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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包圍楊府

  書房之中,楊彪與司馬防同時起身,相顧駭然,楊修拱手而立,默然不語。

  “好一個聲東擊西!”良久,楊彪才打破書房中死一般的寂靜,頹然的坐在藤椅之上,澀聲笑道:“難怪陛下皇宮被士人圍堵兩月,都不愿出面,原來如此,從一開始,陛下便未曾想過讓步,只是如此,致我士人于何地!至于何地!”

  楊修皺了皺眉,躬身道:“父親,依孩兒看來,事情并未有如此嚴重,便是廣售書籍,天下除我士人之外,有幾人能潛心研讀?”

  世家家財豐厚,有足夠優越的后天條件讓家中子弟不必為生計而擔憂,潛心向學,然這天下,士人有多少?九成以上的人,都在為生計而奔波勞碌,哪怕是關中大治,一樣是如此,先天上就比不過世家,后天上的差距也不小,就算劉協廣售書籍,有心開啟民智,但讀書不止要有書,更要有師傅引領,而寒門乃至平民,哪里有這樣的條件?沒了名師引導,又如何能出真正的人才?

  “你不懂!”楊彪苦澀的搖了搖頭,別說現在長安書院和洛陽書院加起來能印出來的書也不過兩千本,就算能讓天下人人人有書,但就如楊修所說,沒有師傅引導,注定寒門和平民的求學之路會坎坷無比。

  但架不住人多啊,眼下或許是這樣,但十年后!二十年后還會是這樣嗎?

  這種事情,眼下若不及時遏制住,越往后,情況對世家越不利。

  “為今之計,又該當如何?”司馬防看向楊彪,皺眉道。

  “如何?”楊彪聞言苦澀一笑道:“為今之計,當令那些士子先行撤離皇宮,明日一早,我等百官上殿,向陛下請命。”

  現在再圍著皇宮已經沒有了意義,這兩個多月來,皇宮被圍,然而各郡縣前任官員剛剛辭官,后腳新任官員便上任,天子恐怕早已預料到這一步,而且雖然皇宮被圍,但整個關中秩序卻并未因此而陷入混亂,反而天子此前所布暗棋在一步步浮出水面,再圍下去,除了折損朝廷顏面之外,沒有任何意義。

  “陛下會準嗎?”司馬防苦笑道。

  劉協為此事,不惜任由士人圍住皇宮,妨礙朝政,兩月不出面,如今大勢已成,劉協怎會在這種時候跟他們妥協?

  “別無辦法了。”楊彪嘆了口氣,直到此時,他才突然發現,劉協這幾年來,正在一步一步的將關中士人的所有后路都給堵死,若放在三年前遇到這種情況,士人有的是辦法讓劉協妥協。

  官員辭官只是最簡單的一個手段,他們還可以通過操縱經濟,提升物價,擾亂關中經濟,策動軍隊,致使軍隊嘩變,聯絡異族,對關中形成軍事壓力。

  別懷疑,以前不是沒人這么干過。

  但事到如今,辭官已經被劉協破了,至于經濟,如今整個關中的經濟命脈都被皇家商行掌控,而更讓楊彪糟心的是,世家的經濟也被皇家商行逐漸滲透了,他們現在如果想打經濟戰,劉協不會有任何損失,他們卻能將百年家族底蘊都給敗光。

  當初劉協就暗中通過甄堯、張世平、蘇癡通過各種手段來綁架世家經濟,當時所有人都只看到其中能夠給自己家族帶來的好處,卻在不知不覺間,在經濟上徹底被劉協架空,雖然財源不斷,但只要劉協愿意,隨時可以將他們的財源給掐斷。

  至于策動軍隊嘩變?

  不說如今關中將領,幾乎都是劉協一手提拔起來,對劉協忠誠度極高,便是軍中普通士卒,隨著劉協大敗袁術,軍功制第一次作用,該賞的賞,該升的升,劉協在軍中的地位,可是牢不可破,這關中十萬將士乃至南陽那些降軍,對劉協都是極度擁戴,這個時候,想要策反軍隊幾乎沒有可能。

  至于引異族入關,那也得有異族才行吶,自呂布橫掃草原之后,陰山以西的鮮卑,現在別說漢人軍隊,見了漢人都跟孫子一樣,過去幾年的時間里,可不止一次,鮮卑人在抓捕到漢人商旅之后,得知對方的身份,不但沒有為難,反而好吃好喝招待,最后恭恭敬敬的送回來。

  如今的西部鮮卑,幾乎可說是劉協手下最忠誠的一條狗,而且鮮卑內部,隨著與漢人之間的商貿往來,也開始學習漢語,楊彪估摸著,再過個幾十年,照劉協這種法子,草原上恐怕就不再有什么鮮卑人了。

