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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郭奉孝舌辯群臣

隨著郭嘉的聲音響起,場中道道審視的目光落在郭嘉身上。樂文小說  郭嘉今日顯然沒有喝酒,身儒袍,樣貌俊秀,頗有幾分名士風范,只是雙眼睛,卻帶著幾分狂傲不羈,對眾人的目光視若無睹,徑直來到殿下,對著劉協恭拜道:“臣,郭嘉,參見陛下。”

  對于這個最近常出現在劉協身邊的人,楊彪、丁沖、司馬防等人都不陌生,楊彪不止次見過劉協與郭嘉談笑風生,此刻見郭嘉無視眾朝臣,心中對此人更是不喜。

  “你便是那潁川浪子?”丁沖瞇了瞇眼睛,副前輩教訓弟子的口吻,冷哼聲道:“陛下既然對你青睞有加,就該好好輔佐陛下,匡扶漢室,怎可出妖言蠱惑圣聽?”

  郭嘉起身,目光落在丁沖身上,微微笑:“原來是幼陽公,只是不知幼陽公何出此言,嘉又何曾蠱惑圣聽?”

  “哼!”丁沖怒道:“陛下自登基以來,從未有過此等想法,如今突然出了招賢令,若非爾等小人蠱惑圣聽,怎會出此亂國之詔?”

  “幼陽公此言差矣。”郭嘉微笑道:“陛下雖然年幼,卻是少有圣明之君,若真是妖言,又怎能被輕易蠱惑?”

  “至于亂國之詔,這又從何談起?”郭嘉搖頭笑道:“既要中興漢室,自然該有大量賢良相佐,陛下招賢令出,四海賢士無不慕名來投,有賢士入朝,大漢中興有望,怎是亂國之詔。”

  “荒唐!”司馬防怒道:“那招賢令有言,只問其才,不求其德,可有此事?”

  “確有此事。”郭嘉點頭道:“人非圣賢,孰能無過,若只因其德行有虧,便棄賢不用而用庸才,豈非可笑?”

  “我大漢向來以德治國,有何可笑?”丁沖厲聲喝道:“似爾此言,豈非悖論祖宗法治?”

  “幼陽公此言差矣,便以我朝為例,高祖德行如何,諸位當知,卻最終坐擁天下,立下漢家四百年基業,陳平、韓信,德行皆有瑕疵,然卻助高祖成就大業,諸位為何視若不見?我大漢以德、孝彰顯域外,然內,卻是以法度約束,若以地生民為例,德行有虧者,卻能令生民豐衣足食,德行高卻胸無點墨者,自身品行無暇,卻無法令治下百姓安居,流民四起,德行再高,于民又有何益?”

  “您…”丁沖被郭嘉頓言語說的胸口窒,指著郭嘉,卻說不出反駁之言。

  “然奉孝可曾想過。”鐘繇上前兩步,冷冷的瞥了郭嘉眼,沉聲道:“奉孝所言幾人,皆有匡扶社稷之才,然你郭嘉,不過潁川浪子,終日放蕩形骸,有何資格,與這些前輩相提并論?”

  “元常公怎知嘉沒有匡扶社稷之才?”郭嘉搖頭笑道。

  “你?”鐘繇不屑的瞥了國家眼:“文若視你為友,或有幾分詭才,今日所見,也卻似那蘇秦張儀之輩,但若想與先賢相較,當真自不量力爾。”

  “如此看來,元常公以為,那蘇秦張儀,不過說客?”郭嘉看向鐘繇道。

  “不錯,看來奉孝有不同見解。”

  “不敢。”郭嘉道:“只是蘇秦,曾佩六國相印,張儀,兩度為秦國宰相,以嘉看來,此二人實乃真豪杰也,至于與先賢相較,嘉卻以為,未必不可。”

  “孔子也曾有云,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也不必賢于弟子,今人未必就比古人差,試想,若世之學者,皆不如先輩,代更比代弱,那今之圣賢,豈非連古之匹夫都不如?”郭嘉看向鐘繇道:“我等雖敬先賢,然所敬者,乃先賢開書立說之心胸與氣魄,但若說學問,自該精益求精,力先輩,如此,方可令天下越加興盛,似元常先生所言,我輩學者連與先賢較之心胸、氣魄都沒有,又如何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事開太平?”

  “你…”

  “以元常先生之論,嘉難以想象,千百年后,后輩學者,是否連今之販夫走卒都不如?”

  “狂妄之徒!”鐘繇聞言大怒:“盡說些詭道旁言,霍亂視聽!實乃儒者之恥也!”

