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泉河,一如既往的奔騰不息。
赤紅色的河流水在其上涌動,其中有哀魂慘嚎,枯骨懸浮。
步方負手踏浪而行,河風吹拂,吹動他的發絲在飄動,雀羽袍的衣袂在搖擺。
一艘小船從悠遠之中飄蕩而來,一葉孤舟,一曲笛聲。
一位帶著斗笠,穿著蓑衣的老者坐在小船之中,飄搖不定。
步方踏浪,遠遠的便是看到的這艘小船,嘴角頓時一扯。
手一翻,一個比起黃泉大圣那個拳頭大小的青玉壇還要小上一些的青玉壇落在了他的手中,按照這個青玉壇的大小,其中的酒液大概只能裝,不到三杯左右。
不過,三杯酒,相當于三百萬冥晶,也是足以算的上是天價了。
嘩啦啦…
小舟行駛著,頓時破開了流水。
忽然。
笛聲戛然而止,釣魂者抬起頭,蒼老的容顏在斗笠之下陡然浮現而出。
似乎是看到了遠處的那道消瘦的身影。
釣魂者的臉皮子猛地一抖。
“又是這個青年!”
釣魂者收起了骨笛,臉上的神色一陣難看。
爾后,抓起了竹竿,猛地拍打在了黃泉河上。
小舟在那河面上,直接來了一個甩尾飄逸,轉了個方向,便是朝著遠處,打算漂流而走。
很顯然,這釣魂者,是真的不想見到步方。
步方微微扯起的嘴角頓時僵住了,這一幕讓他有些懵逼和無語。
這釣魂者,為什么見到他掉頭就跑?
他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可怕了?
“等等…”
步方輕聲喊道。
聲音頓時在黃泉河的上方炸開。
釣魂者聽到這聲音,更是一驚,蒼老的臉上的面皮子抽動的越加的快速。
爾后竹竿猛地抽擊,轟的一聲。
河流水都是翻了起來,仿佛要炸開似的。
而那小舟,則是化作了一道筆直的箭矢,朝著遠處迸射而去。
速度極快,乘風破浪。
步方輕輕的吐出了一口氣。
爾后身上的雀羽袍,便是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一聲嘹亮的朱雀啼叫之聲響徹。
背后浮現出了一對火焰羽翼,火羽在紛飛。
腳尖點在了河面上,頓時河面炸開。
步方的身形便是化作了一道流光似的,飛速的朝著那釣魂者的小舟追逐而去。
步方如今的修為是九轉小圣,比起釣魂者更強,要追上他,自然是輕而易舉了。
不一會兒,步方便是追逐到了釣魂者的側方。
“你何必苦苦的追逐老夫!”
釣魂者看著步方,臉皮子劇烈的抖動,苦澀的說道。
這個年輕人的修為居然提升的這么快,已經達到了九轉小圣了。
見到這年輕人三次,每一次都是給他帶來巨大的驚詫。
第一次,這個年輕人的修為還很弱小,在自己眼中猶如螻蟻。
但是那時候,這年輕人身邊有只狗。
第二次,這年輕人的修為仍舊不強,但是詭異的居然能夠與自己一戰。
第三次…
便是這一次,這年輕人,已經上天了!
徹底的超乎自己的想象,實力已經超越了自己。
這才過去多久啊…
這年輕人現在是要找他算賬了么?
啪啪啪!
竹竿飛速的點在河面之上,河面頓時不斷的炸開。
使得老者的小舟,猶如一道流光。
或者說,兩者都是化作了流光,在黃泉河上飛速的奔走。
許久之后。
進入了寬闊的河面之上。
河面不起波瀾。
小舟也終于不再飛馳。
釣魂者重新坐在了小舟之上,仿佛是放棄了抵抗似的。
步方一臉古怪之色。
實在是不明白這個老家伙,為何一直在跑。
“老夫這把老骨頭,懶得跟你折騰了…今日老夫沒有帶奈何花,所以你攔住老夫也沒用。”釣魂者說道。
他摘下了斗笠,露出了滿頭蒼白的發絲,根根發絲都是枯翹。
“誰跟你說,我今日找你是要奈何花的?”
