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眾將返回了營帳,張勛的面色有些發沉,劉協的暗間之策并非無解,如果有時間,張勛有足夠的把握將劉協混進來的奸細給一個個揪出來。
但很顯然,劉協并沒有給他留下這個時間。
只這一會兒的功夫,對方又來了一次,敲鑼打鼓一陣之后,便退走,這明顯是疲敵之計,但偏偏張勛沒辦法不理,如果真的什么都不做,那對方很有可能化虛為實,直接趁著己方不注意,強攻大營。
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要復雜許多,但張勛并不認為這樣自己就會輸了。
營外又傳來戰鼓聲,那刺耳的銅鑼聲音讓眾人格外煩躁。
“杜遠。”張勛將目光看向杜遠道:“暫停整合,你的人先行駐扎在側,謹防敵軍偷襲。”
杜遠聞言點了點頭,這個時候,就算張勛不說,他也不想將自己的部隊卷進這個泥潭之中。
“今夜諸位辛苦一些,必須將那些混在軍中的奸細給全部找出來。”張勛看向其余眾將道:“人數應該不多,大家抓緊時間,確定身份的將士,重新整編一次,隨我巡視大營。”
“末將遵命。”一眾將領聞言齊齊答應一聲。
大營外鑼鼓喧天,不過張勛顯然打定了算盤,今天就算是熬夜也要將那些混入軍中的奸細挑出來。
軍營里,不時能夠聽到傳來一陣陣亂斗的聲音,但在張勛的控制下,這些亂斗也就僅僅局限在局部。
之前韓暹疏忽,收兵后沒有任何防備措施,但實際上,真要將這些人挑出來,并不難,之所以會被劉協鉆了空子,主要還是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加上韓暹疏忽,事后直接重整了軍隊,讓這些人有了可趁之機,畢竟袍澤戰死,重新有人來填補空缺,肯定是生面孔,三萬多人不可能都相互認識。
如今張勛要做的,就是重新歸建,按照大軍出征時的編制,哪怕部隊殘缺,對方或許可以組成十人隊伍混在軍中,但十人隊之上有屯長,屯將之上還有軍侯,這么一級級梳理下來,要將那些混進軍中的人排查出來不難,但需要時間。
“差不多了!”宛城,女墻之上,看著遠處袁軍大營興盛的燈火,有一支前去疲敵的部隊退回來,對方顯然是準備熬夜跟他耗了,劉協手指敲擊著女墻的城墻跺,扭頭對著身后的魏續、韓德以及李嚴道:“你三人各率一支兵馬,分三個方向,強攻袁軍大營!”
已經差不多了,若等張勛將自己送進去的奸細一一排查出來的話,戰機就錯過了,雖然野戰對于作戰不利,不過戰機稍縱即逝,不能再等下去了。
“喏!”三人躬身領命。
“記住,那支山賊部隊別動。”劉協看向三人道,就如同當初梁剛戰死,劉協主攻張勛部隊的道理一樣,這些山賊剛剛被張勛收服,為的也只是混個前程,不可能這么短的時間內,就跟張勛一條心,一旦袁術大軍損失慘重,劉協不相信這些山賊會跟他們一路走到黑。
至于招降,現在不是時候,袁術軍內部派系林立,如果張勛能夠拿回南陽還有可能,但如果張勛作戰失利,放到袁術那邊,以袁術的性子,未必會接納這些人,到時候,就算劉協不說,這些走投無路的山賊恐怕也會試著與朝廷聯絡。
你去請別人歸順跟別人求著投降,完全是兩回事,一群山賊草寇,還不夠格讓劉協自降身份去招降。
“末將明白!”三人答應一聲,躬身離去。
夜色如墨,宛城的吊橋轟然落下,厚重的城門如同匍匐在這大地之上的遠古兇獸一般張開了嘴巴,三支兵馬分別從三門而出,迅速消失在濃濃的夜色之中。
袁軍大營,似乎已經認定了朝廷兵馬只是虛張聲勢,雖然張勛嚴令加強戒備,但這人心上,終究在宛城兵馬連續不斷的虛張聲勢之后,產生了一絲絲懈怠。
軍營中,排查的工作還在繼續,張勛的命令顯然十分有效,潛藏在軍中的奸細在一級級的開始歸建之后,就無所遁形了。
這些被漸漸晾在明處的人自然不會坐以待斃,一旦被發現,便立刻揮刀砍向周圍的人,雖然造成了一定的混亂,但軍心卻漸漸穩定下來,未知的敵人才是最恐怖的,當藏在暗中的敵人逐漸被一點點從暗中拽到明處來的時候,那種恐怖感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沒有人會任命,畢竟這些人從被劉協安排進來的時候,就已經抱了必死的決心進來,說是死士也不為過。
“竟然有如此多?”看著一名名被剔除的奸細,張勛也有些心底發寒,如果任由部隊被韓暹帶著,此刻都不知道會亂成什么樣,哪怕是如此,這些人已經在軍中造成了不小的損失,真正算下來,剔除了這些奸細之后,原本的三萬大軍,實際上就只剩下兩萬四左右,這都是很樂觀的計算方法,甚至有可能都不夠。
張勛嘆了口氣,就算沒了這些奸細,憑手中的兵力,想要再對宛城構成威脅已經很難了,時間拖得越久,對自己就越不利,他已經沒臉再向袁術請求援兵了,到現在為止,袁術投注在戰場上的兵力已經有近十四萬了,但現在還剩下的,就只有自己這一支還有汾丘一帶跟呂布對峙的紀靈麾下兵馬了。
加起來,也就六七萬,一半以上兵力的損失,就算是袁術家大業大,也經不起這么個折騰法。
營外,又想起了敲鑼打鼓的聲音,如同之前一樣,并沒有進攻,就算是張勛,此刻也忍不住搖了搖頭,揮手道:“繼續!”
