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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章 天威

  聽到朱由檢的話,朝堂上的百官臉上一白。

  廷杖一百,這還有命?這于慶道今天是要被活活打死了。

  這于慶道雖然官不大,但也是東林黨的后起之秀之一。東林黨互相吹捧,都說他文章寫得好,被譽為名家。想不到今天這個名家竟活活被天子用廷杖打死。

  掌控了京城的內外,天子如今真的是天子,再不是那個畏懼文官的年輕皇帝。

  幾個身穿青衣的東廠番子沖了上去,將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的于慶道擒住,押往午門之外用刑。

  那些番子都是東廠太監王德化的手下,和這些文官毫無瓜葛,此時手上推搡于慶道毫不留情。顯然,等下這些番子打板子時候也會下狠手。

  朝堂上的文官們也是人,都怕死,目睹此景后不由得露出一片畏縮神色。好久,都沒有人說話。

  朱由檢坐在龍椅上,不急不忙地看著下面的文官們。

  大明以科舉取士,當官的都是讀圣賢書的士人。可以說只要是個官員就是士紳,其對待“均田賦”的立場都是和東林黨一樣的。面對要廢除官員種種特權的天子,文官們的第一反應只能是敵視,反對,并最終采取行動反攻。

  朱由檢目前還沒有改變科舉取士的國策,不可能把所有的文官全部殺光,所以朱由檢不能改變所有文官的立場。

  但是朱由檢作為一個握有京營兵權的皇帝,可以鎮壓敢出頭的文官。

  殺不了所有人,但可以殺站出來叫嚷的人。殺到文官們畏言如虎噤若寒蟬,朱由檢就成功了。

  只要所有的文官最后都不敢出聲,朱由檢就有了一群不得不執行自己命令的官僚。

  朱由檢輕撫長須,冷冷看著朝堂上的文官,看哪個還敢出來反對。

  百官們面面相覷,互相對視著,想說話卻又不敢。此時他們都希望別個頂上去,代替自己向天子開火。

  最后所有人都看向了東閣大學士范景文。

  錢謙益死后,東林黨群龍無首。內閣首輔王鐸為人圓滑不好出頭,甚至有些首鼠兩端。他當初為了避禍,甚至曾經幫助魏忠賢修撰過《三朝要典》攻擊東林黨人。所以王鐸雖然在東林中資歷很老,卻無法成為東林領袖。

  此時關鍵時刻,王鐸果然是眼觀鼻,鼻觀心,一聲不吭。

  王鐸一直以來不堪重任,私德極好的內閣大學士范景文便眾望所歸,舉起了東林的大旗,成為了朝堂上的文官領袖。

  此時天子要剝奪天下士人的免稅權,東林黨不能因為死了一個于慶道就萬馬齊喑。此時此刻,大家都希望范景文出來說話。范景文貴為內閣大學士,只要說話注意些,皇帝總不會把他也打死吧?

  范景文也知道天子今天的氣勢與往日不同,此時出頭怕是有危險。他見所有人都看向自己,不禁有些緊張。

  然而此時此刻,他這個東林領袖卻不能不說一句話。他咬了咬牙,手持牙牌站了出來。

  “臣范景文有話說。”

  朱由檢看到內閣大學士站了出來,用手指敲了敲龍椅扶手。

  “說!”

  “臣以為,圣上不能免除士人的免賦特權。”

  “雖然我大明律不曾明文規定士人的免賦權,但自弘光朝以來,這已經是地方上的慣例。此一條,如今已經是天下的規矩。在此等規矩下,士人辛苦讀書,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出人頭地,接受小民的幾畝投獻。”

  “試問如果取消此等特權,天下的士子吃什么?讀書人寒窗幾十年終于得了一個功名,這是按我大明的規矩行事。小民帶著田地投獻于士子,得以免除稅賦,這也是按規矩行事。天子一下子取消這一規矩,則天下的讀書人怎么看圣上?那些投獻于士子的小民怎么看圣上?這天下還有沒有規矩?”

  “規矩一潰,則人心不在,易動難安。”

  “此間道理,請圣上三思。”

  范景文看到于慶道的死,心里還是畏懼的。此時他站出來說話,說得極為委婉,既要讓天子明白均田賦會讓士紳造反,又不能觸怒龍顏,說得極為勉強。最后他用了“易動難安”這樣最晦澀的語言,代表東林黨警告了一下朱由檢。

  聽到范景文的話,朱由檢站了起來,在御座前的高臺上踱了幾步。此時朱由檢已經不需要顧忌文官們的輿論,用不著處處守著天子的禮法。就是站起來說話違反朝會禮儀,文官們也不敢多說一句。

  “范景文,若是依爾言,士紳逼反河南、陜西和湖廣的貧苦農民是天經地義。而朕為百姓做一次主,均平天下的田賦,就是大逆不道要逼反天下的士紳了?”

  朱由檢冷笑了一聲,說道:“范景文,爾身為內閣大學士,不為社稷分憂,不為廟堂謀劃,只知道堅守士紳的不當私利。”

  “范景文,朕要你這樣的東閣大學士有何用?”

  朱由檢說著說著,最后已經是聲聲怒喝。范景文聽到天子這樣的怒喝,嚇得面無人色,連連往后面退了幾步。

  “圣上息怒!臣死罪!”

  “你倒是明白!”朱由檢一甩龍袍長袖,怒聲喝道:“范景文欺君罔上,威脅寡人!來人,將范景文給我拿下,奪了他的官身打入詔獄中,細細審問他和反叛朝廷的江北軍有沒有勾結!”

  聽到朱由檢的話,朝堂上的文官們一個個面面相覷。范景文堂堂閣老,因為說了那樣輕飄飄幾句話就被打入詔獄?

  東林領袖要被打入詔獄,當然要救!戶部尚書李遇知猛地跳了出來,大聲說道:“圣上!范景文老成謀國之言,并無過錯。”

  李遇知四朝元老,戶部尚書,在朝廷中位高權重。眾人見李遇知出來救人了,暗道這下子范景文有救了。

  然而朱由檢只是看了李遇知一眼,就冷冷說道:“李遇知、范景文營黨謀私,不可不查。來人,剝了李遇知的官服,打入詔獄中細細審查。”

  聽到朱由檢的話,百官張大了嘴巴,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李遇知僅僅是出言相救,說了一句話,就被奪官打入詔獄?

  天子這樣兇狠,一時竟再沒有一個人敢出來說話。此時百官們才明白,天子如今控制了京城,銳意變法,再容不得文官們違抗他的意志。

  這朝堂上,以后就是天子的一言堂了。

  東廠番子沖了上來,將老邁的范景文和李遇知的烏紗帽和官袍剝了,推推搡搡地押了下去。

  朱由檢看了看沉默的百官,在御座前面來回走動,卻再沒有看到一個挑戰者站出來。

  天子冷笑了一聲,冷冷說道:“范景文被拿下了,內閣空出一個位置。張光航忠謹勤勉,可堪大任,明日便入閣辦事吧。”

  沒有九卿“廷推”,朱由檢打破了由文官選舉制推選閣臣的規矩,一句話,就把素來和文官們作對,支持李植的張光航提拔為內閣大學士了。

  變天了,當真是變天了。

  百官們已經是面無人色,說不出話來。

  刑部尚書張光航激動地拜倒在地上,大聲唱道:“臣謹受命,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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