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之處?
主祭帶著疑惑俯身,仔細打量地上的小泥人。
片刻后,他的目光突然一頓,定格在了小泥人的眉心處。
在他的眉心處,有極其淡薄的霧氣繚繞…此前,主祭也注意到了這一幕,但當時他只以為是飛塵作霰,畢竟他全身都是泥灰。
但現在看去,才發現他身上的泥灰根本不會脫落,就像是他器官的一部分。而眉心處,縈繞的根本就是一種帶有特殊能量性質的薄霧!
“注意到了?”神秘女子的聲音平淡無波。
主祭緩緩點頭,指尖懸在半空,似乎想觸碰但最后還是默默收回:“他眉心的這股薄霧不對勁…像某種儀式殘留的力量,卻又透著說不出的怪異,仿佛在遮掩著什么。”
他頓了頓,眉頭微皺:“而且,薄霧似乎還帶著種精神暗示,會讓人下意識忽略它的存在。”
正因為這種“精神暗示”,讓他之前初見時,下意識忽略掉了這個小泥人的異常之處。
如今刻意細究,那些被掩蓋的怪異才如蛛絲般浮現,纖毫畢露。
雖然主祭發現了薄霧的異常,但這卻讓他心中的疑惑更甚。要知道,在云港城中能遮蔽自己感官的儀式,是極少的。
為什么一個小泥人身上會有這樣的儀式,是誰做的?想要遮蔽什么?
就在主祭心中疑竇叢生的時候,一旁的神秘女子淡淡道:“你沒發現很正常,因為…這就是「無妄靜神儀軌」。”
主祭一愣。
這居然是無妄靜神儀軌?
片刻后,他才恍惚回過神,難怪他一開始會忽略小泥人身上的異常,畢竟這可是滅神司的獨家秘儀。
這是連神明目光都有可能遮蔽的強大儀式!
正因為它足夠強大,主祭才會特意找神秘女子來布置,為的就是壓住獻祭儀式的波動,免得驚動那位可能存在的造物主后裔。
但現在,這樣一個特殊的遮蔽儀式,居然布置在了一個小泥人身上?這算啥?
他身上有什么東西值得用這種高規格的儀式來遮掩?
主祭將疑惑的眼神投向神秘女子,后者聳聳肩:“你問我,我也不知道。要不是我在司里天天跟這儀軌打交道,恐怕也瞧不出來。”
“而且,他身上這道儀軌,等級比我能布置的要高得多。”
“更高階?”主祭眉峰微動。
神秘女子點點頭:“我能布置的無妄靜神儀軌,屬于常規儀軌,是沒辦法做到脫離祭物與儀紋而獨立存在的。”
簡單來說,就是必須在儀陣范圍內才能生效,屬于畫地為牢。
“而他身上并沒有任何祭物與儀紋支持,儀式效果還能縈繞在他眉心久久不散,這說明他的無妄靜神儀軌更高級。”
“不出意外的話,這應該是用輝光琉璃為載體,耗費重寶刻成的保命之物。”她回憶道,“這種東西是一次性的消耗品,是司里一位老前輩獨創的。”
“輝光琉璃本就稀少,這種保命儀軌存世不多。我記得雷動手里就有一枚,只是他早年間就對外宣稱已經‘遺失’。”
“而他宣布‘遺失’的時間點,恰好就是重回司里,且不再認凱亞為學生。”
神秘女子看向一旁昏迷的凱亞,眼神了然:“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雷動所謂的‘遺失’多半是假的,而是把它給了這小子。”
“至于為何會用在這個泥人身上,應該是凱亞給他用的。”
“畢竟,據我了解,凱亞是一個少見的熱血笨蛋…稍微有點感動,就會給人掏心掏肺。”
雖然她說的這些都只是猜測,但她的語氣卻很篤定。
顯然,她對雷動和凱亞很熟。
“按照你的說法,這個小泥人和凱亞關系應該不錯,就連珍貴的保命之物都用在了他身上。”主祭看向神秘女子,語氣帶著幾分試探,“你當真不把他一起帶走?”
神秘女子嘴唇囁動了一下,輕聲一嘆:“我也想帶走他,畢竟這可是大功一件。但是,我可不信你會放他走。”
“我不放他走?這話怎么說?”