步方瞥了那老者一眼,扯了扯嘴角道。
釣魂者頓時一愣,看向了步方,渾濁的眼眸中滿是驚疑不定之色。
不找自己要奈何花,這年輕人逼停自己的小舟,所謂何事?
難道要老夫的命了么?
步方沒有說什么。
手一抖。
頓時一酒壇便是飛馳而出,朝著釣魂者飛馳而去。
釣魂者一愣,抬起手,抓住了那酒壇。
“當初借你奈何花,便是說過,會送你一壇酒,今日,便是還債的時候…”
步方道。
聲音很淡定。
不過老者卻是不淡定了。
“真的只是送酒?”
釣魂者詫異萬分。
步方點了點頭。
釣魂者的渾濁的目光頓時一亮,心情也是放松了下來。
“那你的酒老夫也收到了,你放老夫離去吧。”
釣魂者說道。
步方看了釣魂者一眼,沒有說什么,手一翻,一塊熱氣騰騰的造化餅便是飛馳而出。
“再送你一塊餅吧…算是感謝你第一次送的一瓣奈何花。”
步方道。
說完。
腳掌踩在河面上,河面頓時炸開,整個人身形飛速奔馳而出,化作了一道流光,消失在了朦朧的水霧之中。
釣魂者如枯木般的手抓著青玉壇和造化餅,看著步方離去的背影,渾濁的目光中也是有點點光華逸散。
“在這黃泉河上釣魂萬年,居然有人送酒于我,倒是稀奇啊…”
釣魂者干枯蒼白的發絲在風中飄蕩一番,蒼老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這笑容發自內心,頗為感慨,當然,看上去這笑跟哭沒有什么差別。
他已經很久沒有發自內心的笑了。
啪嗒!
步方腳掌踩在河面上,河水頓時如鼓包似的隨著他的身形而沖起,化作了長龍在咆哮。
實力提升到了九轉小圣,步方對力量的掌控也是越加的嫻熟。
身形一步踏出,背后的火羽消失,雀羽袍也是恢復到了紅白相間的模樣。
身形落在了岸上,步方負著手,悠閑的朝著餐館中走去。
夜已深。
一夜孤舟飄蕩在黃泉河上。
寂靜的黃泉河上,滿是螢火在紛飛。
周圍的岸上,伸長著漆黑的枯木,仿佛遭受到了雷霆的轟擊,焦黑不斷。
小舟停泊。
昏暗的燭火光芒在小舟中點亮。
釣魂者從小舟中走出,脫下了蓑衣,露出了干枯瘦弱的身子。
坐在了小舟的船板上,船板的側方,則是由一根紅色的蠟燭點亮,蠟油不斷的從其中流淌而下。
釣魂者,取出了一個陶罐,拍開了陶罐的封蓋。
其中頓時浮現哀嚎的殘魂。
老者眼眸中浮現些許的厭惡之色,可是卻仍舊是將陶罐湊到了嘴邊。
咕嚕咕嚕。
陶罐中的裹挾著殘魂的汁液便是紛紛被釣魂者喝入口中。
釣魂者的臉上浮現出了些許痛苦之色,佝僂著背,不斷抖動。
許久之后。
明月高懸。
釣魂者才是吐出了一口氣。
“這詛咒之力越來越強了…釣魂萬年,終究到了壓制不住的時候了,唉。”
“大人都隕落了,我又如何能夠抗拒命運?不過是茍延殘喘罷了…”
釣魂者吐出了一口氣。
渾濁的目光望著倒映著天穹上明月的河水,波光粼粼的畫面,讓他一時間失了神。
他的眼眸中浮現了他曾經的輝煌…曾經的意氣奮發。
可惜了…
在這一刻,他忽然很想喝酒。
舉杯澆愁,即使會更愁,但是卻是也是一種排憂的方式。
所以釣魂者想到了那青玉壇。
那個神奇的青年所說的美酒。
“用奈何花釀制的美酒…現在的年輕人,真會玩。”
釣魂者嘆了一口氣。
取出了那青玉壇。
青玉壇不大,大概就半個拳頭左右。
心中腹誹了一番那青年的吝嗇。
釣魂者便是拍開了這青玉壇的封蓋。
嘭的一聲,封蓋打開。
只是打開的瞬間,釣魂者便是驚呆了…
一股濃郁的酒香仿佛化作了張牙舞爪的長龍,從酒壇中紛飛而出,在天穹上蜿蜒。
深吸一口氣,那酒香便是鉆入了身軀之中,讓整個身軀都是沉浸在了酒液的濃香之內。
