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大多數人來說,特別是做正經生意的人,是要講究和氣生財的,這個是肯定的。其實不但是做生意的,有個詞叫‘中庸’,很多人都信奉一句話,退一步海闊天空。
這么做是沒錯,但是有些時候的推讓,就會讓一少部分人越來越猖獗——小氣好生,去財免災的結果就是,讓那一部分給你小氣的人,讓你去財免災的人,氣焰越來越囂張。
而偏偏的,這一部分人覺得自己靠的是名聲,靠的是臉面,為了維持自己的面子,讓自己的‘面子’更大,大部分就會變本加厲。
但是面子這東西到底值多少錢,誰也說不清楚。反正像對曾照坤這樣的人來說,他覺得,自己靠的就是面子,自己的面子就超級值錢。
一兩萬塊錢對于這年頭的農村人,還有大部分上班的人來說,是一個不少的數額。可是對曾照坤來說,真不算多。
但是他就覺得,自己的面子很值錢,不管是誰遇到了自己,都得給幾分面子。碰壞你的車了,不好意思,隨便給你點,心意到了就可以。至于說不夠,我的面子還不值那么點錢嗎?如果碰了你的車,就剮蹭那么一點漆你說開個單據過來說一兩萬,我就給你一兩萬,那我還要不要面子了?以后還要不要在道上混了?
如果遇到他自己覺得惹不起的人,那他肯定不會這樣。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他覺得燕飛就是一個鄉下的暴發戶,還是起來沒兩年的暴發戶——曾照坤就覺得,自己這種老資格老資歷的江湖大佬,給你出點錢已經給足了你的面子,做的已經很不錯了。
所以即使在燕飛已經到了自己身邊,冷著臉問他要錢的時候,曾照坤還是一臉的不在乎,根本當沒聽見沒看見那么個大活人,依舊端著酒杯,準備對著旁人開口說話。
燕飛再次拍了他一下:“曾老板,我來要修車費的。”
曾照坤這才扭過頭來:“修車費,什么修車費?”
“修車的條子給你了,當時我車壞的時候,市局南局長就在現場,要不給他打個電話讓他過來作證一下?”燕飛面無表情地說道。
“哈哈,你能請得動南局長?”曾照坤哈哈大笑,笑聲中帶著一絲怒意。“那好,你說要修車費,總該給我個修車的單據吧?”
“單據給你了!”燕飛說道。
“給我了?什么時候給我的?你親手給我的嗎?”曾照坤一副驚奇的樣子。“連個單據都沒有,你就這樣空口白話問我要錢,還要多少我就得給多少,你覺得我傻還是你傻?”
周圍幾個吃飯的還有人湊趣地發出了笑聲。
“單據給過你了!”燕飛再次強調。
“證據呢?什么事總要講個證據。”曾照坤用看傻子的目光看過來。“我現在可是什么都沒見,你說給我那就是給我了?我現在告訴你,我根本沒見著你的東西。”
耍賴這種手段,曾老板如今已經很少在小事上這么做了,但是今天這位年紀輕輕的燕老板,太不給自己面子了,所以他也不介意,隨口這么一說。
“證據?”燕飛冷笑了一笑。“你也是幾十幾的人了,混的還不黑不白的,你給我說什么事都要講證據?這么多年,你都混到狗身上了吧?”
“你怎么說話的?”曾照坤還真沒想到,這個嘴上沒毛的小老板會直接這么說,不過他還在保持自己江湖大佬的氣度。“看你年紀輕輕的,說話都不經大腦是吧?行了今天我有客人,不和你計較,你走吧,別耽誤我們喝酒。”
說著話,就扭過頭去,和旁邊的笑呵呵地說道:“現在的年輕人,呵呵…”
下一秒燕飛就伸手托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臉扭了過來:“我說讓你還錢,你就說一句,還不還吧?”
旁邊幾個喝酒的本來一直在等著看曾老板的‘表演’,沒想到形勢突變,一時都是愣住了。
被人捏著下巴肯定不舒服,曾照坤立刻就伸手反抗,結果很明顯,這反抗很徒勞。反倒是因為他的反抗,讓燕飛的手上又加了一絲力氣,讓他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幾個發愣的人總算反應了過來,看著曾照坤徒勞無助地掙扎,一個個都是站了起來。
包括剛才曾照坤旁邊的那位和其他幾人,都是站在旁邊大喊:“你想干什么?有事說事,不要動手!”
