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森,茶話會。
艾德華說到這時,抬頭看向眾人:“后來,我答應了星光水母,成為她的私人妝發師;然后,我便跟著它去了傳說中的秘地…騎士古堡。”
聽到“騎士古堡”這個熟悉的名字,眾人明白,這應該就是進入正題了。
或者說,進入了他們所熟悉的正題。
之后,就看艾德華會不會有所隱瞞了。
眾人心中思緒流轉,但都沒有表現在外面,臉上依舊維持著平靜;艾德華也并不知道,騎士古堡里的事,已經通過血禍的儀式泄露了。
他依舊低著頭,語氣緩慢而堅定的講述著過去的事――
艾德華也沒想到自己苦尋已久的秘地,會以這種方式,讓他尋到。
之前無論怎么找,都找不到;可當他準備沉淀一段時間的時候,反而遇到了星光水母這位秘地來客。
借著星光水母的關系,艾德華終于得到了夢寐以求的秘地信息――騎士古堡!
騎士古堡的位置,就在儀之鎮東南方向的秘之森林中。
曾經,艾德華來這里尋找過,只是完全沒有尋找到任何疑似秘地的坐標;如今,在星光水母的帶領下,艾德華發現,秘地的位置其實他曾經找到過。
當進入秘之森林后,會迎來一場霧災。
這是一種能侵蝕靈魂的迷霧,必須用靈魂硬幣來抵擋。
沿著大霧侵蝕度最深的地方去尋找,就會發現一片由霧氣凝結的水霧壁。
穿過這個水霧壁,就能進入騎士古堡。
曾經,艾德華其實進入過大霧深處,但并沒有遇到水霧壁…原因在于,秘地是有開啟時間的,每年只會開放兩天。
而艾德華去尋找的時候,恰好并不在秘地開放期間,自然碰不到水霧壁。
在泡泡的引領下,他們穿越了水霧壁。
――泡泡,就是星光水母的名字。這是艾德華答應成為泡泡的私人妝發師后,得到的消息。
穿過水霧壁后,艾德華便進入到了一片奇怪的黑森林里。
之所以說奇怪,是因為這座黑森林中,存在著一種莫名的氛圍。
這種感覺,讓艾德華既熟悉又陌生。
他的家鄉在鹿島的洛倫比爾,那是一座超凡之城。任何人進入洛倫比爾時,都會感覺到一種奇妙的感覺。會感覺空氣彷佛更清新,思維更加敏捷,就連精神都比平時要好很多。
這是因為整個洛倫比爾,都被一座魔能大陣所囊括。
這座魔能陣是洛倫比爾的能量源頭,而它泄露出來的些微氣息,便造就了洛倫比爾那與外部迥然不同的氛圍。
艾德華進入黑森林時的氛圍,或者說,他進入這座秘地的氛圍,和洛倫比爾的感覺很相似。
彷佛進入了一個魔能陣中。
艾德華將自己的疑惑問了出來。
泡泡聽到后,輕聲道:“這里并沒有魔能陣,但卻有另一個囊括整片秘地的…東西。具體是什么,你進入自己角色后,就知道了。”
艾德華一開始還沒聽懂,什么叫做“進入自己的角色”。
直到他進入騎士古堡后,晉見了那位惡靈騎士,將自己的名字登載到古堡名冊上后。
他終于明白,何謂“角色”。
惡靈騎士,是古堡的主人。
從外形來看,整個人都被覆蓋在騎士鎧甲里,看不到真容;不過泡泡告訴他,鎧甲里其實什么都沒有。
惡靈騎士如其名,就是一個“靈”。
但神奇的是,泡泡作為一只星光水母,卻呼喚惡靈騎士為:“父親”。
在艾德華迷惑的時候,泡泡無聲的告訴他:“這只是我的角色。”
艾德華想到,之前泡泡在妝發屋時的感慨,它討厭衣來張手、飯來張口的大小姐生活。
如此看來,泡泡的角色就是“古堡的大小姐”。
而惡靈騎士作為古堡的主人,自然就是泡泡的父親了。
想通這一點后,艾德華似乎隱約對“角色”有了一絲了解。
接下來,在泡泡的強烈要求下,惡靈騎士拿出了一本散發著光輝的古堡名冊,把艾德華的名字登在了名冊中。
隨著艾德華的名字被登記,虛空中流動的信息彷佛凝結成了一條無形天河,倒灌進了艾德華的腦海中。
這些信息非常的龐雜,一時間根本沒辦法看完。
