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諾曹見酒杯一臉愁郁，想了想，補充了一句：
“不過到時候，我會盡力幫你爭取通用軀殼的歸屬權，這點我可以做保證。”
這話落進酒杯耳中，她臉上那層緊繃的愁緒才終于松動了些。
她此刻正扮演著初入工廠的新人，而“離開”恰恰是所有新來者心底最迫切的念頭。哪怕回不去原本的身體，只要能帶著這具軀殼走出這鬼地方，多半也會同意。
是以，皮諾曹這句不算滿保的承諾，落在“新員工”酒杯眼里，已然算得上驚喜。
酒杯：“那我以后，是不是不再需要考慮什么周指標了？也不用在這里工作了？”
皮諾曹：“額…還是要考慮的。”
酒杯：“？？？”
皮諾曹無奈解釋道：“周指標不僅關乎你們，也關乎整個塑形工坊的上下游渠道，我們這邊指標一旦變少，下游夢釀地窖那邊的熟成，就會受到影響。熟成出了岔子，那么巧克力中的時間風味就會降低，而這邊‘時之味’一降低，最上游的渠道‘豆莢圣殿’的原料培育，也會因為時間力量減弱，而發芽變慢。”
簡單來說就是：牽一發而動全身。
“所以別看周指標很嚴苛，但其實這是目前能讓工廠五大區域正常運轉的最小負荷量了。”
酒杯斜眼看著一本正經解釋的皮諾曹：“你說的這些我不懂，也不想懂。我只知道，你既要我出力，又不肯給我減負。”
“這和我要的‘時間與自由’根本背道而馳。”
皮諾曹聽后，卻是搖搖頭：“并非如此。我只是想讓你明白周指標的重要性，你若答應做我的副手，就得和我一同考量這些事。畢竟周指標連我都得重點盯著。”
“而你想要的時間與自由，也是有的。”
說著，皮諾曹緩緩道出了自己的打算。
片刻后，酒杯聽得有些恍惚，因為皮諾曹的意思是…
它作為管理者，其實也沒有權限直接減免一個人的周指標，因為周指標關系重大。
但是，它既然答應了酒杯的三個承諾，那么它就會盡量實現。
而它實現的方法很簡單：你去擁有自由與時間，而你的工作，“我”來完成。
當皮諾曹說出自己的方案時，別說酒杯，就連直播間前的眾人，都是一臉懵逼。
員工不工作，讓管理者來兜底。
這真的不是倒反天罡嗎？
酒杯也滿臉不敢置信：“你確定，你親自來幫我完成周指標？”
皮諾曹點點頭：“當然，我既然答應了你，給你自由與空間去調查‘不安源頭’，那么你的工作周指標，自然由我來代替你完成。”
“你不要用這種奇怪的眼神…不是我的本體親至，而是這具童話分身來完成周指標！”
聽到這，酒杯這才恍然。若是分身代勞，倒也說得過去。
“不過，雖然我可以用分身幫你，但是就像我剛才說的，‘周指標’非常非常重要。”皮諾曹認真地看向酒杯：“而你是我的副手，就得和我一同操心指標的事。換句話說，要是每周最后兩天，你發現塑形工坊的總指標沒達標，也得回來幫我搭把手。”
換言之，自由和空間是有限制的。
酒杯琢磨片刻，覺得這條件也能接受。
大概就是前五天自由安排，最后兩天可能需要加班。
上二休五，總比現在被死死捆在工位上強。
更何況，五天后她未必還留在這巧克力工廠。說不定用不了幾天，反抗者就能完成整合，一舉推翻舊秩序，建立新的局面。
這種情況下，先偷得五日閑，絕對不虧。
“這一點，我同意了。”酒杯點點頭，又問，“那技術支持呢？”
皮諾曹：“我不知道你想要怎樣的技術支持，不過，我可以開放我的書房給你，藏書你都可以看，不懂也可以問我。”
酒杯想想，覺得這樣也行。
她原本期待的“技術支持”，其實是想獲取一些關于夢幻能量和秘地的情報。
