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嘴婆家門口,一幫子年輕小伙子們吆五喝六地大呼小叫著,在大石板上纏著繩子,準備搬走這塊大石頭。
這么一幫人忙活一陣子,很快就吸引來了街坊四鄰。傍晚正是人們都在家的時候,不大一會兒就聚集了一群人。
黑子一看人多了,也不干活了。從人堆里鉆出來,站定之后雙手抱拳一周,開口吆喝道:“老少爺們兒,這塊大石頭,我們燕兄弟讓搬走了!諸位都知道這是個什么意思,我就不多說了。過幾天,燕兄弟擺定親酒的時候,各位老少爺們兒有一個算一個,記得來喝杯喜酒啊!”
周圍就有湊趣的人跟著喊上兩嗓子:“行啊!我們也想認識認識燕兄弟這樣的好漢了!”
眾人都是哄笑。
這就是場面話,沒人當真了。定親就是兩家人的親近親戚來幾個,請幾個頭面人,算是個見證。不像結婚那樣大擺筵席來者不拒,其他人去了不合適。
這邊只聽馬永明一聲令下,在眾人的呼喊聲中,砰然一聲巨響,大青石板就倒在了地上。
黑子一看,上去就搶了排頭的位置,彎腰扛住了一根柱子,而后其他七個小伙子也都各就位,在馬永明的喊聲之下,一齊用力。
只聽噗通一聲響,然后就是一眾哎吆帶互相指責聲。
一群干活不多的年輕人,都年齡不大,筋骨不夠強,看著個頭也不小,還是差了正經的勞力一籌。感情這一抬,也就是把石板抬離了地,然后就落了下去。出的那聲音就是那樣了。
這下馬永明也覺得極其沒面子,叫罵著讓這幫家伙們都讓開,然后在周圍人家借了些木頭,重新架了一下,弄成了十六抬的架子。
這下就行了,連焦兵楊乾這樣的學生蛋兒們也上去了,石頭總算顫巍巍地離了地,開始朝前走了。
這會兒才有人想起來問:“黑子哥,這是準備讓咱們抬到哪兒去的呢?就這么找地方扔了嗎?”
黑子也是一愣,思索了一陣兒,而后眼睛一亮,喊道:“哥們兒們,咱們把這石頭抬回養牛場,豎到大門口去,怎么樣?”
“好主意…”
“那多威風,以后讓來來往往過路的都看看…”
反正是叫什么的都有。只有馬永明默不作聲,龐就問了:“咋了?你不樂意讓給抬回去啊?”
馬永明鄙視地瞧了這么一幫人一眼:“我不是不讓你們抬回去,是怕你們抬著走不到地方!”
這話說的,立刻引起了一陣反擊。
馬永明都不用吭聲,這幫人反擊之后就個個挺胸抬頭,和抬著什么德高望重的老神仙似的,一臉的牛氣哄哄。
“黑子,這邊領,走大路,你們這么多人抬著東西,那小路能走嗎?”到了路口,黑子正要按照燕飛來的路線返回,被馬永明叫住了。
看熱鬧的是真多,十六人抬一個大石頭,路面都占完了,看熱鬧的都得貼著墻站。
看的人越多,這幫人越來勁兒,頭也仰得越高。
“現在的年輕人啊!真是越來越不成器了,人家一個小伙子扛來的,這些人得十幾個,還不頂人家一個。”旁邊一位老頭不小心一句話,就惹得十幾個人一齊怒目而視,嚇得趕緊裝作若無其事,仿佛那句話不是自己說的似的。
到了大路上就好走多了,不過也是真累,只不過憑著年輕人的血氣,都不愿承認自己不行,也就堅持下去了。
一群人走著說著,話題總離不開燕飛。黑子就得意了,開始講述起了一個關于池塘下餃子的故事。
“當時我就想了,燕飛怎么就那么大膽呢?對面可是有七八號人。我都做好準備了,想著今兒個看來不見點血,是要不成了。結果你們猜怎么著?我還沒沖到對面那幫人跟前…”
一個短暫的小沖突,讓黑子給講得是一波三折,驚險刺激。惹來一陣陣的議論聲。
馬永明也不管他們,這幫家伙現在就靠這口氣撐著了,他要是再不讓他們靠著這樣提點勁兒,這石頭多半就得扔這路邊了。
既然要抬走,就辦得干凈點,扔附近了給來來往往的人看著,也是不合適。
“你們就感謝老天爺去吧!幸虧這特么不是糞坑!”最后黑子用故作冷酷之極的語氣,說完這句話時,頓時就又引起了一陣陣的驚嘆。
“說起糞坑啊!我前段還聽說了!知道那邊牛市附近,有個張家五兄弟嗎?現在就死得剩倆了,前段時間也沒了。你們知道是怎么回事兒嗎?”
這是個估計消息比較靈的年輕人,這會兒說起這種事兒,也是起勁兒的很:“知道的不許說,都聽我講。我可是得到消息最早的。”
這年輕人可沒黑子那好口才,把個故事說得就有點干巴巴的了:“張老五不是才從號子里出來嗎?就想上街弄倆花花。下手時一個不小心,遇到高手了。被人一腳踹飛幾十米,那個慘啊!落地就沒氣了。他三哥放出風聲要出五千塊,找踹死他弟弟的人,白天放出的話,晚上就被人倒栽頭,扎糞坑里淹死了。”
年輕人說完嘴巴吧唧了兩下,感慨道:“要不說呀,這高手吧,他就是愛低調。和咱們這燕兄弟一樣,平時不顯山不漏水的,遇到事兒啊,就露出了真本事。要說這張家兄弟栽得可真冤,這高手就是太低調了點,要不別人看見就都繞著走了,誰還去惹他呀?”
“不低調咋了?還像你這樣的,整天咋咋呼呼的,到處喊著我是高手?”旁邊就有人反駁他了。“還是燕兄弟這樣的,人家就從不惹事兒。上上次弄幾個偷牛的,再上次弄司家兄弟倆,哪次都不是人家先挑的事兒,都是遇到了才露真本事。”
“對對對,這才是高手!人家根本不屑和咱們似的,有點能耐就到處顯擺,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一樣。”
“有道理…”這話立刻又得到了一陣陣的附和聲。
唯獨黑子心里嘀嘀咕咕,總覺得其中有點什么不對,然后就低聲問剛才講故事的那個年輕人:“哎,你說那個張家兄弟的死,是啥時候的事兒啊?”
“咋了?你想去找高手拜師學藝啊?我看你就跟著燕兄弟學兩招就成…”
“趕緊說趕緊說,我就是打聽打聽,你管恁多干啥?”
“我也記不清了,大概就是我表弟們放假后的那天吧!”
“哦…”黑子木著臉應了一聲。
這下那年輕人好奇了,品了品他話里的意思,忽然眼珠子一轉。低聲道:“我說,你不是想著是燕兄弟干的吧?我記得他和我表弟一個學校的啊…”
“瞎說…”黑子下意識地一個急停。頓時帶得整個隊伍都亂了起來,惹得整個隊伍都是不滿,紛紛指責他起來。
等眾人重新整理隊伍開始走,黑子才若無其事地對那個滿臉好奇的年輕人道:“養牛場忙的個啥似的,沒事兒他去縣城干啥,我就是納悶,怎么咱們這片地方,就這么藏龍臥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