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之上,暫編七十九師獨立營已經轉道東南方向,奔蘇州而去。
不過,一開始的兩百多殘兵,此時卻已經只剩下不到五十號人了。
此外,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澆融了并不算厚的積雪,積雪化開后,無論是道路還是原野都是一片泥濘,這使得行軍變得極其困難。
好在,小鬼子也一樣的困難,并不止獨立營。
忽然,徐銳又一次揚起右手,身后匆匆跟進的殘兵便紛紛停下了腳步。
徐銳將冷浚的目光轉向老兵,沉聲道:“老兵,現在輪到你了,你的任務最艱巨,等鬼子被引開之后,你順著原路往回,確保沒有一個弟兄掉隊或者迷路,等到了福山碼頭,也不用等我們,立刻征集船只,帶弟兄們渡江!”
老兵沒有矯情或謙讓,問道:“過了江之后呢,到哪里與你會合?”
徐銳說道:“過江之后你只管帶著弟兄們往大梅山走,我會找到你們。”
直到現在,徐銳都還不知道老兵的姓名,更不知道他的出身以及來歷,但是,徐銳對老兵的信任,卻是毫無保留,盡管他與老兵相處時間不長,但是在他的心里,已將老兵視為生死與共的戰友,徐銳相信,老兵也是這樣的。
“明白。”老兵點點頭,轉身就走,走了幾步之后忽然頓步回頭,向著徐銳敬了一記標準的軍禮,說,“老徐,你放心,我會把部隊帶到大梅山。”
說完,老兵又把目光轉向身后的四十幾號殘兵,說道:“全體都有,脫鞋!”
徐銳的逐次分兵是以排為單位,老兵即將帶走的這個排也是最后的一個排,等這個排被帶走之后,徐銳身邊就只剩下楊大樹和另一個殘兵。
很快,老兵就帶著四十幾號殘兵赤腳趟進路邊的小溪,然后涉水往前面走,走了大約五百米之后,才爬上河邊的一片竹林,最終消失不見。
徐銳冷浚的目光最終落在了楊大樹和另一個殘兵臉上,問:“怕嗎?”
另一個叫黑七的老兵默不作聲,他和楊大樹都很清楚,留下斷后意味著啥,這意味著他們將活命的機會給了別人,把死亡給了自己,有道是螻蟻尚且貪生,他們是人,又怎可能不貪生惜命,又怎可能不怕?
不過,害怕是一回事,敢不敢死又是另一回事。
整個中國都讓小鬼子禍害成這樣了,如果再沒有人站出來,再沒有人敢死,那這個國家還會有希望嗎?這個民族還會有未來嗎?更何況,徐銳身為獨立營營長都主動留下斷后,他們兩個大頭兵,又有什么可埋怨的?
人死卵朝天,不死萬萬年,拼死了算!
楊大樹卻道:“不怕,無錫一戰咱至少殺了八個鬼子,早夠本了!”
“八個,少了點吧?”徐銳咧嘴一笑,遂即表情變得無比嚴肅,接著說道,“撿查武器裝備,準備戰斗!”
楊大樹還有黑七便開始檢查武器裝備。
徐銳、黑七加上楊大樹,三個人總共三挺歪把子機槍,每挺機槍備彈五百,外加每人一枝德國造mp36施邁瑟沖鋒槍,彈夾6個,此外每人還有六顆甜瓜手雷,徐銳還另有一把三八大蓋,子彈兩百余,這便是三個人全部的武器裝備。
確定所有武器狀態良好,沒有任何故障,徐銳便帶著黑七和楊大樹進入伏擊點。
由于時間倉促,再加上天黑,所以徐銳只是隨便選擇了一個伏擊地點,好在這一帶地勢平坦并且植被茂密,隨便哪里幾乎都能擺下倒三角伏擊陣。
徐銳、黑七還有楊大樹靜靜的趴伏在地,耳畔只有雨滴打在樹葉出的沙沙聲,盡管身下的地面一片冰冷,可黑七還有楊大樹的眼神卻灼熱依舊,前方,大約一個班的鬼子擺開了戰斗隊形,正小心翼翼的摸過來。
這是鬼子尖兵,他們打的就是鬼子尖兵!
當徐銳、黑七、楊大樹張開了血盤大口,等著飽餐小鬼子時,小鹿原俊泗也已經現情形有些不對。
其實,早在兩個小時之后,也就是午夜剛過,小鹿原俊泗就已經現不對了。
只是,當時小鹿原俊泗還只有一種模糊感覺,并不確定具體是哪個地方不對。
但是,就在剛才,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卻終于讓小鹿原俊泗現哪里不對了,他從泥濘中的腳印現了端倪!