只有兩個在末座的人,則是直接選擇了動手。其中一個推開椅子站起來,伸著手就往燕飛肩膀上招呼,嘴上還喊著:“你干什么,松手…”
這位喊完松手,就挨了一巴掌,直接又坐回了椅子,然后和椅子一起倒在了地上。
另一位見狀則是順手抄起了一個酒瓶子,舉著沖上來,再用更快的速度飛了回去。
“隨便動人,你還講不講…”那個和剛才曾照坤挨著坐的人,見狀往后退了兩步,一臉嚴肅地對著燕飛說道。
“你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和這種人渣混一起,你敢說你是干什么的不敢?”燕飛伸手一指他。“你要是敢說出來,我扭頭就走。你要不敢…那你再廢話一句,我連你一起打信不信?”
那個人當即不說話了——看他那做派就能猜到他是干什么的,先不說燕飛會不會真的揍他,只說他的身份和曾照坤這種人混一起,沒人說倒算了,有人說的話,那真不是什么好事。
這一番動靜不小,于是隔壁的一個房間噼里啪啦一頓響,然后開門聲奔跑聲響起來,門口瞬間就涌進來一群人,有從腰里掏出刀槍棍棒的,有直接抄起順手能抄起的東西,一個個大喊著保護曾哥放開曾哥的話就沖了上來。
對于這種人,燕飛都懶得伸手,直接一轉身提著手里的人迎了上去。
那一幫人頓時投鼠忌器,紛紛喝罵起來。
燕飛根本不搭理他們,提著人繼續朝外走,遇到還想動手的就是一腳下去,轉眼就來到了外面。
此刻這個雖然不大但是生意挺火爆的飯店里,不少人都站門口開始朝這邊張望。看到走廊里躺了好幾個人,還有人舉著武器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有的縮了回去,還有的則是大著膽子,繼續朝著這邊觀望。
等燕飛提著人走到了酒店的大廳里,門口有些吃完正準備走的,大廳里的閑人們包括服務人員,所有的人都被這一幕吸引著。
看到周圍已經有了不少人,燕飛也不再往外走了——這酒店其實挺偏僻的,外邊也未必有幾個路人。
燕飛一進來就能找到正主也是有原因的,曾照坤這廝雖然個不高,但是挺胖的,還不是那種虛胖。不過此刻在他手里,這家伙和一條上岸的魚沒區別,因為個子不高,兩只腳都離了地,現在除了亂踢騰也做不了什么。
掃視了一圈之后,燕飛就開口說話了:“這位叫曾照坤,他欠了我一萬六千四百塊錢,問他要賬還要耍賴不還。這錢我不要了,但是我不想再看到他這個人。大家幫忙傳個話,誰要是能幫我想個辦法,不管是什么辦法,只要能讓我以后再也不用看見這個人,我愿意給他,或者是給他家里送去一百六十四萬,也就是他欠我錢的一百倍。”
“大家別不信,我叫燕飛,開養牛場的。電視上經常打廣告的那牽牛花牌牛肉干,就是我的廠子生產的,大家打聽一下就知道,一百多萬對我來說就是點小錢,門口我過來時候開的車就值一百多萬,這點錢對我來說真不多,而且我還能保證,絕對不會像我手里這位一樣,賴這么點賬。”
說完之后正準備扔下曾老板撒手走人,一扭頭看見那邊一群如臨大敵的曾老板的員工們,忽然笑了起來,對著他們一群人一指:“你們也一樣,不管是誰,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能讓我以后再不用看見曾老板這個人,我保證,一百六十四萬,絕對送到他家里去。”
等燕飛把曾老板扔下,慢悠悠走出酒店大廳的時候,那幫躍躍欲試的員工們,到底一個也沒沖上來。而是在一個腦子比較活的人的帶領下,扔下了武器撲向了曾老板:“曾哥,你沒事吧…”
“曾哥,用不用去醫院去看看…”
“曾哥…”
從古至今,金錢的威力和魅力,并不因為時代的變遷而發生什么變化。一個隨口愿意拿出一百多萬的人,而且還用事實證明了自己有那份實力的人,這個人的武力還有絕高的武力值,一幫人怎么選擇,那真的挺容易的——畢竟最早那一批比較沖動的,此刻都還在酒店的走廊里躺著,這幾個都算是比較‘聰明’點的。
燕飛開著車調頭走人的時候,在酒店門口停了一下,然后打開車窗,沖著不少向自己看的人又喊了一句:“記住,一百六十四萬,只要以后讓我不用再見到那個誰,這錢我保證送到他家里去。”
酒店里面,曾老板站起來甩開幾個圍著自己噓寒問暖的手下,盯著虎頭奔駛入馬路一個轉彎悄然離去,然后才惡狠狠地發話:“我們走,這事不算完。”
有兩個手下還傻愣愣地小聲問道:“曾哥,要不要我上去動用那個…?”
