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燕天睜開眼,有些納悶地看了看外邊。
太陽都差不多升起來了,怎么不見燕飛過來叫自己起床了?
突然,她下意識地抽了抽鼻子,然后就樂滋滋地笑了。
起床整理了一下睡覺有些凌亂的頭發,拿著梳子梳著頭發就到了廚房:“燕小飛,今天早上怎么這么有心情啊?給我烙蔥油餅吃嗎?”
“不是蔥油餅,沒看我這是煎餅嗎?”燕飛抬頭看了她一眼。“趕緊收拾下,等會兒咱們去縣城一趟。我要去買點廢鐵。”
“嗯嗯,煎餅煎餅,我說錯了…那個,昨天我說著玩的,你還真準備打鐵啊?”徐小燕美滋滋地看著鍋里的煎餅點著頭,又略帶驚訝地問了一句。
“是啊,我都已經把所有的打鐵工具準備好,放到一個不會影響別人的地方了。以后我晚上出去練習一會兒打鐵。”燕飛實話實說。菜園島肯定不會影響別人,這絕對是真的。
“放哪兒不影響人啊?你還有什么地方能放打鐵的東西啊?”徐小燕停了下梳頭的動作,歪著頭問他。
“那你就別管了,那地方不太好找,你也去不了。以后等我手藝大成了,再給你看。”燕飛嘿嘿笑道。
“哎…我知道了,你是不好意思讓別人看見吧?還偷偷摸摸去練手藝,我倒是要看看你能什么都能學會不能?”徐小燕一副我猜中你心思的表情。“對呀…我還沒注意呢!其實你會的東西挺多啊!會做飯,還會自己做小桌子小板凳,還會點功夫,又會養牛…看不出來你挺厲害的嗎?”
“那是當然,藝多不壓身。多學點東西說不定以后就用上了呢!”燕飛得意洋洋。
“切…”徐小燕翻了個白眼,一甩剛梳好還沒扎起來的頭發,扭頭走了。
燕飛慢條斯理的翻著煎餅,心里還在想著到底怎么樣才能在變化成巨蟒的時候,盡快學會走路。
吃過飯這倆就站路邊等上去縣城的車,坐車走人了。
以前燕飛爺爺打鐵的時候,買的廢鐵都是從縣城里鋼廠買的。那里廢鐵各種各樣的都有,小鎮上的收購站就不行了,都是收的民間來的廢鐵,很難找到合適的原材料。
這兩年縣里鋼廠也不行了,原本是縣里最好的廠子,現在不但被化肥廠比下去了,連其他一些小廠都不如。廠子占的地方倒是不小,前幾年最紅火的時候從縣城內搬到城郊,一個廠占的地盤,都快比得上半個三岔河鎮大了。
就是紅火起來快,不行的更快。原來工人們天天為加班怨聲載道,一轉眼變成了干兩天活歇三天,或者干脆整月的沒活干,工人們就變成了發工資的時候怨聲載道。
要說這廠子不行了,也不是全沒好處,至少燕飛就覺得不錯。
記得小時候跟著爺爺來買廢鐵的時候,那在大門口的門崗處登記都得老半天。而且爺爺還感慨,每次來都不是同一個人登記的,來一次都得解釋半天才讓進,買廢鐵過程中過磅交錢都得跑好幾個地方,出門還得被檢查,麻煩!
想想也是,幾千人的大廠,光是門崗處的人也有不少呢!幾十上百個人輪崗,能讓他爺孫倆說進就進、說走就走、還老碰見同一個人嘛!