她沒有回答,而是用行動給出了答案。
只見她拿出水晶球,輕輕觸碰了一下泥人眉心處的薄霧。
下一秒,泥人眉心處的薄霧翻涌了一下,隨即又歸于平靜。
可她掌心的水晶球里,卻清晰映出了一幅畫面——那是剝離了霧氣遮掩后,泥人眉心的真實模樣。
畫面中央,一枚血紅色的印記正在緩緩閃爍,像顆跳動的血痣,每一次明暗都透著詭異的吸引力。
當看清這印記的瞬間,主祭瞳孔驟然收縮,瞬間明白了什么。
這是…血子印記!
而且,還不是普通的血子印記。
正常情況下,血子印記一旦浮現,就不會再閃爍;印記閃爍只有一種可能,代表著縱血派的那位“血神”,正時刻關注著當前祭品。
每一次閃爍,都在對自己的信徒發布該祭品的坐標!
換言之,這是被血神青睞的珍祭!
血神是位不怎么挑食的神祇,但也因為不挑食,祂嘗過各種血肉,能脫穎而出被祂選中成為“珍祭”的,非常非常少,甚至比亂神的珍祭還要更少。
任何一個血神的珍祭,絕對都是極其特殊、甚至有可能是唯一族群!
在這種情況下,血神的饕欲,會讓縱血派的信徒也跟著瘋狂。
雖然他是奉神派的主祭,但他對自己的老對手很了解,縱血派之所以如此肆無忌憚的搞血祭,就是因為獻祭稀有族群,就會得到血神的反哺,大幅度提升自我能力。
若是獻祭的是唯一族群,那能得到的反饋足以讓低階的儀貴,直接跨越一個等級!
這也是為何,神秘女子說這是大功。
因為她一旦把小泥人帶回滅神司,司里肯定會給予豐厚獎勵。
但她顯然也明白,一旦自己揭開真相,自己絕不會放手。
亂神雖不像血神那般執著于“稀有靈魂”,也不會給縱血派那種夸張的反饋,可若能毀掉血神看中的珍祭,讓血神吃癟,那么亂神也會記你一功,甚至可以得到職權的提升。
換言之,這個小泥人對于主祭而言,也同樣是珍饈。
無論是直接殺了,還是獻祭,亂神都會給予反饋。
這種情況下,他怎么可能讓?
神秘女子自然也懂這個道理,壓根沒指望能帶小泥人走。
至于說,不暴露霧氣下的血子印記,偷偷帶走泥人?這也基本不可能。
從主祭注意到眉心的無妄靜神儀軌開始,就必然會深究這儀軌為何存在,甚至可能清除迷霧查探底細,到頭來還是會發現血子印記。
到那時,一旦迷霧清除,無妄靜神儀軌的效果消失,血神的目光絕對會瞬間鎖定這里,無論對她還是主祭,都是后患無窮。
所以她選擇用水晶球直接揭開真相,既挑明了這小泥人的價值,又避免了直接清除印記引來血神關注,同時還賣了主祭一個好。
主祭看著水晶球里那閃爍的血印,眼里閃過喜色:“這份人情,算我欠你的。”
“你如果真的覺得欠我的,那就把他獻祭到秘地吧。”神秘女子突然開口道。
主祭挑眉:“哦?為何?”
“等凱亞醒了,若是問起他朋友的下落,我至少能說‘他被秘地選上了’,總好過告訴他‘被亂神吞了’。”她語氣平靜,眼底卻閃爍著算計。
為了拉攏雷動,自然不能讓凱亞記恨自己。
凱亞肯把保命之物給這泥人,可見兩人交情不淺。站在凱亞的立場,“去了秘地”總歸比“被亂神吞噬”更容易接受些。
而且,在儀世界有很多人都很向往秘地。凱亞得知后,說不定還會因此而為自己的朋友感到欣慰。
主祭嗤笑:“你大可以撒謊,說他朋友跑丟了。”
“撒謊容易,圓謊難。”她冷笑一聲,“既然有更省事的法子,何必給自己找不痛快?”