但她也清楚，有些問題貿然問出口，很可能暴露身份。如今，皮諾曹答應開放自己的書房讓她來看，這其實已經算是最好的結果了。
“可以。”酒杯再次點頭。
自己提出的三個要求，皮諾曹都算盡力滿足了。酒杯知道見好就收，她站起身，朝皮諾曹伸出手：“從今天起，我就為皮諾曹先生效力。”
小猴子將毛茸茸的爪子搭在她手上，輕輕握了一下便收回，笑瞇瞇道：“那我就期待你幫我找出‘真相’了。”
“現在就開始？”酒杯指了指墻壁上的鐘表。
皮諾曹點點頭：“可以。”
酒杯：“那我走了。”
酒杯遲疑了一下，來到門口前。按照腦海里的“員工守則”，她有點擔心曠工的懲罰，小心翼翼的將自己的腳往門外邁了邁。
確定頭頂沒有生成小型雷云，她這才松了一口氣，大膽的邁了出去。
這時，皮諾曹的聲音從背后幽幽傳來：“我的本體會在四樓等你，你可以現在過去。”
“去找你本體？！”酒杯一愣：“不是自由與空間嗎？”
皮諾曹：“？？？”
“你的自由與空間，是建立在幫我尋找出‘不安源頭’的真相上。”
“你不去和本體商量，你如何去尋找不安源頭？你難道還能直接詢問其他雪女員工？”
酒杯：“為什么不行？”
皮諾曹沒好氣道：“行是行，但沉迷于燭煙的她們，可不見得會理你。”
“燭煙又是什么？”
“你去見了我本體就知道了。”
話畢，皮諾曹不再回答，而是跳到了巧克力液的空倉邊，開始幫酒杯干活。
而隨著它進入干活狀態，它的眼神慢慢變得呆滯木訥，像是失去了光彩，成為了一個只會干活的機器人。
酒杯本來都想要離開了，看到這一幕，她猶豫了一下又回到了皮諾曹身邊。
在皮諾曹眼前揮了揮，發現對方完全沒理會自己，只是一味干活。
“一干活就失去對外的關注力？”酒杯表情疑惑，但也沒有觸碰皮諾曹，而是慢慢退后，最后轉身離開。
酒杯離開后，腦海中浮現了兩條路線。
一個是離開塑形工坊，去旁邊火山口給撒旦留言。另一個則是按照猴子分身的話，去找皮諾曹的本體。
她心中自然是傾向于前者，但在思量了片刻后，她最終還是決定先去四樓。
畢竟，她人還在塑形工坊，而皮諾曹是這里的管理者，說不定此時對方就在盯著自己。
她如果選擇離開，估計之后再想得到皮諾曹的信任就難了。
而皮諾曹的信任對她來說，目前還是很重要的。畢竟，她和冰女中至少有一人，要取代皮諾曹成為這里的管理者，而先獲取信任，日后動手也能更從容。
思及此，她毅然決然的去了四樓，準備和皮諾曹的本體來一場新的“對手戲”。
然而讓酒杯意外的是，抵達四樓后，她并未如約見到皮諾曹，只看到一塊懸浮在半空的鑲金紙板。
紙板上用紅色的墨筆寫著一行花體字：「歡迎酒杯女士的到來。」
“？”酒杯眉峰微蹙。
在酒杯疑惑的時候，這個紙板晃蕩了一下，紙頁發出輕微的“嘩嘩嘩”聲，緊接著又飄到了她面前。
此時，紙板上的文字悄然間發生了變化：「我知道你心中一定在疑惑，皮諾曹在哪？這個漂浮的紙板又是什么？我來這里到底做什么？」
「這些疑問，我都會一一回答你。」
「首先，皮諾曹就是我，我就是皮諾曹。不過，我是皮諾曹的二號分身，你可以叫我嘩嘩嘩留言簿。」
「為什么是‘嘩嘩嘩’呢？因為我現在能夠發出的聲音，只有嘩嘩嘩」
「至于皮諾曹的本人去了哪？嘩嘩嘩，我才不會告訴你，它待在某條巧克力管道中漂流，說是要懸浮冥想。」
酒杯：“…”怎么感覺皮諾曹的分身一個比一個古怪？
紙板似乎沒察覺她的腹誹，繼續刷新著字跡：
「言歸正傳，雖然本體不在，但沒關系，我也能代替本體。畢竟，意識在哪，本體就在哪，現在我的意識在留言簿上，那么說我是本體也沒毛病，不是嗎？」