艾德華只能選擇性的去看,他首先看的就是古堡的“生存指南”――角色扮演篇。
當看完這一篇章的信息后,艾德華終于明白,為何泡泡一直強調要進入“角色”。
因為想要在騎士古堡長留,必須要有一個自己的角色。
泡泡是大小姐的角色,所以它日常就要扮演大小姐。
而艾德華如今被登記為妝發師,那么之后他就需要扮演妝發師角色。
一旦你的行為與角色行為不相符,違背了角色扮演的核心,輕則削弱靈魂,重則直接靈魂消散。
這也是為何,泡泡一進入古堡,立刻擺出了高傲的姿態,與之前在外界時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在登記完后,泡泡就帶著艾德華去了他以后工作的房間――梳妝廳。恰好就在泡泡房間的對面。
一路上,通過觀察,艾德華發現古堡里絕大多數的人,都在做著角色扮演。
女仆賣力的擦拭著地板,廚師不是在處理食物就是在做飯,馬夫拿著馬燈在馬匹周圍轉悠,醫生則戴著聽診器,向每一個人詢問身體的狀態。
他們的眼神疲憊,絲毫不敢怠慢,生怕做出和角色不相符的事情。
但艾德華能看出,他們都在“扮演”。而且,扮演痕跡非常的濃。
正常的醫生,會見人就問身體狀態嗎?還有,不是所有病都需要聽診器…
反正,在艾德華看來,他們雖然在扮演,但扮演的都不太好。
也許這種扮演不會觸發懲罰,但就演技來說,很一般。
艾德華在來到梳妝廳后,也開始進入了角色。不過,他占了很大的便宜,因為他本身就是妝發師,他也很熱愛自己的職業,他根本不需要去扮演,就能完美的呈現出妝發師的本質。
也因為艾德華不用琢磨角色表演,他有更多的時間去研究腦海里的信息。
通過信息,艾德華知道了不少秘地的隱秘。
比如說,秘地其實是儀世界的創造者,刻意留下的一個對外展示的窗口。
之所以說是“窗口”,是因為現實中的人,可以通過創造者留下的各種鏡面、書頁、畫板…等等,觀察到秘地里的生態。
甚至,現實中的人,還能以“假身”的身份,降臨到秘地里尋寶。
在研究到“假身”信息的時候,艾德華也終于找到了他進入秘地的目標:離開儀世界的方法!
當有外界人操作“假身”降臨秘地時,可以用各種不違背角色行為的方法,誘導這具“假身”進行消費。
假身消費之后,必須要付錢。
這里的錢,指的是靈魂硬幣。
一般來說,假身是沒有靈魂硬幣的,所以等于假身白嫖了你的消費。
而秘地的規則之一,便是不能白嫖。任何付出都是有代價的,償還不起代價,那就只能用你的靈魂來償還。
也就是說,外來者沒辦法付出靈魂硬幣的時候,就會激發秘地里的靈轉儀式。
――靈轉儀式,是整個秘地的核心;當初艾德華進入秘地時,感覺到的怪異氛圍,不是魔能陣,而是這龐大的靈轉儀式。
只要外來者激活了靈轉儀式,你就可以趁此機會占領外來者的身體。
換言之,外來者的靈魂進入了儀世界,代替了你。
而你則可以離開儀世界,占據外來者的身體。
雖然沒辦法用原身離開儀世界,但這也算是一種曲線救國的方法,至少可以離開儀世界,而不是被困在這荒誕的箱庭。
銀森空間。
艾德華抬起頭看向眾人:“說到這,我估計你們也明白了,為何我會占據這具晶目族的身體。”
“因為她通過儀世界的窗口,在秘地建立了假身,并且使用假身在我的梳妝廳里進行了消費。”
“而她身上沒有靈魂硬幣,所以激活了靈轉儀式。”
“她進入了我的身體,而我,則借由靈轉儀式離開了秘地,占據了她的身體。”
艾德華:“所以,雖然我占據了這具身體,但這并不全算是我的錯。”
眾人沒有說話,似乎是在思索艾德華所說的情報。
半分鐘后,格萊普尼爾率先打破的沉默:“我很了解希露妲的性格,她不會無緣無故的去消費。所以,是你誘導了她?”