另一個比較親近曾老板的立刻訓斥道:“胡說什么呢?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先保護曾哥回去再說。”
確實是要先保護曾老板回去要緊。
等坐上車,曾老板才松了口氣,此刻車上除了司機,就只剩下那個訓斥其他人的最親近的手下,和另外一個平時給自己當保鏢的手下。
這口氣一松,車里原本就緊張的氣氛不但沒有放松,反而是更沉悶起來——就連那司機和傻乎乎的保鏢都感覺到有些不對,看到曾老板和最親近的手下沉默著,他們兩個連話都不敢多說。
原因就是因為燕飛的那些話。
如何讓一個人永遠的見不到另外一個人,辦法雖然很多,但是最保險的,無疑只有一個,讓這兩個人變得陰陽相隔就行——畢竟只要兩個人活著,哪怕是分開在天涯海角,哪怕是一個在繁華都市,另一個在地球另一面的深山老林,都有可能相遇不是?
燕飛這么說這么做,會有什么不好的后果嗎?
也許會,也許不會…事情不到結果出來,誰知道呢?
反正他是開著車,直接回家去了。
而曾老板的車,也是直接回了家。一進家門,曾老板就獨自在房間里,點上一根煙,慢慢地抽了起來。
說老實話,他已經有些年頭,沒碰到這樣的愣頭青,還是這樣有點能量,出手如此狠辣的愣頭青。
一百六十四萬,真不是一筆小錢。
以現今的經濟環境,在萬城市里最好買一套好點的商品房,一平方也就是千把塊錢不到,一套一百多平方的房子,二十萬塊錢就連裝修的錢都有了,甚至還花不完。
同樣對于大多數的普通家庭來說,不管有多大的難題,如果忽然有這么一筆錢的話,那不敢說百分百的,至少百分之九十的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
會有人為了一百多萬去鋌而走險,讓燕飛永遠見不到曾照坤那張臉嗎?這個問題,隨便用腳趾頭都能想到答案。
別說一百六十四萬,就是三二十萬…甚至有些人在緊急關頭,比如親人急用錢救命,癮君子急需過癮,為了三兩萬就鋌而走險,都不算多稀奇的事兒。
燕飛的話,當時在現場的人,大部分人都能明白,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所以曾照坤也就留下句撐場面的話,就趕緊回到家里來。
這種消息傳的肯定不會慢,更何況大家只需要一打聽兩位當事人,就知道都不是什么默默無聞的人。這么兩位大人物,因為一點小賬鬧到這程度,比看新聞可精彩多了。茶余飯后,吹牛打屁都用得上這消息,傳的會比長了翅膀飛的都快。
所以曾照坤必須回家,在消息徹底發酵之前,想出應對的辦法來。
平時自詡手下無數,但是在一大堆錢面前,此刻曾老板心里能讓他真正信得過的,真的是扳著指頭都能數過來——即使只有這么寥寥幾個,曾老板也應該是足以自豪了,畢竟那可是一百六十四萬。
要不曾照坤覺得燕飛這一招太心狠手辣呢!
如果說燕飛找人來打殺,或者去打官司曾老板都不怕。唯獨這樣直接拿錢砸,解決的辦法委實不多。
從燕飛打砸一通把那番話說出來,曾照坤就只剩下了兩條路可走,要么立刻找中間人調解,要么就是讓人沒處去領那一百六十四萬。
如果非要說還有第三種辦法,那就是他曾老板也拿出同樣多或者更多的錢,來求個讓他不用再見那位燕老板的‘辦法’,實際上這和上面第二種辦法結果都是一樣的。
曾照坤一根煙的功夫,已經把這些都想了個明白,然后忍不住就低聲罵了一句:“這特么的,現在的年輕人,做個生意都不懂得…和氣生財了嗎?”
是啊!真是太不懂和氣生財了,連個談判都沒有,直接一句話砸出來一百多萬,弄得現在要么他曾老板低頭,要么就魚死網…或者破或者不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