這種感覺…
釣魂者身軀都是顫抖了起來。
七彩色的光華從酒壇中迸發而出,一束束的映照諸天。
跟天穹上的清冷月光遙相呼應。
“這酒…”
釣魂者目光中第一次出現了震撼之色。
這酒,讓他感受到了似曾相識的意蘊。
難道…
嘩啦。
釣魂者心中的激動,幾乎難以抑制。
他小心翼翼的捧著青玉壇,干裂的嘴唇湊到了青玉壇上,咕嚕一聲。
頓時甘冽的酒液順著嘴唇,涌入了口腔之中。
那一瞬間,仿佛百花盛放,一切都是在這一刻恢復了清明。
釣魂者感覺自己宛若在一瞬間,年輕了幾十歲似的。
一口酒中,找到了曾經年輕時叱咤風云的感覺。
捧著酒壇,輕輕的閉上了眼。
釣魂者心中激動的難以抑制。
渾濁的淚,從眼角滑落。
他的身軀之上,有幽綠色的光華在不斷的席卷,仿佛和酒液中的精氣不斷的抗爭。
可是老者早已經不在乎這些了。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連忙從腰上的破舊布袋中,取出了一塊熱氣騰騰的餅。
即使過去了這么久,餅上的熱氣仍舊未曾消散。
咬一口餅。
酥脆的餅入口,讓他感覺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一股清新的流光從餅中涌入了老者的口中。
那是造化之氣。
專屬于造化餅的造化之氣。
造化之氣入體,釣魂者渾濁的目光陡然變得精亮。
身軀之上的氣息發生了滔天的變化。
居然節節攀升。
轟然之間轟破了壁壘,沖入了大圣之境…
老者那蒼老的面容也是恢復到了年輕的模樣,一個很不起眼的中年人模樣。
“我…”
老者摸了摸自己的臉。
有些發呆。
造化之氣奪造化,居然讓他恢復到了年輕時的容顏和實力。
可惜…這狀態持續不了多久,只有半個時辰罷了。
似乎想到了什么。
老者頓時大笑了起來。
笑聲響徹,在這漆黑的黃泉河上,縈繞不止。
那些停滯在干枯樹枝上的鳥雀被驚擾,扇動翅膀,紛飛而出。
變年輕的釣魂者,身軀仿佛都在散發著瑩瑩光華。
從船艙中取出了一個食盒。
食盒上有著道道陣法封禁。
釣魂者嘴角一翹。
“太久了,久到我這混吃等死的老頭子都快忘了大人的囑托了…如今,終于等到了該等的人,這食盒,也該送出去了。”
釣魂者大笑起來,將青玉壇中的酒全部灌入口中。
身軀的氣息陡然暴漲,整個黃泉河都是風云色變。
氣息沖天。
黃泉河陡然翻起滔天巨浪。
河上,一朵朵的奈何花開的嬌艷。
釣魂者,手持食盒,踏浪而行,瞬間遠去。
黃泉谷。
黑著臉噴著火球的黃泉大圣,忽然眉頭一皺,看向了一個方向,目光中似乎有些驚疑不定。
“釣魂者?不對啊…這老家伙的氣息,怎么變化這么大?這是煥發第二春了?”
“算了…不關我事。”
黃泉大圣搖了搖頭,便是繼續黑著臉研究著火球。
夜深人靜。
黃泉城外,卻是迎來了一位強大的存在。
恐怖的氣息壓抑虛空。
頭頂之上,一座小世界在不斷的幻滅,小世界中,萬物皆是破碎,一切盡皆毀滅。
釣魂者踏浪而來。
很快,便是踏入黃泉城。
徑直落下,停滯在了黃泉小店之外。
到了這兒。
釣魂者身上的氣息一收,看著那黃泉小店,目光變得十分的緬懷…
將食盒放在了地上,在食盒之上敲了三下。
之后,釣魂者便是看著餐館,默不作聲。
餐館中。
正在房間中酣睡的步方,忽然睜開了眼。
從床上坐起身,睡衣滑落,露出了胸襟前的白膩,修長的手臂撐著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