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啞女讓人取來紙筆,刷刷點點,很快把寫了兩行字的白紙遞到石磊面前。
石磊低頭一看,首先的印象是陳啞女的字太漂亮了,剛才只看到她寫的毛筆字,現在看的是鋼筆字,也是同樣的英挺陡峭,絲毫沒有女子的娟秀,反倒有幾分大江東去的狂放。
陳啞女在字條上寫的是說她覺得和石磊有緣,看到他就覺得有一種親切感,所以,想認他做個干弟弟。
石磊愣住了。
雖說他送白老那幅畫的確有些目的,但也只是為了得到白老某種程度上的認同罷了,石磊真正想要得到的東西并不在白老這里,從本心上,他對白老是無所求的。
可是陳啞女突然來了這么一出,倒是讓石磊有些尷尬了。
魏星月說的很清楚,陳啞女雖然只是白老的義女,可白老對她也絕對是視同己出。
現在陳啞女要收石磊做干弟弟,雖說只是她個人的決定,不會因為她多了個干弟弟白老就多了個義子,但她還是要征詢白老的意思。白老能同意,就表明他也認可了石磊,即便只是陳啞女的干弟弟,白老也不可能坐視不理,至少當成半個自家人去對待。
但是拒絕?好像也不可能。這本來就是件天大的好事,何況拒絕的話讓陳啞女的面子往哪里放?
思前想后,石磊倒是不敢答應,只是看看白老,又看看魏星月,不知如何開口。
魏星月翻了翻白眼,心說這小子的運氣還真是有點逆天。她剛才說有個主意,跟這個也有些類似,她原本是想讓陳啞女收石磊做學生,當然最好是白老能收石磊做學生,跟著學習字畫鑒賞的知識。但是她也沒想到陳啞女會這么喜歡石磊,居然要收他做干弟弟。石磊看不懂,可魏星月卻看得懂陳啞女給白老打的手勢,因此她雖然沒看到字條上的內容,也知道寫的是什么。
眼見石磊還不趕緊答應,魏星月也有些著急了。
倒是白老,見石磊沒有立刻答應下來,終于是點了點頭,徹底認可了石磊的品性。
如果石磊看到字條之后立刻喊出一聲姐,只怕白老對他的印象就要大打折扣了,甚至會懷疑今日這些,根本就是他和魏星月設計好的。石磊的遲疑,真實的反應了就算石磊有所求也絕沒有想過要攀附白家,而放眼江東全省,不想攀附白家的可謂絕無僅有。
“怎么,小友不愿意?”白老笑著問。
石磊擺擺手,誠惶誠恐的說:“不是不愿意,只是太意外了,而且女姐與我素昧平生,我不敢…”
魏星月急了,道:“不敢什么不敢,女姐人那么好,她能收你做干弟弟,那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分。趕緊叫姐啊!”
石磊還在思索,總覺得這樣不大好。
白老輕輕頷首,越發認可石磊的品性,開口道:“石磊小友今年貴庚?”
石磊趕忙回答:“過完年就二十二歲了。”
“唔,這個年紀,稱啞女為姐,小了點兒,這樣吧,啞女說她這輩子不打算嫁人,石磊你拜她做個干娘,如何?”
呃…怎么這么快就從干姐姐變成干娘了?不過白老這樣一說,石磊就更加無法拒絕,尤其是白老說陳啞女這輩子都不想嫁人。
對此,魏星月雖然覺得有些別扭,畢竟她是稱呼陳啞女為姐的,石磊是她朋友,要是成了陳啞女的干兒子,那她豈不是也憑空矮了一輩兒?
但魏星月知道,這對石磊是有一千一萬個好處的事情,便催促道:“趕緊答應啊,你傻了啊?”
石磊看看白老,又看看陳啞女,見她眼中全是慈愛之意,不禁也大為感動。唯獨沒有看催促他的魏星月一眼。
猶豫再三,石磊終于站起身來,對著陳啞女恭恭敬敬的深鞠一躬,道:“干媽。”
陳啞女欣慰的笑了,急忙伸出手將石磊扶起,張張嘴,眼眶里的淚水奪眶而出,雙手顫抖不已,顫顫巍巍的終于是將石磊抱在了懷里,輕輕摩挲著他的頭發。
感受著陳啞女的溫情,石磊也不禁有些動情,雖然和陳啞女接觸極少,但也想起剛才在展廳里的時候,包括魏星月在內其實都沒有人相信他,唯獨陳啞女,卻仿似至始至終都沒對他有過任何的懷疑。光是這份信任,喊她一句干媽都已經足夠了,更何況成了陳啞女的義子,對石磊那絕對是天上掉下的大餡餅。
“好了好了,今日還真是喜事連連。啞女啊,如此美事,當浮一大白。去,把我畫室里那瓶酒拿出來,我今日也喝上一杯。”白老顯得興致也很高,如此高齡竟然主動要酒喝了。
陳啞女點點頭,轉身而去,不大會兒拿著一只小小的壇子以及四只暗紅色的酒杯走了回來。
放下酒杯之后,陳啞女先給白老倒了一杯,然后很嚴肅的沖著白老比劃了一根手指。
白老哈哈大笑,說:“好好好,就一杯,絕不多喝。”
“這是您珍藏的解放前的女兒紅吧?那我可得多喝兩杯。”魏星月看到酒液倒出,酒香四溢,頓時知道了這是什么酒,本就也愛酒的她,不免也是食指大動。
“既然今日開了這壇酒,自然是給你們喝完的。老頭子我藏的酒也不多咯!”白老呵呵笑著,端起暗紅色的牛角杯,放在鼻端輕輕嗅了嗅,點點頭,道:“甘厚醇香,只可惜喝一壇少一壇。”
陳啞女端起酒杯,先湊到白老面前,雙手高舉。
白老跟她輕輕一碰,說:“你們娘倆以后多接觸,我喝完這杯就先去睡了。年紀大了,精神就有點盯不住咯!”
牛角杯容量不大,也就一兩左右,白老一飲而盡,看得出他年輕時飲酒的豪爽雄風。
有人端來切好的牛肉給三人下酒,石磊和魏星月聊著,陳啞女多數之后只是笑著看著他們,偶爾才會比劃一兩下手勢,但是,她的眼神之中,充滿了對石磊的關切之情。看來,這個命運多舛的女人,真的是把石磊當成自己的孩子了。
酒酣耳熱,轉眼已經深夜,石磊和魏星月這才告辭離去。
喝了酒,不敢開車,陳啞女安排了一個司機送他們。
車子開到公寓樓下的停車場,司機客氣的告辭,石磊見魏星月理所當然的要跟著他上樓,便說:“這么晚了,你還是早點回去吧。”
“干嘛?有了干娘就忘了我這個好朋友了?!”好字咬的特別重,魏星月瞪著美麗的大眼睛。
石磊一想,反正也還有事要問魏星月,便怪笑著說:“隨便你吧,反正我今兒喝了不少,萬一獸性大發倒霉的也是你。咱現在也是有靠山的人了,真把你怎么著了,你也拿我沒轍。”
這么一說,魏星月倒是猶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