后來就好了,廠子門崗處的人越來越少,翻來覆去就那幾個人,燕飛爺爺來的多幾次,也就認識了,進門也沒那么難了。
現在就更好了,燕飛和徐小燕到了大門口,就兩三個老頭蹲在門前的樹蔭下‘占方’,都是熟悉的面孔,連燕飛都還記得他們。
‘占方’就是鄉間老頭兒們的娛樂活動了,當然年輕人閑的時候也玩。就是在地上畫上幾道線,一個格小方格組成一個大方格,和圍棋的棋盤一樣,當然沒圍棋那么多格子就是了。
對手雙方各用不同的‘棋子’搶占小方格的四角,誰先把對方擠占的沒位置,誰先湊出來四角全是自己棋子的方格多誰就贏。一般用的‘棋子’都是就地取材,樹棍樹葉,碎石爛瓦碎磚塊,簡單方便得很,隨時隨地樹蔭下墻根處都可以玩。
鋼廠門口這仨占方的老頭,燕飛能記得倆,還有一個也眼熟,知道都是鋼廠現在的門崗。不過他記得人家,人家都不記得他了。沒辦法,他這一年多長得太快,變化太大了。
他上去說了幾句,老頭兒們立刻就想起來了,得知老燕鐵匠人沒了,都是感慨了幾句。聽說他也要繼續打鐵,還勸了他幾句說這行業不行了的話。直到聽說他就是打著玩,還有繼續上學這才放過他。
站旁邊看著的那老頭還熱情,直接就帶著他進去了,連登記都不用了。
所以說初中的那課本上說的什么唯物辯證法是很有道理的,這幾千人的廠子快倒閉了,也不一定就對所有人都是壞事兒,看燕飛這不就不用繼續暴露他那狗爬式的‘書法’,來寫字登記了。
老頭兒年紀大了,好嘮叨,一邊走還一邊說著話兒。
感慨燕飛爺爺去世得早,感慨這廠子不行了,人也換來換去都換上些不正干的人了。廠子太大了,走到廢鐵堆旁都得半天,燕飛也不得不耐著性子,和徐小燕一起聽這老頭兒嘮叨。
快到地方的時候老頭兒還交待,現在管庫房的人也換了,不是原來那些人了。讓燕飛說話客氣點,不要惹了人家什么的,一再交待遇到人家說什么不好聽的忍著點。
說是庫房,其實就是露天堆放的大堆的廢鐵,各種各樣的都有,甚至大型的機械上面拆卸下來的,比房子大的廢鐵都有,亂七八糟的堆成個小山。
廢鐵山旁一排青磚大瓦房,最外邊那房子門口地面上,還擺了個都有點生銹的大臺秤,這就是廢鐵過稱的地方了。
進門的時候老頭兒還再次囑咐了燕飛一遍:一會兒說話好好說,新來的這管事兒的不太好說話。
交待再三老頭兒才率先進去,對著一個年輕人喊道:“小李同志,這有個下邊鎮上的,來買點廢鐵。”
其實仨人站門外的時候早就看見了,屋里面就是四五個年輕人,都是叼著煙在打牌,還有倆干脆是光膀子的。這架勢自然是輸贏要算錢的,十塊五塊的票子在桌子上扔來扔去的,打著牌嚷嚷得離老遠都聽到了。
看那么多錢,都得算是賭博了。不過燕飛和徐小燕也不傻,知道來找人家辦事兒,什么能說什么不能說。
“買什么廢鐵?這都是廠里收來的原材料,都賣了以后我們拿什么搞生產?不賣!”被老頭兒一喊,有個正打牌打的臉紅脖子粗的年輕人就回話了,說完就開始嚷嚷著其他人趕緊開牌。
這不就是瞪著眼兒說瞎話嗎?燕飛和徐小燕對望了一眼,都是心里不爽起來,這么多廢鐵都銹什么樣兒了,也不見你們開工生產什么東西,我就買點怎么了?
不過不滿歸不滿,人家的東西,愛賣不賣,不賣他也沒法不是?
“都是鄉里鄉親的,大老遠來的,以前咱們這兒為了方便群眾,也都是賣的。他們要的也不多,不會耽誤咱們廠子里生產的。不費事兒,讓他們隨便挑點,一會兒稱一下,算個錢數記個賬簽個字就行了。”燕飛倆人都想著買不成了,老頭兒可沒放棄,陪著笑繼續替燕飛求情。
“開了開了,我去,這特么點子真背,最后五塊錢給你。還差你的先欠著…不欠不行,要不就再借我點,接著玩,不許走,今天不翻本兒都不準走啊!”小李同志拍著桌子吆喝完,才顧上回頭對老頭兒說話。“我說大爺,你趕緊走吧!沒看你們一來害我輸什么樣兒了,都趕緊走,不賣不賣…”
說著連看都不再看一眼,又嚷嚷著拿牌了。
“呵呵…小李同志,這孩子大老遠來的,都不容易,要不我帶他們挑好了過個稱,回頭你算個錢就行,你看行不行?”老頭兒有耐心得很,陪著笑繼續懇求道。
“你…”正拿著牌小心翼翼和做賊似的看牌面的小李同志不樂意了,一扭頭就想發火,結果看到老頭兒身后,燕飛旁邊的徐小燕,眼睛一亮。“這姑娘也是來買廢鐵的?哪兒來的?得了,看這姑娘面子上,今天這廢鐵就賣了,你們趕緊去挑吧!”
旁邊幾個年輕人立刻哄笑起來,說這個小李是見不得漂亮姑娘什么的,燕飛就有些火了。
不過老頭兒有眼色,趕緊推著他就往外邊走,邊走還邊嘀咕著勸他:“正事兒要緊,正事兒要緊…”
燕飛也不是不知好歹的,老頭兒替自己陪著笑臉求了半天人情了,當下也就順手推舟走了出來。
不想剛一出門,后面那小李同志又喊話了:“等等等等,先別走,先把錢交了再去拿東西。”
這特么這就稀奇了!
買廢鐵又不是別的東西,買主自己都不知道得買多少的,不稱量一下誰知道那得多少錢啊?還有先交錢的說法?
別說燕飛和徐小燕還有老頭兒這仨人了,連屋里面的幾個人也是下意識地拿著手里的牌不動了,都是詫異地看著這個小李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