  “這話,當年在潁川書院,先生已經說過,如今,卻是不必再提了。”郭嘉眼中閃過抹冷芒,冷哼聲:“孔孟之前,天下也無儒學,那儒學在當時大賢看來,恐怕也是左道旁門,正是因為有爾等這些食古不化,抱殘守缺之人,才使后輩學者,無膽創新,豈不知,先生所言所行,看似德高望重,實則與天下無益,于學問而言,卻是扼殺越先賢之機會,若所謂有德者,都如元常先生這般,那嘉反覺得,這世上,還是少些這等崖岸自高的有德之人,或許會好些。”

  “你…”鐘繇指著郭嘉,口氣憋在胸口,說不上話來,半晌,在眾人驚呼聲中,噗的聲,口鮮血噴出來,萎頓在地。

  “快傳太醫。”劉協連忙站起來,對著殿外道,隨即對郭嘉投過去個贊賞的目光,臉上卻是責備道:“奉孝之言,太過激烈了些,元常乃我朝中棟梁,于社稷有功,不可無禮。”

  “嘉遵命。”郭嘉看著鐘繇被幾名侍衛七手腳的抬出了大殿,對著劉協微微禮:“請陛下恕罪,嘉時失言,過于激進,不想元常公如此…呵呵,如此剛烈,實乃嘉之罪也。”

  眾朝臣看著郭嘉,眼見鐘繇被郭嘉幾番言語氣到吐血,心中卻是憤恨難平,同仇敵愾之心更濃。

  司馬防皺眉看著郭嘉道:“今日,我等共聚堂,所為者卻非來論古今之別,而是為招賢令之事,如奉孝所言,無德之人,或許有才,能令地方興盛,但奉孝可知,無德之人,多出自寒門,你可知為何?”

  “嘉不知,正要向前輩請教,敢問何故。”郭嘉微微拱手,笑問道。

  “無他,寒門子弟,大多出身貧寒,不受人重視,自小窮困,也因此,朝得勢,難以抵受富貴繁華之誘惑,致使德行匱缺。”司馬防嘆了口氣,沉聲道:“吾不否認,寒門也有高士,世家也有紈绔,但若總體而論,德行有虧者,多出寒門,卻是不爭事實,而且所處地位不同,眼界、見識,其間相差,不可計量,奉孝可曾想過這些?”

  “因噎廢食之論。”郭嘉搖搖頭:“我大漢立朝以來,以法而治,約束官員,官員貪墨受賄,乃律法之不足,執行之不利,建公卻要將之歸納于個人涵養,撇去了朝廷執法不力,不查之責,豈非可笑?”

  “放肆!”楊彪聞言,眉頭微蹙,厲聲喝道:“為官者,自當以德服人,其身不正,何以正人,與律法何干?”

  “太傅此言又差矣。”郭嘉搖頭道:“上至百官,下至販夫走卒,若無律法約束,只以自身修養來約束自身,或許在場諸位,有足夠的修養,可抵御外界之誘惑,然…”

  郭嘉看向眾人,沉聲道:“試問這天下億萬黎民,又有幾人,能有諸位之賢德?若只以德行約束于人,不知諸位以為,這天下,有幾人能夠守住德行?”

  “正因為有律法存在,才令這億萬黎民不敢觸碰,嘉以為,與其過于苛求官者之德行,倒不如加強律法之監管,而后量才而用,若凡事苛于求得,嘉看來,卻恰恰說明了朝廷之無能,這滿朝公卿之不做為。”郭嘉說道最后,目光卻是越來越亮,聲音也漸漸大了起來。

  楊彪皺眉看向郭嘉:“依奉孝之言,莫非想效仿先秦,推行法治?”

  “非也。”郭嘉搖了搖頭,商鞅雖然有魄力,但他卻不想做商鞅:“在嘉看來,法乃國之底線,德乃國之上限,雙方,本可相輔相成,以法約束萬民,以德來提高萬民之修養,此方為治世之論,無論法治還是德治,都有失偏頗,以德而選官,更是荒謬,有才不用,卻用庸才,至萬民生民于不顧,而苛求官德,更以門第之別,而將萬千寒門之才拒之門外,更是國之損失,嘉今日所言,或有偏激,卻希望諸位能夠深思,更何況,值此郭嘉困難之際,更該不拘格,何以將人才拒之門外,徒令他人恥笑。”

  楊彪等人面色陰沉,卻無法反駁,這中間除了郭嘉所言,還有許多利益沖突,但此時,卻如何能在朝堂之上說出來?

  劉協見眾人不再問,知道大局已定,當即起身,微笑道:“奉孝所言,深得朕心,我大漢要振興,要壯大,只是苛求于官德而棄能者而不用,就如奉孝所言,實乃因噎廢食之舉,朕希望諸位臣公能夠摒棄門戶之見,以大國心胸,收攬天下之才為國所用。”

  “陛下所言…甚是。”事已至此,若是之前,他們還能反駁,但此刻,眾人所言,被郭嘉反駁,氣勢已失,此刻再說,反而成了強詞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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