剩下的人已經不多了,盡快排查完畢,接下來,就算劉協再用疲兵之計,對他們能夠造成的危害也少了許多。
“喏!”一名將領點了點頭,指了指前方幾隊將士,沉聲道:“爾等過來。”
“殺”一聲怒吼,人群中,一名將士突然暴起,手中的戰刀毫無征兆的剁下身旁一名袁軍的腦袋,但緊跟著,便被幾名將士亂刀斬殺。
“殺”就在眾人準備繼續排查這最后的一波將士之時,營外突然響起震天的喊殺聲,緊跟著一輪箭雨鋪天蓋地的打下來。
許多準備不及的將士直接被從天而降的箭簇釘死在地上,更多的卻是被箭簇射穿了四肢、肩膀的,痛苦的倒在地上不斷哀嚎。
“將軍,敵軍攻營了!”一名校尉慌亂的大喊道。
“慌什么!穩守轅門。”張勛面色一沉,厲聲喝道,他之前已經做出了部署,為的就是防備這一刻。
正是黎明前的最后一刻,也是人最疲憊的時候,哪怕已經做好了熬夜御敵的準備,但這個時候,仍舊有不少人困意十足,加上之前一連串騷擾,已經讓人下意識的以為宛城部隊只是虛張聲勢,不會真的來攻,無需劉協再做什么安排,這個時候,守城的將士在一次次疲敵之術的侵擾下,自己就會給自己心理暗示,一開始或許還會警惕,但時間久了,就相當于一次次讓守營將士自己產生心理暗示,就算有張勛的不斷警告,懈怠的情緒依然止不住的出現,這個時候朝廷兵馬突然來襲,正是處于將士們心防最脆弱的時候。
“轟隆”
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張勛一怔,面色大變道:“發生了何事!?”
“將軍,南門被破!敵軍殺進來了。”一名將士凄聲道。
朝廷大軍的來勢太兇猛,不掐準了袁軍將士心防最脆弱的時候,而且一夜養精蓄銳之后,這些將士卻是最兇猛的時候,此消彼長之下,加上猝不及防,這邊正門雖然擋住了,但兩面的側門可沒有正門的防御,而且一干主要將領此刻也大半聚集于此,也就使得其他三門不但兵力相對薄弱,而且指揮力量也十分脆弱,被對方輕易的攻破了營寨。
張勛聞言,不禁一懵,此刻他也反應過來,這哪是什么疲敵之策,分明就是破敵之策。
先以奸細亂敵軍心,再以疲敵之計懈怠己方軍心,哪怕自己不斷讓將士們戒備,不可懈怠,但在對方不斷地疲敵之策下,別說普通將士,便是張勛也生出幾分朝廷兵馬不會前來的念頭。
這個時候對方突然來襲,正是處在將士們最疲憊也最懈怠的時候。
如果一開始還算是陰謀的話,那到了此刻,已經是陽謀了,看著慌亂的大營,那僅存的還未排查的將士中,混在其中的奸細再度開始作亂,有人煽動逃跑,有人則制造殺戮,一時間,原本已經穩定下來的軍心,在這一刻徹底亂了。
這是陽謀,環環相扣,可笑自己一直以為大局在握,但實際上卻是始終被敵人牽著鼻子走。
這一刻,不等對方攻進來,營中自己先亂了。
看著已經難以再控制住的局勢,張勛嘆了口氣,大勢已成,此刻自己就算是霸王再生,也是回天無力了。
“轟”
隨著正面的轅門一聲悶響,正門也被敵軍轟開,源源不斷的兵馬殺進來,大營徹底亂了。
“仲康,通知杜遠他們,帶著人撤退,撤回中陽山!那里算是我們的地盤,暫時安全。”張勛扭頭看向一旁的許褚,沉聲道。
“喏!”許褚答應了一聲,護著張勛且戰且退,他勇名在外,魏續、韓德、李嚴也不敢過分相逼,只是各自率軍在軍營中馳騁。
夜幕下,即便是隔著很遠也能看到沖天的火光,逐漸將整個軍營彌漫。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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