酒杯眼看著紙板上的文字即將再次刷新，她趕緊叫停：“等等。”
紙板上本來已經出現模糊的字跡，此時卻又慢慢消隱。
「我的副手酒杯女士，你有什么話要說嗎？」
酒杯：“我就想問一個問題，什么叫做意識在哪，本體就在哪？”
紙板“嘩嘩”兩聲，新的文字浮現：「才來就想要窺視我的秘密嗎？嘩嘩嘩，我就喜歡這樣有野心的手下！」
「我可以告訴你，這句話就是字面意思噢。我雖然可以創作無數的夢幻分身，但是分身只是分身，并沒有自我意識。」
「當我現在和你交流的時候，其實是本體的自我意識在和你交流，所以你把我當成本體，也是完全可以的。」
酒杯：“那剛才的那只猴子…”
「也是本體在和你交流，只是用了猴子的軀殼。」
酒杯現在懂了，皮諾曹的分身和時身不一樣，時身的話，每一個都有自由意志；而皮諾曹的分身，更像是一個容器，容納唯一的本體意識。
而本體意識離開時，容器就會變成死板木訥的樣子。
「我知道你想問的是，猴子剛才突然變得呆板了是為什么？答案就是，我的意識離開了猴子分身。」
酒杯：你還會搶答了嗎？
沉默了片刻，酒杯再問：“可那猴子還在工作。”
「工作只是我設置在猴子身上的后門，就像鐘表、機械，只要提前設定好運作發條，哪怕意識離開，也會按照既定程序去工作。」
「嘩嘩嘩，放心，雖然目前處于工作‘托管’中，但猴子本身就是我創造的補業績分身，它的工作能力很強，不會出問題。」
看著留言簿上飛快流轉的文字，酒杯心中有很多槽想要吐。
但一時也不知道從哪里開始說。
實在是皮諾曹身上的槽點太多了，多到無處下口。
忽略了這些奇葩的設定，酒杯問道：“為什么不用本體來呢？或者，你換一個能說話的也行啊，要是我不識字怎么辦？”
「嘩嘩嘩，不愧是我挑選的副手，第一天就給我找到了錯漏！」
「的確，我忽略了你有可能是文盲的情況，這個我會改進！如果時間能倒流，下次就不是留言簿接待你，而是一個能說話的充氣玩偶接待你。」
「嘩嘩嘩，可時間能夠倒流嗎？不能，所以我沒辦法換成充氣玩偶接待你。」
酒杯：…這忒么是廢話文學嗎？
「至于本體為何不來？這是個好問題，可我剛才回答你了，本體在進行巧克力河道漂流。」
酒杯沉默了片刻，委婉道：“你的不同分身，好像性格都不太一樣。”
留言簿飛快的寫出一句話：「當然，這是我給不同分身設定的不同人設。留言簿就是文學少年的人設，我還給自己取了個筆名，叫做痞子薄。」
接下來，留言簿開始孜孜不倦的說著自己的人設，甚至還想寫書。
嘩嘩嘩——
嘩嘩嘩——
每一頁都是大量的文字，酒杯每一個字都能看懂，但總感覺連起來就暈乎乎的。
“夠了！”酒杯低呼出聲。
留言簿停下翻頁的動作：「你說。」
酒杯深呼吸兩口：“我們說正事可以嗎？你不是讓我幫你調查‘不安源頭’的真相嗎，我該怎么調查，你直接告訴我…”
「嘩嘩嘩，看到那張充滿推理小說風格的橡木桌了嗎？就是插了一只羽毛筆的桌子。那張桌上，有一疊員工名單，是目前塑形工坊所有員工的資料信息，包括你的也在其中。」
「你可以一個個的去調查。」
「給你個建議：現在員工在上班，你可以去她們宿舍調查。」
酒杯：“只有名單，沒有其他的嗎？”
「目前我能想到的調查方向，只有從名單上給你幫助，其他的，你只能自己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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