  世家能走的所有路,幾乎都被劉協給堵死了,如今,除了在朝堂上爭論之外,楊彪突然發現,他們已經沒有別的路跟劉協角力了,至于引諸侯入關,攻堅劉協,楊彪卻是想都沒想過。

  無他,如果朝廷真的被諸侯所攻破,那這些世家也完了,不是諸侯會對付他們,而是朝廷滅亡的話,所帶來的經濟損失,哪怕是楊家這樣的大族,也會一蹶不振,淪為小家族甚至直接被從士人行列中剔除出去。

  這也是關東過來的士人十分納悶兒的一點,這些士人之中,有些是真心為士人階層,也有一些,卻是諸侯派來煽動士人作亂,使關中大亂。

  但除了新定的南陽有些反應之外,在關中幾乎找不到一家士人愿意這么做,最大限度,也只是圍在皇宮門口請命,甚至都不敢過分沖突,這在關東士人看來,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

  “天子年幼,自平定李郭之亂起,一直以來,老夫都以為高看了天子,但如今看來,陛下思謀之深,便是我等也有所不及啊!”楊彪嘆息了一口氣。

  當初劉協設立廷尉、虎賁衛,貫徹律法,加大律法的執行力,不管當時起到多大的作用,總讓楊彪有種小孩子過家家的感覺,時間久了,這兩部終究會妥協,隨著朝廷的地盤越來越大,士人越來越多,終究會妥協,而當初劉協先滅南匈奴,再令呂布橫掃草原,雖然最終大獲全勝,但在很多人看來,太沖動了。

  當時朝廷元氣未復,就公然舉兵攻伐,雖然最終贏了,也未朝廷帶來巨大的好處,但若輸了,難免受制于異族,但如今看來,并非劉協沖動,而是當時劉協已經看出了異族與士人過于密切的聯系會帶來的危害,因此才不顧一切反對,力排眾議,先悄悄地滅了匈奴,將南匈奴趕出河套,而后鮮卑也是如此,只是鮮卑更慘,生生的被呂布給打的喪膽。

  若是當時,劉協已經是在為今天鋪墊的話,那這位天子就太恐怖了些。

  不止如此,后來的皇家商行,再到出征袁術,劉協都在一步步掙脫對世家的依賴,到如今才借助這雕版印刷術一舉發難,楊彪此刻才發現,關中士人,在劉協面前,竟然是如此孱弱。

  司馬防聞言閉嘴不言,何止是楊彪,他又何嘗看出來過,朝中百官,恐怕也只有當初被劉協斬掉的鐘繇,發現了一些端倪,只可惜卻未曾受到重視,被劉協很干脆的掐斷,如今就算是知道,也晚了。

  “德祖!”楊彪看向楊修。

  “孩兒在。”楊修連忙躬身道。

  “你去通知那些還圍在皇宮附近的人,讓他們莫要再鬧下去了,此事明日朝堂之上自會有分曉,再這么鬧下去,折損的,終究還是朝廷的顏面。”楊彪嘆息道。

  “喏,孩兒這就去。”楊修點了點頭,便要離開。

  “家主,不好了!”便在此時,楊府管家急匆匆的從門外沖進來,差點跟楊修撞了一個滿懷。

  “何事驚慌?”楊彪皺了皺眉,管家跟隨他多年,很少會有如此慌亂的表情,此刻突然這么急吼吼的沖進來,讓楊彪生出一種不妙的感覺。

  “回家住,那史阿伙同滿寵,帶著虎賁衛和廷尉府的人,將這里給圍了。”管家急聲道。

  “什么!?”楊彪與司馬防還有楊修一個個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管家,楊彪可是位列三公,當朝太傅,身份之尊貴,地位之顯赫,便是劉協也要敬讓三分,廷尉府和虎賁衛雖然在他們看來有些囂張,卻也不可能有這個膽子公然兵圍楊府,楊彪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是真的。”管家澀聲道:“就在剛才,虎賁衛督軍那史阿與廷尉滿寵氣勢洶洶的帶著數百人將我楊府上下圍了個水泄不通,此刻正在與門口守衛爭執。”

  楊彪面色頓時變得陰沉下來,今日乃他壽辰,雖然并非大壽,實際上也只是想給這次召集一眾士人找個理由,其中干系,說大不大,但說小也不小,若那廷尉以此為由要抓自己問罪,楊彪還真沒有什么理由反駁。

  但如果真的在這種日子,被廷尉府的人帶走,他楊彪的臉面何在?

  “廷尉?虎賁衛?哈,好大的架勢!”楊彪心中慍怒,之前衛忠前來,對此事都沒有理會,也就是說,天子都默許了,一個廷尉加上一個虎賁督軍,憑什么來抓他?

  當下怒哼一聲道:“走,早聞廷尉、虎賁衛威風,今日卻要見識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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