畢竟,對奉神派而言,只要阻截了血神的珍祭,無論用什么手段——殺了、獻祭了,或是直接獻給亂神——最終都能記在功勛冊上。
在這種情況下,主祭選擇把泥人送進秘地,和獻給亂神,結果本就沒區別。
主祭深深看了她一眼,緩緩點頭:“可以。他有土元素天賦,正好也符合秘地的招人標準。”
其實,就算她不提,他最終也會將泥人送到巧克力工廠。
原因也很直白,亂神不缺靈魂,但巧克力工廠缺。
既然獻祭給亂神或者獻祭到工廠,最終結果都差不多,那肯定優先工廠。
“獻祭了靈魂后,他的肉身打算怎么處理?”神秘女子又問。
“你想要?”主祭反問。
“不要。帶具空殼回去雖也有功,但缺少靈魂估計又會引起一些波瀾,到時候若查出我倆的私下交易,那就麻煩了。”她頓了頓,補充道,“我的意思是,肉身最好處理干凈,別給血神留下任何念想。”
主祭嘴角輕輕勾起:“放心,我會好好處理的。”
“外界不是盛傳這里有血牢嗎?那我就如他們所愿,在這兒修個真的。”
“一個疑似‘唯一族群’的血,我猜那些水蛭會很喜歡。”
神秘女子挑眉嘲諷:“你之前不是說,血牢里的‘血包’,水蛭根本瞧不上?”
“那是沒好好‘養’。”主祭渾不在意:“稍微花點錢,把他的肉身好好養著,水蛭會喜歡的。”
神秘女子眉頭皺了皺,對此有點反感,但也沒有說什么。
“行了,我出來時間已經夠久了,司里還有事要處理。趕緊把祭物給我,我布置完儀式就走。”
她小心翼翼的將昏迷的凱亞,放到房間一側,順道還補了一個沉睡儀式。
接著,她便開始拿起祭物,在狹窄的房間內,刻畫起剩下的儀紋。
主祭則看著地上的泥人,眼底帶著滿意。
將他抬起來,放到了杯子頭的身邊,正好兩個祭物一起作伴。
接下來的時間,他們一個刻畫無妄靜神儀軌,一個布置獻祭儀式,雙方互不打擾。
約莫一刻鐘后,他們先后刻繪完畢。
神秘女子拍拍手掌上的灰塵,便準備帶著凱亞離開。
“等等。”
她停駐腳步,側頭看去:“又怎么?”
主祭指了指躺在儀式中心的杯子頭:“她的情況剛才檢查過了么,靈魂有沒有缺失?”
她看了一眼杯子頭,眼底閃過一絲興意:“放心,她沒事。她的昏迷不是外界原因,而是一種…”
她頓了許久,似乎在想著該怎么表述。
“你可以理解為,她的昏迷源于族群特性。”她頓了頓:“雖然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族群的,但根據水晶球儀式反饋,她的昏迷源于少了酒。”
“少了酒?你的意思是,只要給她灌酒,她就會醒?”
神秘女子搖搖頭:“不,酒不是給她喝的,而是倒進她的杯子頭里。”
主祭:“???”
這個答案就像是在說:讓她蘇醒不需要吃藥,只需要把藥放到她腦袋上就行。
“所以我說,這可能是她們族群的種族特性,腦袋里必須頂著酒液,才能正常活動。”神秘女子攤開手:“雖然我也是第一次聽說這種特性,但世界無奇不有,就像千年前,誰能想到夢獸都能具現化,甚至還能成為代步工具?”
“總之,她的昏迷并不是身體有問題,就是少了酒。所以,不用擔心她的靈魂,她的靈魂沒有任何問題。”
話畢,她隨意揮了揮手,凱亞的身體便像被無形的線牽引著,輕飄飄跟在她身后。兩人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拐角,連腳步聲都沒留下。
主祭一直目送著她離開,直到她與凱亞的氣息徹底淡出感知,才轉身走向屋內西側的墻壁。
指節在斑駁的墻皮上叩了叩,三輕一重,帶著特定的韻律。
片刻后,墻內傳來細微的紙響,旋即一張巴掌大的折紙鶴從墻縫里鉆了出來。
這只紙鶴是十分鐘前傳過來的,應該是手下有什么事要匯報。
先前忙著和神秘女子周旋,又顧忌她不愿接觸奉神派其他人,他便一直沒動這紙鶴。此刻展開來看,紙鶴內并沒有任何文字,而是一個圖案:一柄細長的權杖,杖身纏著一條昂首吐信的蛇。
看到這個圖案后,主祭眼底閃過一絲尋思。
“寂謐祭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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