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沒有想好一個借口,桑德斯已經通過斷片蜉蝣打開了一條通路。
安格爾只能抱著隨機應變的想法,跟了上去 這或許是安格爾最接近死亡的一次旅程。
進入漆黑的跨界通道沒過多久,安格爾便發現身邊的桑德斯臉色驟然一變。
桑德斯沒有說話,只是伸出有力的手臂,將安格爾猛地往后一拉。
在完全失重的跨界通道里,安格爾只覺得天旋地轉。他還沒回過神來,下一秒,便看到前方的空間突然…坍陷了。
這種空間坍陷就像原本是正常的通道,可突然間出現了奇妙的反應,它變成了一面反光的水鏡。變成水鏡還沒結束,鏡子還炸裂成了無數的小碎片。
這些碎片飛快的射離原點,像四周濺射而去。
而這些濺射而出的碎片,在安格爾的視線里,化為了一個個的空間漩渦,產生無窮無盡的強大吸引力。
前方再無路。
目前唯一的路,只能退后。但在這上下漆黑的世界,到處都是空間漩渦,各種引力與斥力相互作用,哪怕回頭,走差一步,也必死無疑。
不過,他們沒有選擇。桑德斯眼神晦暗,表情無色,嘴唇微動:“不能再往前了,我們返回!”
桑德斯走的很慢,在他的眼里,每一步都是無數的算式。他要綜合所有的條件與數據,在這空間能量紊亂,偉力雜糅的尖刀之道中,開辟出一條活路。
空間漩渦不是靜止的,它還因為吸引力在互相牽引,然后融合。那無數的漩渦最終將會融合成一點,所有的一切會在那時,湮滅為永恒的終焉。
安格爾感覺自己就像是走在一條漆黑的地獄之路上,每一步都仿佛是個輪回。在這條狹窄的長路周圍,無數的惡鬼伸出枯槁灰敗的手,它們想要抓住他的腿,將他拖入地獄深處。
同時,在他們的頭頂上,仿佛還懸著一個宛若精致懷表的金色時間之輪。
它在嘀嗒嘀嗒的作響。
它每嘀嗒一聲,這條地獄之路就在隨之崩裂,并且是永不可逆的崩壞。
它的聲音,是真正的催命符。
安格爾隨著桑德斯,走的步步為營。而且,哪怕耽擱一秒,都會讓活路變成死路,從此徹底迷失在這片空洞。
安格爾跟著桑德斯走,都感覺到無比接近死亡。桑德斯則更加困難,他還需要計算步驟,短短幾步路,他的額頭已經布滿了汗水。
“還撐得住嗎?”桑德斯的聲音沒有起伏,帶著機械的冰冷。
安格爾點點頭。
“那好,接下來一段路需要你的幫忙。”
桑德斯處于極其危險的境況,每一個念頭生滅,都會導致變數叢生,所以他必須排除一切的外力干擾。
而要返回,必然會面對空間漩渦的吸力,桑德斯之前還一心二用,一邊在維護他們不被外力拋飛,一邊還要靜心計算,這對他消耗很大。
“想要活下去,你現在要開始使用重力脈絡,維持我計算的時候,不被外力干擾。”
可以說,他們能不能活下去,全看桑德斯計算的道路是不是正確的。
安格爾沒有拒絕的理由,他也沒有拒絕的資格,因為一旦桑德斯因為受到外力干擾而計算錯誤,他們將必死無疑。
安格爾在心內默念著秘魂喃語,當靈魂一出竅,安格爾立刻通過重力脈絡在他與桑德斯的身周布置起一個重力的壁障。
就像當初托比在幽影洞穴時,它身外布置的那層灰霧一樣,可以阻攔外界的一切攻擊。
安格爾自然也會,不過,當初托比是被萬蛇攻擊,安格爾如今卻是被空間漩渦給牽扯,兩種力道完全不一樣。
在重力壁障出現的剎那,安格爾就有種搖搖欲墜的感覺。
他立刻加大幅度向外輸出著重力脈絡,才勉強維穩。
有安格爾的幫忙,桑德斯終于全心全意的進入了計算,他們前進的速度勉強提升,但是消耗也在成倍的增長。
維持重力壁障太過困難,尤其是在吸力、斥力都存在的過程中,安格爾感覺自己就像是風中搖曳的蒲葦草,若非有“大棚”遮掩,估計早已被連根拔起。可是“大棚”也堅持不了多久了,安格爾能明顯感覺到體內重力脈絡在大幅度減少,他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堅持到返回。
催命的“嘀嗒”聲,還在響起,為了維持重力壁障,安格爾的面色越來越白,甚至他的眼耳口鼻全都在流血。
但縱然如此,安格爾也不敢松懈哪怕一點。
可終究,他只是一介學徒,就算得了重力脈絡,想要在這天地偉力中尋找到平衡支點,也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
安格爾感覺自己最多還能堅持二十秒,可這里離入口,卻還有一段路。
這一刻,安格爾無比清晰的感覺自己接觸到了死亡。
二十、十九、十八、十七…六、五、四…三、二…
時間的倒數,也在對自己發出死亡宣告。
當倒數到最后一秒的時候,安格爾的臉上已經布滿了鮮血,并且表情充滿了絕望。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 “計算完了,跟我走!”在最后一秒,桑德斯突然開口!