雪地行軍,可以通過小步快走增加腳印數量,因而可以用較少的人數造成大部隊行軍的假象,藉此混淆視聽,但是泥濘行軍就很難通過小步快走混淆視聽,你就想快走,可在泥濘中快得起來么?
所以,當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將薄薄的雪層化開之后,小鹿原俊泗便現了,泥濘中殘留的腳印,明顯不像一支幾百人的部隊所留下的,頂多也就一支幾十人的小部隊,這也就是說,他們跟丟了目標,中國軍隊主力已經不見了。
小鹿原俊泗當即將他的現,告訴了秋田少佐。
“納尼,國軍主力不見了?”秋田少佐滿臉的難以置信。
怎么可能?這怎么可能?他們可是一直跟在中國人的屁股后面,雖說一直也沒能追上中國人,更沒能截住中國人,可是中國人也始終沒能脫離他們的監控,現在小鹿原俊泗卻突然過來跟他說,國軍主力其實早就溜了,秋田如何能信?
中國人又不會飛天,更不會遁地,他們怎可能不見?
小鹿原俊泗神情苦澀,說道:“秋田桑,雖然很難以讓人接受,但是,中國軍隊的主力的確不見了,前方吸引我們的不過是一支小部隊,人數頂多也就五十人,你個,從中國軍隊在泥濘中留下的腳印就能看出來。”
讓小鹿原俊泗一提醒,秋田也現腳印變少了。
“八嘎!”秋田少佐恨恨的道,“中國人什么時候分的兵?”
“中國人分兵恐怕不止一次。”小鹿原俊泗苦笑說,“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中國人應該是逐次分兵,于路分兵,正因為中國人玩的是逐次分兵,所以我們才沒能通過雪地上殘留的腳印及時現異常,直到下了雨,才現不對。”
“逐次分兵?于路分兵?”秋田少佐瞠目結舌的道,“簡直聞所未聞。”
秋田只聽說過逐次增兵,卻從未聽說過逐次分兵,這他娘的什么人哪?
“這支中國軍隊的指揮官確實狡猾異常。”小鹿原俊泗點點頭,又道,“不過,逐次分兵卻也并非是此人創,這不過是逐次增兵的逆向思維。”
“八嘎牙魯,又讓中國人給耍了。”秋田少佐心里那個恨啊。
更讓秋田恨得咬牙切齒的是,這事他根本沒辦法跟松井石根交待啊,難道跟松井石根報告說,他們跟著跟著就跟丟了中國軍隊主力?或者騙松井石根,昨天晚上他們咬住的不過只是中國人的一支小部隊?松井石根又豈能饒得了他?
好在,事情還沒到難以挽回的地步,當務之急是趕緊想辦法,補救!
當下秋田少佐問小鹿原俊泗:“小鹿原桑,現在我們該怎么辦?分兵追擊?”
暫編七十九師殘部已經分兵,除了分兵追擊,秋田就再也想不出別的辦法了。
“分兵追擊?”小鹿原俊泗搖搖頭,又道,“暫編七十九師殘部已分成多股,并且分兵已經有一段時間,再回頭去找,怕是很難找到他們了。”
秋田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這大半夜的,又是大雨天,暫編七十九師殘部隨便找個村子或者老林子一躲,等到大雨將他們行軍留下的痕跡沖刷掉,日軍再想找到他們,可就難如登天!雖說方面軍調集了三個聯隊來圍剿暫編七十九師殘部,可往方圓幾百里范圍一撒,就又顯得兵力單薄了。
秋田又問道:“那怎么辦?就任由暫編七十九師主力跑了?”
“當然不是。”小鹿原俊泗獰獰一笑,又問道,“秋田桑,你說,暫編七十九師殘部為什么要分兵?他們分兵的意圖是什么?”
秋田不假思索的道:“當然是為了擺脫我們的追擊。”
小鹿原俊泗又問道:“那么擺脫之后呢?他們又會怎么做?”
秋田道:“擺脫之后,他們當然會集結,然后再設法歸建。”
“集結,就是集結,秋田桑你說到重點了。”小鹿原俊泗獰笑著說道,“暫編七十九師殘部在擺脫我們的追擊后,肯定會再一次集結,所以,我們只需要咬住前面的這支小部隊,就可以順花藤摸瓜,再次找到他們的主力部隊!”
“喲西。”秋田聞言頓時眼前一亮,有著茅塞頓開的感覺。
說話間,前方驟然響起激烈的槍聲,秋田立刻說道:“尖兵組跟暫編七十九師留下斷后的小部隊接上火了。”
小鹿原俊泗道:“秋田桑,快命令部隊展開,靠上去,給中國軍隊施加壓力,但是且不可對他們形成包圍,務必要給他們留下一個缺口。”
秋田當即轉身,大聲道:“命令!”
幾個傳令兵齊刷刷立正。