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少帥。”周赫煊來到飯廳,沖張學良抱拳笑道。
“嗯,”張學良見周赫煊如此年輕,稍微有些驚訝,點頭說,“周先生,請坐吧。”
“謝少帥。”周赫煊回禮坐下。他的實際年齡已經二十七八,但不知穿越時受了什么影響,身體各種機能都返回少年時代,甚至連胡子都變得毛茸茸的,看起來頂多20歲出頭。
張學良突然打個哈欠,卻是大煙癮犯了,跑去小廳抽上一陣才回來,精神奕奕地說:“先生的《大國崛起》我讀了,確實是宏文巨著,聽說連洋人都贊不絕口。”
周赫煊謙虛道:“一點個人淺見而已。”
張學良問:“先生對中國的局勢怎么看?”
周赫煊藏拙道:“不好說。”
張學良可不想聽這種話,他皺皺眉頭道:“但說無妨。”
周赫煊概括比喻道:“如今之中國,即是北洋政府和南方政府的爭斗,誰贏了誰就是正統。但不管是北洋還是南方勢力,都像是渾身被捆綁起來的壯漢,滿身力氣卻施展不開。”
“北邊我知道,內斗不休、難得一致。南邊又怎么說?”張學良稍微有了興趣。
周赫煊笑道:“南邊的情況比北邊更復雜,誰能先解決內部矛盾,這一仗就會是誰取得勝利。”
張學良眼睛一亮,卻沒有繼續再問,而是轉開話題道:“聽說周先生會俄文?”
周赫煊如實道:“日常交流沒問題,但并不精通。”
“那就是會了,”張學良突然扭頭對褚玉璞說,“蘊山兄,我身邊還缺一個俄文秘書,不知可否忍痛割愛啊?”
褚玉璞愣了一下,隨即笑道:“少帥若是喜歡,我明天就讓他去少帥府應差。”
“那就這么說定了。”張學良頷首道。
兩人如此交流,根本就沒征求周赫煊本人的意見。
周赫煊還真沒啥意見,跟著張學良絕對安全。這位少帥前兩年難得親自領兵,經歷郭松齡倒戈后,已然無比厭惡打仗,逐步進化為“反戰人士”,這輩子估計是不愿再上戰場了。
張學良沒再理會周赫煊,而是對在座眾人說:“北邊兒戰事不利,吳佩孚根本撐不住。吃完這頓飯后,大家都各自回去準備吧,又要打仗了。”
張宗昌和褚玉璞立即會意,因為這話就是對他們說的。
馮玉祥的國民軍已然攻破大同,把閻錫山打得都快喊爸爸了。吳佩孚和張作霖也終于達成意向,張大帥準備出兵拉兄弟一把,確定奉、直、魯、晉聯合大作戰,合起伙來對付馮玉祥。等把馮玉祥這個麻煩解決了,再聯手南下應對校長的北伐軍。
張作霖如今威望滔天,前陣子入京和吳佩孚談判,半路上順手就把李景林的部隊給收編了。李景林連個屁都不敢放,只得急匆匆宣布下野。此事嚇得張宗昌肝兒顫,再也不敢生出一絲異心。
張學良搬來天津也不是旅游散心的,他這個少帥要坐鎮后方,擔任聯軍總司令。而褚玉璞和張宗昌二人,前者將被任命為聯軍總指揮,后者將被任命為前敵總司令。
今天這場牌局和飯局,實質上是潘復做為聯絡人,由張學良出面敲打、安撫大將。甚至連被繳械下野的李景林都請來了,無非是把剛殺的那只雞帶來給猴子們看看。
“少帥放心,只要少帥一聲令下,俺褚玉璞親自率隊沖鋒!”褚玉璞拍胸脯拍得響亮,其實心里郁悶得要死。他剛招募的新軍還只會走正步,要是現在送上戰場打仗,估計全尼瑪要變成炮灰。
一頓酒喝完,張學良醉醺醺的也沒了牌興,干脆宣布散場各自離開。
周赫煊陪坐在旁邊都沒說幾句話,便跟著褚玉璞一起回府。
汽車駛離潘公館時,張學良突然伸出腦袋喊:“周先生,記得明天到我這邊來報道!”
周赫煊抱拳笑了笑,算是回答。
歷史上張學良對自己的秘書還是很不錯的,各種外放任職,一個個都混得比較滋潤。
只要抱住張學良這條大腿,得到其信任后,再討個閑差就圓滿了。到時候嘛事兒不用做,領著可觀的薪水,自由自在想干啥就干啥。
如果能說服張學良不放棄東北,那自然是更好,也算是為國家出了大力。可惜這幾乎不可能,張學良是個很(誘)有(肉)主(gua)見(duan)的人,周赫煊只能靠平時的言語慢慢影響。即便只是提前運出幾架飛機、幾門大炮,那也好過留給日本關東軍。
褚玉璞拍拍周赫煊的肩頭,囑咐道:“少帥對你很器重,你過去可要好好干。”
周赫煊立馬表明心跡:“全靠大帥栽培,就算到了張少帥那邊,我的心還是在大帥這里。”
“哈哈哈哈!”
褚玉璞放聲大笑:“俺就喜歡你這樣曉得感恩念舊的人。”
周赫煊跟著呵呵笑了兩聲,心里卻在想:老子當然懂得知恩圖報,關鍵時候會送你一份大禮的,你個王八蛋就等著查收吧。
坐車剛回到大帥府,申耀榮就無比興奮地跑來報喜:“大帥,喜事啊,喜事!”
“啥喜事?”褚玉璞問。
“淑妃文繡已經接出來了,被我秘密安置在法租界,”申耀榮為了討好主子,興致勃勃地講述著搶人過程,“溥儀那邊是日本人的地盤,我們不好直接動手。所以我就想了個計策,派人通知文繡讓她找機會離開張園。足足等了半個月啊,終于被我們尋見機會…”
“知道了,照計劃辦去吧。”褚玉璞沒等申耀榮說完,便直接出聲打斷。他腦子里正想著出兵的事呢,對挑撥文繡和溥儀離婚已經不關心了,真正的功勞都是從戰場上掙的,陰謀詭計只能算小把戲。
“啊…是,卑職一定鞠躬盡瘁把事情辦好。”申耀榮興沖沖跑來,卻熱臉貼了冷屁股,只得怏怏退下,他打破腦袋也想不明白哪里出錯了。
退出房間后,申耀榮問褚南湘:“褚副官,大帥這是遇到什么事兒了?”
“少打聽。”褚南湘還是那副冷冰冰的面孔。
周赫煊低聲道:“申師爺,褚大帥就要上戰場了。”
“原來如此。”申耀榮終于搞明白情況,但又非常疑惑周赫煊為什么告訴他這種事。
周赫煊笑道:“我明天調任少帥府。”
申耀榮的表情變得無比精彩,慶幸、輕松、羨慕、恐慌…種種情緒都一股腦冒出來。這老家伙很快就熱情地拉著周赫煊的手說:“赫煊兄…哦不,周先生,打從見到你第一面,我就知道周先生不是池中之物。今后跟了少帥,必定飛黃騰達、平步青云,還請多多照應啊。”
“好說,好說!”周赫煊翹起嘴角。
當天晚上,申耀榮就敲響了周赫煊的房門。這家伙忍痛大出血,拿出1000大洋給周赫煊送行,哭得是一塌糊涂,就好像至交好友生離死別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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