艾德華沉默了片刻,輕聲道:“古堡里的其他人,在感知到有‘假身’降臨后,都在誘導她。”
“而我,自然也不能免俗。畢竟,他們想要靠著靈轉儀式離開,我同樣也想。”
“但我并沒有像他們那么直白。我至少給了希露妲的選擇。”
說到這時,艾德華將自己所謂的“誘導”說了出來。
他將自己煉制的一面換妝鏡,擺在了梳妝廳。
這面換妝鏡擁有改變發色、改變發型、改變妝容的能力。
因為換妝鏡的主人是艾德華,如果有外人使用的話,就會欠他消費。
“換妝鏡就是我唯一的誘導,我擺出來后,我就離開了梳妝廳。”艾德華:“我并不打算接觸你口中的那位希露妲小姐。因為我怕我看到希露妲的時候,我會忍不住。”
艾德華太渴望離開儀世界了,所以,他怕自己看到希露妲,會表現的太殷勤,引起希露妲的懷疑。
所以,他索性離開。
讓一切交給天意。
如果希露妲去到梳妝廳,使用了換妝鏡,那說明上天都在幫他。
如果希露妲沒有使用換妝鏡,那就只能說,還沒輪到自己。
“最終,希露妲使用了我的換妝鏡。”艾德華說到這時,看向格萊普尼爾:“我并沒有強迫,也沒有做太多誘導。”
“一切只能說是命運。”
眾人聽后,再次陷入沉默。艾德華所說的情報…全是真的。
起碼,和他們了解的情況一模一樣,艾德華并未撒謊,也未曾隱瞞。
他最后的那個操作,的確不算直接的誘導,起碼比希露妲遇到的那些仆從要好很多。
雖然艾德華有釣魚之嫌,但如果希露妲能克制住,不去咬這個餌,不就無事了么。
就連格萊普尼爾都在心中嘆氣:那換妝鏡到底有什么魔力?還是說,希露妲在換妝鏡里改換出了多美的造型,居然就這么掉坑里去了?
話歸正傳,暫且不說艾德華與希露妲的靈魂交換,單說艾德華這邊的講述…基本可以看出,他是很有誠意的。
儀世界的事情,不知道他有沒有撒謊;但進入秘地后的事情,他并沒有說謊。
甚至,他連自己用換妝鏡來“請君入甕”的計劃都說出來了,足以見其誠意。
因為他完全可以說“我根本不在梳妝廳,她使用我的換妝鏡是意外”;因為這樣說,其實也能說得通,甚至還能將自己身上的鍋全部甩走。
這樣的話,他占據希露妲的身體,就是真正的意外。
但艾德華并沒有用這種說辭,而是明確說了自己也有誘導之意,這反而更能體現他的真誠。
起碼當下,格萊普尼爾對艾德華的觀感要好很多了。
不過,這些都是心理層面的想法,格萊普尼爾表面上依舊是面無表情,甚至帶點冷酷。
她咳嗽一聲,繼續道:“你們為什么一定要誘導?就不能正常和她交流,你想要身體,她也可以在外界幫你找一具承載你靈魂的身體。”
這個答案,格萊普尼爾其實也知道,不過她依舊問了,自然還是為了試探。
艾德華苦笑一聲:“秘地有規則限制,我們是沒辦法向假身透露任何信息的。如果假身找我們交流,我們也只能說符合角色行為的話。所以,我們沒辦法和假身交流。”
“假身想要了解我們的信息,只有一種辦法。那就是我們自言自語,讓假身不經意聽到。”
“但這個自言自語,對于‘窗口’之外的人而言,似乎并不能聽全。他們只能聽到一些無關緊要的詞匯。”
想要交流,依舊非常困難。
格萊普尼爾點點頭,艾德華這次還是說的真話。
她想了想,繼續問道:
“你之前說過,外界人想要進入秘地,需要有‘窗口’媒介。而窗口媒介,按你的話說,是各種鏡面、書頁、畫板…等等。”
“當初希露妲進入秘地,肯定也是借助了窗口媒介。”
艾德華點點頭:“是的,他借助的窗口媒介是一面鏡子。”
格萊普尼爾瞇了瞇眼:“那這面鏡子,如無意外應該落到你手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