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綿的春雨終于停了,對于遠在河套發生的事情,身在千里之外的劉協自然不可能知道,但正如韓遂所推測的那樣,劉協在關中逐步穩定之后,已經開始為吞并西涼作部署,招馬騰入朝暫時還不急,重要的還是情報的收集。
馬超與韓遂不睦是怎么個不睦法,西涼幾個主要人物的性格,以及一些實力比較強大的羌族豪帥是否真心依附于馬騰韓遂。
方方面面的情報需要分析,然后才能真的去擬定方略,郭嘉給出的只是一個大致方向,如何操作,最終是否能夠順利的將西涼收入手中,細節處的處理更加關鍵,這需要時間來部署。
朝廷依舊處于缺糧狀態,尤其是派出了徐晃這一支兵馬之后,整個朝廷都在勒緊褲腰帶過活,至少秋收之前,這個狀態是沒辦法緩解的了 不過再怎么緊,也不可能真的把皇帝給餓到了,但接下來劉協的大婚,就只能從簡了,消息已經傳往各方諸侯的領地,劉協不知道這一次大婚能夠收到多少彩禮,但以如今的年景和諸侯逐漸開始對朝廷展開的戒備狀態來看,想要從諸侯那里撬到大批的錢糧估計是不可能了。
再怎么從簡,也是皇帝納妃,宮里已經開始準備,唐姬作為皇嫂,這件事情是她親自操辦張羅的。
實際上唐姬如今,也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當初嫁入皇家,也是一路懵懵懂懂的走過來,這個時候,還是有專門的人員在做這些事情,唐姬最多是搭把手,指揮下宮人聽人安排,不過還是挺有積極性的去張羅這些事。
畢竟在這深宮之中,唐姬的地位有些超然,平日里也沒什么活動,哪怕性子喜靜,時間久了,還是會靜極思動。
“陛下好像是喜歡黑色吧,不過大喜的日子,黑色總是有些不好的,本宮看,還是以紅色為佳,稍后讓人去呂家,問問呂家的意思,畢竟是陛下的第一位妃嬪,莫要委屈了人家。”唐姬帶著侍女馨兒一路走走停停,交代著一些瑣碎的事情。
屋檐之上,偶爾會有雨滴綿延滴下來,天氣已經放晴,不過這濕氣還是挺重的,一時半會兒也很難散去。
路過承明殿的圍墻時,正聽到院落里傳來刷刷刷的聲音,她知道那是劉協在練劍。
拐過一個彎,從正門進了承明殿的院落,正看到院落中間,劉協一身短打,枯燥的重復著拔劍刺擊的動作,額頭上已經被汗水所布滿,卻并沒有任何停止的意思。
自王越和童淵到來之后,劉協除了每天習練虎拳來打熬力氣之外,又多了兩個訓練,上午進行揮劍練習,聽說要這樣重復拔劍刺擊五百次,下午則是槍術,同樣是以刺擊來枯燥的訓練。
門口的侍衛見到來人,連忙想要行禮,卻被唐姬揮手攔住。
“這…陛下正在練劍,此刻怕是不好通傳。”侍衛有些苦笑著向唐姬道。
哪怕是唐姬,可以隨意出入宮中大多數地方,但在這里,沒有劉協的準許,任何人都不能進來的。
“無妨,本宮便等會兒吧。”唐姬笑著搖了搖頭,她知道,這位皇弟雖然年紀尚幼,但對規矩卻是最看重的,任何人都不得逾越,因為此事,還狠狠懲戒過兩名亂了規矩的侍衛。
在唐姬看來,這樣挺好,宮里面就該有宮里面的規矩,她是大戶人家出身,也算歷經坎坷,自然知道規矩的重要性。
這一等,就是半個時辰的時間,越到后來,劉協的揮劍動作越慢,哪怕唐姬不懂技擊,也看得出來,劉協每一擊都在努力保持著姿勢,待到最后一劍揮出的時候,那已經被汗液沾滿的劍柄直接自劉協手中滑落了出去,看著劉協幾乎脫力的身體,唐姬沒來由的覺得有些心疼。
“陛下,唐妃求見。”待劉協被衛忠扶著在躺椅上坐下之后,侍衛才來到劉協身邊,輕聲道。
“快請。”劉協喘了口氣,右手似乎已經失去了知覺。
唐姬走來,劉協想要起身,卻被唐姬按下。
“妾身不懂,陛下乃萬金之軀,不去讀身陷之書,怎的偏愛這武人的事情?”唐姬看著劉協左手虎口上已經結痂的傷疤,有些不忍道。
“道家言,人有精氣神三寶,缺一不可。”劉協接過衛忠遞過來的鹽水,笑著搖了搖頭道:“這習武不止能夠磨礪身體,也能磨礪意志,朕不求能夠如溫侯、黃忠、趙云幾位將軍那般無敵于沙場,但借武道來磨礪意志卻是必要的。”
“陛下總是有許多大道理,令人無法反駁。”唐姬搖了搖頭。
“皇嫂今日前來,可是有何要事?”劉協讓毓秀幫自己按摩肩膀,舒服的瞇起了眼睛,良久才看向唐姬道。
“整個長安城都在為陛下的婚事而忙碌,也只有陛下自己才這般清閑。”唐姬搖了搖頭,有些嗔怪的瞪了他一眼。
“朕已經說過,如今府庫空虛,不宜有太多開支,婚事一切從簡。”劉協皺了皺眉道。
“此事于皇家而言,乃大事!”唐姬肅容道:“乃一國之體統,到時候,甚至有番邦使者前來觀禮,怎能如此小視?”