這一句話,就像是沉淪在苦海里聽到的渺渺天音,安格爾還沒反應過來它意味著什么,便感覺自己的手臂被人抓住,同時,速度猛地加快。
桑德斯一改之前的龜速,朝著門口飛奔而去。
與此同時,懸于他們頭頂的催命之鐘,也開始在進行著“湮滅倒計時”。當倒計時結束,空間漩渦融合歸一,所有一切化為虛無。
他們這一回,是真正的在與時間賽跑。
或許是命不該絕,當跨界通道即將湮滅的最后一刻,桑德斯帶著全身被血與汗浸濕的安格爾,成功的跑出了通道。
當安格爾躺在風語低谷的地下溶洞大喘氣的時候,斷片蜉蝣所打開的跨界通道內部,突然爆發出一陣強光 就像是追趕不及而氣急敗壞的人,在用強光表達著不滿。
可終究安格爾與桑德斯成功的逃出了那條催命通道,強光代表了湮滅,而湮滅只存在于那條不穩定的跨界通道中…深淵的法則,根本不容許湮滅的進入。
所以,他們只能看到湮滅的強光,卻不用感受湮滅的威力。
強光過后,跨界通道徹底的關閉。
塵埃落定,所有的煩憂與驚懼歸于闃然,周圍變得風輕云淡,仿似什么都沒有發生過。唯獨,空氣中散發的血腥味和汗酸味,彰示著之前那場逃生之旅,并非是泡影幻夢。
安格爾還不顧形象的躺在地上像咸魚一般茍延殘喘的時候,桑德斯已經整理好自身的儀容,哪還有之前的狼狽,完全就像是晚宴上最紳士也最優雅的一位傳統貴族。
若非桑德斯眉間還有些疲色,根本看不出來先前他們剛剛經歷了一場與時間賽跑的戰役。
“做的不錯。”桑德斯低啞的聲音,頗為性感。
安格爾躺在地上,笑了起來。
他知道自己現在笑的肯定很傻,但他想不出來該用怎樣的表情來表達劫后余生的喜悅,只有笑,才能說明自己有多么開心,有多么的幸運。
驚怖之后是喜悅,純粹的開心過后,剩下的便是空虛與慶幸,以及疑惑。
過了許久,安格爾依舊躺在地上作咸魚狀,桑德斯也沒有催促,他們誰都沒有再說話。桑德斯在思考,安格爾則在恢復體內的空虛。
當安格爾感覺自身稍微有點力氣后,才緩緩坐起來。
“導師,之前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變成了那樣,明明通道很正常,卻是像鏡子一般破碎了?”安格爾問出了心底的疑惑。
桑德斯卻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道:“先把身上清理干凈再與我說話。”
安格爾低頭一看,濃郁的血腥味,以及汗水發酵過后的酸臭味正往外彌漫。
他訕訕一笑,趕緊聚集水風元素,用清潔術將自身的臟污給清理一空。
“還有你的頭發。”桑德斯道。
安格爾摸了摸頭皮,油膩打結且不說,還亂糟糟的像是雞窩。
又花了幾分鐘清理,安格爾這才頂著濕漉漉且服帖在額頭上的頭發,疑惑的問道:“導師,之前的狀況是因為這里的空間不穩定嗎?”
“與風語低谷的空間穩定性無關,應該是跨界通道出現了什么意外。”桑德斯也無法說清具體情況,因為,他也是頭一次遇到這種意外。
他跨界的次數雖然不算少,但通過斷片蜉蝣跨界還是頭一次。
“要知道是不是意外,等會再試一次即可。”
“還要試嗎?”安格爾臉上有些驚懼,不僅僅是之前的延續效應,也是因為他不想在這時回歸巫師界。
桑德斯給予了肯定的回答,他曾經詢問過格蕾婭關于斷片蜉蝣的一些用法,并沒有出現過這種狀況,他更偏向這是一個單一事件。
或許,僅僅是運氣不好。
桑德斯想到這,不禁在心底暗道:“說起來,自從離開守望要塞后,運氣一直不是太好…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桑德斯并沒有過度聯想,只認為是巧合。
“今天先休息,你注意恢復,等到明天再說。”
請: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