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在這個廠里長大,石磊對于這位廠長風云變幻可廠辦主任巋然不動的李培松,自然很熟悉,而且,李培松的兒子跟石磊還是同學關系。
一看到這位廠里著名的奸猾之輩出現,石磊就知道一定是秦淮元也有了些壓力,派李培松來救火了。
“哎喲,你們一家都在呢!”李培松笑瞇瞇的走了進來,手里拎著些水果,還有一捧鮮花。
石磊的母親還是很善良,哪怕對廠子有再大的不滿,可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好歹是個廠辦主任,這么笑呵呵的來探望自家老公,她也不好意思拒人于千里之外。而且,出事這么久,李培松還是廠里第一個來探望石仲平的同事。
“是李主任啊。”石母站起身來,擦了擦眼淚。
“嫂子啊,是我們的工作做得不到位啊…”李培松一開始就打起了官腔,他審量了一下石磊母子倆,很快得出一個結論,這家恐怕兒子說話要比母親有用,石母一句話還沒說完呢,就眼淚又撲簌撲簌往下掉,一看就是沒什么主心骨的人。
石磊起身扶住母親,讓她坐下,然后看著李培松說:“李叔叔,您也坐吧。”總歸是要交涉的,先看看秦淮元究竟是個什么態度。
李培松笑了笑,把手里的東西遞過去,可石磊卻沒接,這讓李培松略有些尷尬。
他想把水果放在桌子上,石磊卻伸手攔住了。
“李叔叔,您能來看望我父親,我們已經很感激了,東西就不必了。”
李培松微微一愣,以前石磊不這樣啊,讀了幾年大學,看來真的長進不少。
“石頭啊,李叔叔也是看著你長大的,而且你和李辰是同學么。我來看望你爸爸,買點水果是人之常情,不值錢不值錢…”
“別急,這東西是廠里的意思,還是李叔叔您私人的意思?”
李培松略顯尷尬,石磊分的這么清,顯然他要是說是廠里的,恐怕是絕對放不下去的。
“是我個人的一點小意思。”
石磊這才接過了水果,李培松有些局促,看了看里間的石仲平,見其頭上纏著繃帶,腿也打了石膏,心里也不禁微微一嘆,覺得那幾個人下手是有點太重了。無論如何,都是五十歲的人了,哪禁得起這么折騰。
“老石的情況怎么樣?”
“托您的福,還沒死,只是不知道什么時候能醒。”石磊不陰不陽的回答,讓李培松感覺到今天這場談判不會太順利。雖說秦淮元給了他三十萬的最高限額,可他原本準備先用十萬探探口風的,現在見石磊如此,他知道十萬肯定是打不住了。
“咳咳,石頭真是長大了啊。”李培松用咳嗽掩藏尷尬,然后又看了看石母,道:“嫂子,要不咱倆談談?”
石母剛想開口,石磊卻對她使了個眼色,說道:“李叔叔,您今天是代表廠里來的吧?”
李培松知道繞不過去,只得點點頭說:“是秦總讓我來探望一下老石,他已經勒令保衛處那幾個到派出所自首去了,聽候派出所的調查和處理,他絕對姑息那些人。”
石磊笑了笑,說:“場面話就別說了,秦淮元之所以讓他們去自首,是因為我找了省里的大律師,那個大律師找了咱們市局的人過問,否則派出所連案都拖著不肯立,那幾個打了我父親的人還不知道在哪里逍遙快活呢。李叔叔,既然您是代表廠里來談的,那么我們出去說話吧,這里我父親需要休息。”
石母也慌忙站起身,石磊趕忙又道:“媽您留在這兒,我去跟李叔叔談就行了。”
石母看了看李培松,又看看自己沉著冷靜的兒子,最終點了點頭,說:“石頭,別沖動,好好跟李主任說。”
石磊笑著做了個請的手勢,自己先一步走出了重癥監護室。
“到那邊窗口吧,這邊人來人往。”石磊也不容李培松反對,自顧自的走向走廊頂頭的窗口。
李培松跟過去之后,石磊倚著窗戶說:“李叔叔,秦淮元他打算怎么處理這件事?”
李培松認真的看了看石磊,發現真的不能把石磊當成小孩子,再聽說省里的大律師是石磊搬動的,證明石磊在省城三年真的不是在死讀書,也認識了一些關系。雖說總歸是個學生沒什么好怕的,但懂得一開始就請大律師出馬,尤其是那個律師還接了這個案子,這事兒就絕不可能按照最初的路線走了。
調整了一下話語,李培松道:“首先,我代表廠辦鄭重的向老石同志道歉,這是我們的工作不到位,監管不嚴,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秦總本人也表示十分震驚,嚴令一定要給你們家一個交待。并且呢,廠辦做出了一個臨時的決定,對于老石,我們會做出相應的賠償。醫藥費你不用操心,廠子里會全部承擔,另外,秦總的意思是一次性賠償你們十五萬。”
石磊沒理會這些,直接說:“賠償肯定要有,但這不重要。既然李叔叔您是代表廠里,那么我也直說了。我們家的要求很簡單,第一,想和解不可能,打人的兇手我一定會追責到底。第二,秦淮元必須當眾向我父母道歉,挨打的不止我父親一個人,我母親也挨了打,只是不嚴重,也沒達到要驗傷的地步。無論如何,我父親也為廠子工作了三十年,哪怕是解聘了,也不能白挨這頓打。第三,我們家的房子,是當初集資得來,誠然,集資房廠里出了一部分錢,但那是因為我父親為廠子工作那么多年應有的福利。所以,這套房子,必須歸在我家名下。第四,賠償部分,這個我會等到我的律師來了之后,跟廠里進行具體磋商,看看這個金額到底怎么定。”
李培松倒吸了一口冷氣,石磊這個要求,簡直就是要搞事啊,賠償上倒是無所謂,三十萬怎么也夠了。可是前三條,只怕秦淮元一條都不會接受。保衛處那些人是幫秦淮元去辦事的,要是追他們的責,那秦淮元也脫不了干系。公開道歉就更不可能,秦淮元哪受的了這個?
而房子,則是秦淮元一再強調的,絕不可能讓步,畢竟,這是一切的基礎,如果承認房子歸石家所有,廠方從立足點上就有問題了。
李培松苦笑著說:“石頭,你這是不想談啊!”
“本來我就沒想談,要不然您給秦淮元帶個話,就說我去拆了他家房子,然后他讓我打一頓。我也不過分,保證跟我父親的傷勢相當。頭上一個洞,斷他一條腿,其他我一概不要,如何?”
“石磊,你不要太過分了!”李培松也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