“番邦使者?”劉協挑了挑眉,不解的看向唐姬:“朕不記得有邀請過番邦使者啊,卻是哪個小邦?”
在劉協的記憶中,貌似大漢周邊,也就是一些不成氣候的小國,若只是這些,莫說是皇帝婚禮,一些豪門望族的婚禮,也足以讓他們漲漲見識了。
“非是小邦,乃西域大國大宛、烏孫,西部鮮卑使者還有貴霜帝國使臣。”唐姬搖了搖頭,鄭重的說道。
“貴霜?”劉協豁然起身,皺眉道:“貴霜距此,相隔何止千里,而且兩國自百年前已經徹底斷了聯絡,怎的突然派人過來?”
這事由不得他不慎重,貴霜乃當今整個歐亞大陸四大國之一,跟大漢也算一衣帶水,不過近百年來,已經很少跟大漢來往,也只有一些行商偶爾能在這邊看到,這一次專程派來使者,這已經算是真正的外交了。
“具體也不太清楚,似乎是聽說陛下有意重開絲路而來,不過貴霜使者如今已經住進了驛館。”搖了搖頭,唐姬道。
“為何沒人通知朕!?”劉協皺眉道。
“這…大概算不得什么大事吧。”唐姬不確定的道,若不是此次有人來告知,她對貴霜的了解也僅限于張騫出使西域的故事。
“衛忠!”劉協沉聲道。
“奴婢在。”衛忠走上來,躬身道。
“去通知驛館,以最高禮節接待貴霜使者。”劉協肅容道,不是要巴結,而是怕丟人,不談貴霜建國之前怎樣孱弱,但人家如今是與大漢并列的四大帝國,禮節上必須重視,否則那不是折辱人家,而是在打自己的臉,只看丁沖沒有向自己奏明,劉協就能大概猜到肯定沒有真的重視起來。
“喏!”衛忠看劉協面色嚴肅,連忙應諾一聲。
“另外,朕的婚事是誰在操辦?”劉協詢問道。
“太傅楊彪,還有司馬防、丁沖等幾位公卿。”唐姬想了想道。
“給朕將蒲大師還有城中所有巧匠招來,另外…”想了想道:“泥瓦匠、木工這些蓋房子的人也給朕找來一些。”
“喏!”見劉協沒了其他吩咐,衛忠連忙告辭離去。
“陛下這是…”唐姬有些詫異的看向劉協,皺眉道:“若因為一場婚禮,便要興建宮殿,未免有些太過了。”
“非是興建,只是在原有的基礎上,進行一些改造。”劉協道。
“陛下不是說一切從簡嗎?”唐姬有些無語的看著劉協。
“從簡,不代表不能奢侈,一樣的食物,大師做出來的,叫珍饈,農婦做出來的,那叫粗茶淡飯。”劉協搖了搖頭:“這場婚禮,朕要親自操辦。”
“那貴霜很強?”唐姬敏銳的察覺到一絲不同,試探的問道。
“如今對我大漢來說,再強也沒用,但朕若要重開絲路,與貴霜打好關系,很重要。”劉協笑道:“貴霜國力不下于我大漢強盛時期,如今雖然天下分裂,但不能弱了氣勢。”
自己內部玩兒節儉,會被人稱道,但如果在邦交之上來個節儉,那就有些丟人了,更何況如今劉協算是有求于人。
“待會兒派人去通知甄堯、蘇癡還有張世平來見朕,有事情要與他們說。”晃動了一下仍舊酸疼的膀子,劉協對身旁的毓秀道。
“奴婢遵旨。”毓秀連忙躬身道。
“甄家那小丫頭本宮也見過,甚是可愛,而且與陛下年紀相仿,本宮聽聞,早年曾有相士言此女命格頗為富貴,不如…”唐姬微笑著看向劉協,身為皇家人,自然希望皇家能夠開枝散葉。
“皇家婚事非同兒戲,當慎之!”劉協搖了搖頭,是否納甄宓為妃,這個他暫時還沒有決定,甄家如今表現出來的潛力,還不配,有太多可替代的選擇,當然,若日后甄宓真的如傳說中那般動人的話,或許會把持不住,但那是后話,眼下,還是將這場婚禮給辦妥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