了。往大里說,菲娜的出現將結束長期以來關于家貓起源的爭論,往小里說…衛康可以據此寫出好幾篇高影響因子的論文,甚至夜成名。
盡管如此,他還是不能輕易答應——因為這不是他能決定的事,他必須要尊重菲娜本人…不對,是本貓的意見。
“衛教授,這樣吧,我先回去考慮下。”他打算先拖延下,等沒人的時候跟菲娜商量商量再決定,不能倉促。
衛康無奈地嘆了口氣,“至少給我留下你的聯系方式。”
“這沒問題。”
張子安和衛康交換了聯系方式,正好郭冬岳叫的順風車也停在了門口,他帶著菲娜和雪獅子,與郭冬岳上了車,返回濱海市市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